第12章 不管其他人怎麽想,我不會松手
簡單清理以後,寧河盤腿坐在沙發裏,把剛剛完成的游戲音樂放給艾星聽。
先前他答應做背景音樂時,還處于艾星的脅迫之下,難免有些敷衍了事。現在既然成了戀愛關系,寧河于是推翻前一版又重做了一次。艾星一邊開着手機游戲,一邊聽着寧河用Pro tools的專業音頻軟件給他解釋不同音樂段落的對應環節。
寧河手指修長、骨節勻稱,在鍵盤上快速地敲擊移動,配合着輕聲哼歌。坐在一旁的艾星很快就不能專心了,湊過去磨蹭寧河的脖子,說,“哥,你怎麽這麽好看?”
酥癢的感覺讓寧河想要閃躲,腰上卻被艾星摟緊了退避不得,只能無奈道,“艾星,你怎麽這麽膚淺?”
艾星半眯着眼,唇角勾笑,說,“當初是誰先引誘我這個膚淺的人?……是哥你吧?”
寧河抿着唇不說話。艾星繼續蹭他,逼他回答,“嗯?是你麽?”
寧河似乎真有點害羞了,下垂眼尾泛起淡淡紅暈,擡手要将艾星從自己頸間推開。
艾星仍然摟着他,低頭去銜他用來推拒自己的手指,同時得寸進尺地追問,“當初為什麽吻我?是喜歡我什麽?”
寧河實在沒辦法,借口說,“我那晚只是喝多了……”
艾星已經開始舔他的手指,一面不允地搖頭,“寧河,我知道你的酒量,一兩杯雞尾酒而已你怎麽會醉?……為什麽主動吻我?”
寧河被指尖傳來得酥軟透骨弄得理智潰散,只能低頭承認,“我當時可能是喜歡你的,放過我吧艾星……”
“只是當時喜歡?”艾星擡眸看他,牙齒在他微曲的骨節處輕咬。
“後來……一直到現在,也喜歡。”寧河仰倒在沙發靠背裏,徹底放棄了掙紮。
外面隐約傳來門鎖響動,他們兩個同時愣住。
艾成錦的聲音随即從前廊響起,“艾星,在家嗎?”
寧河似被吓到,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艾星低聲安撫他,“沒事,我們又沒做什麽。”繼而起身拉開書房的門,揚聲道,“在家,在影音室這裏。”
艾星和寧河一前一後從屋內走出去,艾成錦攜着邵茵也進了客廳——看樣子好像剛從一場宴會離開。邵茵化了淡妝,鑽石耳環長墜及肩,穿着抹胸曳地裙,手拿一只寶格麗蛇頭手包,依稀還有當年無線花旦的風采。
寧河習慣性地誇她,“媽媽今晚這麽漂亮。”
邵茵也有小一周沒見他了,立刻伸手在他臉上捏了一下,說,“你艾叔叔今晚有應酬正好在這附近,我們就來看看你和星星。”
艾星靠在客廳牆邊不說話。他如今既已和寧河有了暗地裏的另種關系,自然不好再對邵茵冷眼。艾成錦和邵茵這時都圍着寧河有說有笑,反襯得他像個不相幹的外人。
倒是寧河惦記着他,話題頻頻往他身上引,一會說,“艾星很照顧我,送我上課還陪我練車。”一會又說,“艾星比我作息規律,我要向他學習。”
艾星隔着兩位長輩看向他,眼神傳達的意思很明白:寧河你是個人物,這種八面玲珑的手段也算讓我見識了。
寧河沖着他微笑,笑得幹淨又無辜,裝作讀不懂他神情裏的含義。
艾成錦聽到寧河誇獎艾星,難得友善了一回,轉過頭對艾星表示肯定,“William也終于懂事了,知道照顧寧河。”
繼而就是兩位長輩一致質疑他們,為什麽到了晚上十點半還不睡覺。寧河連忙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說都是我影響了艾星,我們現在就去睡。
艾星全程沉默以對。邵茵是個識趣的人,談話中不時給他微笑,但沒有主動搭白,直到最後艾星和寧河一起上樓時,她才從後面說了一句,“星星,謝謝你照顧寧河,晚安。”
這話裏做戲的成分少,真心的意味多,一個母親對孩子的那種牽挂呼之欲出。
艾星不是無情的人,他回頭看向邵茵的瞬間,視線從站着身旁的寧河臉上帶過。寧河在那一瞬,很分明地向他流露出一絲懇請。于是他放緩了語氣,沖邵茵說,“邵阿姨客氣了,晚安。”
艾星話音落下,在場的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氣。
在這個拼盤家庭裏,看起來最刺頭的一個人其實手握着影響全局的關鍵。艾成錦要考慮艾星的感覺,邵茵要考慮艾星的感受,寧河也要考慮艾星的感受。只有艾星接納了艾成錦的再婚,其餘三個人才有繼續下去的可能性。
艾星腦中一道靈光忽閃,眼神随之暗了暗。
他和寧河走回二樓卧室,寧河的房間更靠近樓梯,剛一伸手推門,轉頭要和他說晚安。艾星突然将寧河一把拽住,将他直接拖進了卧室。
艾成錦和邵茵此時還在樓下,說話的聲音仍然清晰可聞。
寧河毫無頭緒地跟着艾星踉跄幾步,而後被少年反壓在關起的門上。寧河面露錯愕,“艾星你做什麽!?”
艾星低頭問他,“寧河,你是為了邵茵才答應我的麽?”
寧河聞言一怔,半晌才說,“半年前我邀請你去派對時,邵茵和艾成錦還沒開始。”
就算他們此刻互相懷疑,最起碼那個夏夜的浪漫不曾摻雜心機。
艾星将他的雙腕捏得很緊。寧河蹙着眉,繼續道,“邵茵不是沒有自尊的女人,也不貪圖艾成錦能給她什麽。艾星,別這樣想我。”
門外傳來腳步聲,艾星和寧河都不說話了。
寧河以眼神示意艾星松開自己,艾星只是垂眸盯着他,卻沒有撒手。
敲門聲響起,繼而是邵茵的聲音,“阿寧,媽媽前天去逛街給你買了幾件衣服,你來試試。”
寧河仍然受控于艾星手裏,只能盡量以平常語氣回應邵茵,“媽、你放在樓下吧,我...我在換衣服。”
邵茵不疑有他,隔着門說,“那我把袋子挂在外面門把上了。”
寧河随着艾星進屋時沒有鎖門,邵茵如果壓下把手就可以直接将門推開。寧河提心吊膽地說着“謝謝媽”。好在他擔心的一幕沒有發生,邵茵挂好購物袋,趿着拖鞋下樓了。
“......這麽冷靜。”艾星笑着看他,深邃眉目在暗影裏透出一股邪氣。
寧河眼底已有薄怒,咬牙道,“松手。”
艾星起先攥得很緊,一轉念又怕把寧河傷着,終于還是将他放開。他以為寧河會進一步沖他發作,沒想到寧河靠着門沉默片刻,将一只手搭在另一只已經現出紅痕的腕上,反而跟他說了一聲,“對不起。”
艾星微怔,幾乎以為自己剛才沖動之下的猜測就是真的,心已經懸提起來,寧河卻說,“艾星,屬于你的都在這個家裏,我一分一毫都不會搶,更不必替我媽争取什麽。感情的事,不管到了多大的年齡,都只是看兩個人合不合拍。”
說着,伸手勾了一下艾星,把他拉到自己懷裏,又道,“半年前我在派對上突然吻你,是憑着一時興起有點亂來。可是這一次答應你,只是因為對你有感覺。這種感情很強烈,我已經忽視不了......所以艾星,別胡思亂想好嗎?”
艾星見識過寧河的包容和溫柔,可是沒想到他竟然能為自己坦白到這個程度,心裏頓時一軟,半啞着聲音叫了他,“哥......”然後就有點說不下去的哽咽。
寧河揉着他短刺的頭發,嘆氣,“你這樣我會覺得心疼,好像是因為我到了這個家裏才增加了你的不安全感。我的租房合約已經開始了,如果艾成錦準備帶着我媽搬回來,我可以先住出去。”
艾星立刻将他打斷,“不用哥、你別搬。”
寧河擡眸看他,“如果再有下一次呢?下一次還是你站在後面,看着我和兩位長輩聊得熱鬧,你會不會覺得膈應...?”
艾星原本埋在寧河頸間,聽寧河這樣說,他的唇迅速從他臉頰滑過,準确地壓在寧河唇上,以吻封緘。
寧河被艾星壓在門上吻得又深又急,唇齒間全是流竄交纏的情意,腦中混亂地想,他們兩個大概已經瘋了。各自父母就在樓下,他們卻關在一間沒有落鎖的卧室裏吻得火星四濺。
過了不知多久,艾星再度将他松開時,兩個人都喘得厲害。
寧河擡手抵住艾星雙肩,不讓他再靠近。艾星兩手撐在寧河身側,還是執意靠過去,低聲說,“哥、我不會覺得膈應,只要你在家裏...我也就留在家裏。”
寧河聽出他聲音裏的服軟哀求,看着他近在咫尺那張俊挺的臉,無奈又寵溺地說,“艾星你要收斂一點,家裏的各種關系已經很複雜,不要再搞出大動靜。”
艾星一面揉着寧河那兩只被他捏出紅痕的手腕,一面承諾,“好,我聽話。”
兩個人又靠在門邊說了幾句話。艾星慢慢打開門,确認外面走廊無人,才說,“那我回房了,今晚不能陪你睡,你不要熬夜。”
寧河點頭,從背後輕推他,和他說晚安。
待到艾星已經走進位于走廊盡頭的卧室,寧河也折返回屋。他終于掩飾不住滿心不安,抓着頭發靠牆蹲了下去。
他們可以隐藏到什麽時候?寧河惶惑自問,兄弟和戀人根本是兩碼事,何況自己與艾星随時都處在失控的邊緣。老練如艾成錦、也如邵茵,遲早有一天會發現他們之間的秘密。到那時這個本就不夠堅固的家裏會不會引爆一顆炸彈,結果是讓所有人屍骨無存?
寧河最終在心神恍惚間睡去。
他已經和艾星同床共枕了兩個星期,突然回到一個人的床上,一整夜都不得安穩。夢裏他總在流離失所,從陌生的場景裏兜兜轉轉找不到出口,遭遇無數陌生人擦肩而過,直到淩晨五六點,他忽然找回一種久違的歸宿感,循着熟悉的氣息開始慢慢往另個人懷裏磨蹭。
繼而寧河仿佛意識到什麽,猛地驚醒,“......艾星!?”——他睜大眼睛,看着躺在自己跟前穿戴整齊的少年。
“噓...”艾星附身去堵他的嘴,軟聲哄他,“我本來是要去學校游泳隊早訓,經過你門前時聽到你好像在說話,進來才發現你做噩夢了。”
寧河既氣自己敏感脆弱,又舍不得從艾星給予的溫暖裏掙脫出來,埋頭嘆道,“你昨晚答應過我什麽?”
艾星繼續哄他,“我爸他們的主卧在三樓,不和我們一層。你再睡會兒,我陪你睡着了就走。”
寧河放棄了掙紮。他自暴自棄地想,艾星大概是天生來治他的,自己對他真的毫無抵抗之力。
在半夢半醒之間,他撐着最後一絲清醒,輕聲喚他,“艾星......”
艾星應他,“嗯?”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有一天......”寧河閉着眼,神情懶倦,“我們的事被發現了,你就推給我,讓我來想辦法。”
艾星将他抱緊,聲音裏透出與年齡不符的沉穩,“不會的、哥,我們的事不用你扛。不管其他人怎麽想,我不會松手。”
天光未亮,卧室裏一片昏暗不明。寧河在重新睡去以前,模模糊糊地想,大概前路有千萬條,他和艾星偏偏選了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那一條。如果前面注定是萬丈深淵,但願墜落的那一刻,他們還能記得這個清晨相擁而眠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