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果是艾星,就另當別論吧

既然有了前一晚的相談甚歡,艾成錦認為家庭成員之間的磨合期算是平穩度過了,他和邵茵就此住回別墅。

一家四口在同個屋檐下生活了小半月,艾星的态度還算和緩,也沒再提出租房獨立的事,只是每天早出晚歸,倒像是比艾成錦這個地産公司老板還忙。美國公立高中的下課時間一般在下午四五點左右,艾星早上有游泳隊訓練,照例在七點前出門,下課以後他借口要與社團同學一起活動或是與丹尼爾研究編程,總之回家的時間大都晚于九點。

艾成錦在學業方面向來信任他,起先并沒有追究他去了哪裏。邵茵是個明白人,對于自己繼母難為的身份有着清醒認識,自然也不會多問。

只是她提了幾次,要去寧河新租的公寓看看,都被寧河以各種理由推脫婉拒。

到最後邵茵有些無奈,說,“我們阿寧長大了,要有自己的空間。有些事情媽媽也不能勉強你。”

寧河聽她這樣說時,心裏難免愧疚,視線轉向坐在餐桌邊對着電腦寫作業的艾星身上,生平第一次有意地欺騙了邵茵,說,“媽,不是不讓你來,是最近樂隊排練很忙,你說的時間我都沒空。”

寧河又安撫了邵茵幾句,結束通話後,他把手機扔在一旁,走到陽臺上抽煙。

沒過幾分鐘,艾星從後面将他抱住了,貼在他耳畔,低聲問,“哥,我是不是太黏人?”

寧河把煙頭在一旁的空罐裏摁熄,對着半沉的夜色,說,“是我讓你覺得沒有安全感吧。”

艾星的聲音似乎低了幾度,問他,“今天在小區門口拖着你胳膊要跟你kiss goodnight的人,是你前女友?”

寧河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定義那種關系到底算什麽,而後才說,“不是,只算是以前的暧昧對象。”

艾星不再說話,在三月初的冷風裏安靜地抱着他。

寧河反問,“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暧昧對象有多少?”

艾星似笑非笑,過了一會兒才說,“一開始你不是警告過我麽?要是太較真就會自讨苦吃,所以我決定學會留有餘地。”

寧河偏過頭,艾星側面的輪廓在暮色中看來不如往常鋒利,有一種仿佛只為他展露的溫柔。

“我以前是個很怕寂寞的人。”寧河突然說。

“嗯。”艾星很輕的回應他。

“你發現了。”寧河有點無奈。他甚少向他人袒露自己,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艾星面前示弱并不讓他覺得難堪。

“發現了。”艾星摟着他的那條手臂稍微緊了緊,語氣還是平和的,“所以我不想給你機會讓你有這種感覺。”

——寧河是早起困難戶,有時為了趕上清早第一節 課,他會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于是艾星就在放學後開車将近一小時,到他租的這間屋子裏陪他。和他一起吃晚飯,或是分隔在兩個房間裏做各自的功課。

寧河租的公寓位于一樓,連通一個三十餘平的地下室。寧河最初相中它,就是覺得地下室可以用作樂隊的備用排練場。在征得房東同意以後,他找人加裝了隔音設備,每周都有那麽幾天傑西卡他們會帶着設備過來,一起籌備夏季的巡演或是商量新歌。

有時艾星寫完作業,就到樓下去聽寧河排練。

他一般不進去打擾,只是站在樓梯間旁聽。每當寧河的視線轉向那個背光的角落,就會看見艾星穿着運動服,兩手插在褲袋裏靠牆而站。

寧河隔着光影的距離與他對視,歌裏的情緒莫衷一是,但不管歡欣或哀傷,他只為他而唱。艾星會對他露出隐約的笑。地下室的其他人仿佛都成了擺設,艾星和寧河的化學反應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所以他們的關系,很快就在樂隊成員之間藏不住了。

傑西卡第一次在寧河這裏遇見艾星,以為只是偶然一面。幾天後她與貝斯手紮克再來找寧河,不意又撞見艾星從寧河的卧室走出來,一種微妙的感覺漸漸攢起,此後樂隊來得頻繁,艾星在這間公寓裏露臉的時候超過八成,傑西卡終于覺得事情不簡單。

艾星對他們客氣而冷淡,只有和寧河說話時神情溫和,低頭傾聽的樣子有種掩飾不住的占有欲。

這晚傑西卡終于按捺不住,趁着寧河喝水落單時走過去問他,“你和William是怎麽回事?”

寧河稍微嗆了一下,很快恢複平常,淡笑道,“就是你以為的那麽回事。”

傑西卡吓得不輕,拼命克制住自己不要尖叫,“你們有血緣嗎!?”

寧河蹙眉失笑,“當然沒有。你小說看多了吧。”

傑西卡擡手環住他的肩,頭靠着頭繼續問他,“你怎麽可能同意?我知道你的,你最不喜歡這種糾纏不清的關系。”

寧河的回答竟是意外地坦誠,“嗯,我是受不了糾纏不清。但如果是艾星,就另當別論吧。”

傑西卡還想再問,倏忽覺得背後竄起一陣涼意,回頭只見艾星站在他們身後,視線越過她徑直落在寧河臉上,很慢地叫了一聲,“哥。”

寧河聽出他語調裏的不快,将傑西卡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迅速扒下,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喝水嗎?”

傑西卡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夾在他們之間愈顯嬌小,連個阻礙都算不上。艾星伸手一撈,直接從寧河手裏拿過馬克杯,随意喝了一口,然後轉手将杯子放在吧臺上。

傑西卡想起寧河剛才說“另當別論”時的表情,再看艾星現在藏着微愠的眼色,覺得自己不宜久留,托了個借口坐回去繼續打鼓。

寧河在嘈雜的背景音樂裏幾不可察地嘆氣,還是耐着性子解釋,“我和傑西卡就是一個樂隊裏的朋友,有時一起寫寫歌,其他真沒什麽。”

艾星站着他跟前,很不收斂地揉了一下他的頭,然後把他留在樓上的手機舉給他看,說,“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了,但以後不行。”

寧河看清那上面顯示的短信前半段是有人叫他“Honey”,又約他出去玩,不由得一怔,心虛地不再看艾星,明知故問,“什麽以後不行...?”

盡管沒了主唱坐鎮,傑西卡他們的排練絲毫未歇。随着副歌段的到來,鼓點愈發密集,緊接着又是一段吉他Solo,艾星不得已提高了音量。

“朋友之間開玩笑沒關系。但如果有人知道你已經有了男朋友還來約你,就讓他先跟我約個架吧。”

音樂驟然剎停,地下室的每個人都聽清了最後那句話。

艾星也不在意其他人什麽反應,又端起寧河的杯子喝一口水,然後神情自若地說,“不打擾你排練了,我作業還沒寫完。”

說完,兩三步并作一步邁上樓梯,消失在轉角處。

寧河知道艾星是有意撂話,但他不敢回駁。他自覺理虧——倒不是因為傑西卡攀着他的肩和他聊了幾句,艾星不至于計較剛才的事,而是他明明已經和艾星談上戀愛了,有些關系卻還沒學會快刀斬亂麻。

他和艾星坦白過自己是個怕寂寞的人,但這些話就算是把先前有過的那些暧昧荒唐一筆勾銷,以後他不能再借此放任自己随心所欲。

寧河過了好幾年無拘無束的生活,現在突然被一段關系捆住,盡管他也喜歡艾星,內心想着束手就擒,卻有點無從做起的為難。

因為心裏揣着事,之後的排練就不太順利。新歌是傑西卡寫的,寧河只負責填詞,所以對于旋律部分的幾個切分節奏抓得不穩,不斷地進錯拍子,吉他手阿諾也頻頻手滑,高音區和聲聽起來一塌糊塗。傑西卡和紮克終于忍不下去,各自放下樂器說不排了,改天再磨合。

地下室有道偏門直通小區,寧河心裏壓着情緒,索性就陪着他們出去透透氣。

走了沒幾步,阿諾突然伸手将他攬住,寧河一驚,下意識就擡肘給了一下。他沒有收力,胳膊狠狠撞在阿諾左肋,沒想到阿諾竟不松手,反而将他攬得更緊,當着傑西卡和紮克的面,壓着聲音問他,“Ning,我之前問過你會不會認真談戀愛,我有沒有可能追你?你拒絕我的時候說你不會認真戀愛。現在是怎麽回事!?”

傑西卡他們見狀不妙,要去勸阻。阿諾因妒生恨,一腔的憤惱無處發洩,緊緊挾着寧河往前走。傑西卡和紮克不好對朋友強行動手,叫他也叫不住,寧河很快就被他帶出了三五步。

寧河一面哭笑不得,一面覺得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試圖安撫阿諾,說,“你別這樣架着我,先松開了我們再談。”

阿諾腦中全是剛才艾星當衆揉寧河頭發的樣子,只覺自己渾身每個毛孔都泛出酸水,非常執拗地逼問寧河,“你和你弟弟都可以戀愛,怎麽就和我不行!?”

寧河本來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可是被人勒着脖子求愛讓他頓時有點宕機,支吾了幾聲竟沒有給自己找到一個圓滿的借口。

身後傳來傑西卡的聲音,“William,你別沖動!”繼而是紛亂腳步迅速迫近。

寧河被阿諾掐緊了發不出聲,還來不及看清發生了什麽,阿諾被人猛地從背後踹倒,一只手同時伸出,将腳下不穩的寧河奪回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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