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予你

男人眸色微沉了下, 随即淡淡的開口,“我當時二十一歲,心理承受能力要比你強。”

喬影看着他的眼睛, 低聲反問,“是麽?”

顧承野唇角輕抿,沒有回答。

他這種反應, 很難不讓人以為是默認,喬影微微點了下頭,道:“你最好跟我說實話, 如果被我調查出什麽,你知道我的脾氣。”

“別想太多, 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的聲音很淡, 淡到她想跟他大發一通脾氣的心思都被澆滅了大半。

喬影捏了下手指, 道:“你去上班吧,早餐我會讓卿卿幫我買的。”

“晚上見。”他低聲道。

她沒再說什麽, 活動了下脖頸,直到病房門被關上, 他的背影消失不見,視線才回轉。

喬影吃過早飯,就讓容卿給她辦理了出院手續, 拿完醫生開好的藥,準備離開。

離開之前,醫生囑咐她最近幾天要按時來換藥, 喬影自然答應。

她先讓容卿帶着她回了趟劇組,溫導說蓮花燈掉落事件已經查清楚了,确切來講,是一場人為的意外。

道具師原本是想把這個燈給替換下來的, 但是他們着急拍攝,道具組這邊也忘了自己的進度,原本快被拆掉的燈就這麽停了工,在拍攝的時候落了下來。

溫導說,已經把負責的道具師給辭掉了。

喬影對于這樣的處理沒什麽意見,她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想跟您再請一天半的假,可以嗎?”

溫知樹:“你的傷好了嗎,最近這段時間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拍攝的事不用太着急。”

喬影聲音淡淡,“好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只要按時去換藥就可以,如果劇組的拍攝因為我耽擱太久,我會過意不去。”

溫知樹掀了下唇,“以後再有哪家媒體敢寫你不敬業,我一定第一個站出來反駁。”

“提前謝過溫導了,後天見。”

“好,後天見。”溫知樹朝她揮了下手,算作道別。

***

從劇組出來後,喬影直接讓容卿回家休息去了,她早就找好了借口,說是最近幾天她在醫院照顧自己太辛苦,給她放一天假,後天再來上班。

白色法拉利是在地鐵站停下的,喬影看着容卿坐上地鐵,掉頭離開。

半個多小時後,淺水灣別墅區。

喬影找到莊醫生的心理咨詢室,擡手敲門,一分鐘不到,一名大學生模樣的年輕男人走出來,為她開了門。

年輕男人态度恭敬,“小姐您好,請問您找誰?”

“我找莊輕雪,莊醫生。”

“不好意思,她現在不在這裏,可能晚上才會回來。”

喬影點了下頭,看了他一眼,淡聲道,“能否讓我進去等她?”

“好的,您請進。”年輕男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喬影坐在咨詢室外的客廳裏,從中午十二點多等到了下午四點,終于等到了莊輕雪。

她看到推門而入的莊醫生,立刻起身,笑着同她問了聲好。

莊輕雪臉上倒是沒有任何詫異的神色,扯了下唇,輕聲詢問道,“喬小姐,等很久了嗎?”

“還好。”實際上并不好,但是她的脾氣已經在無窮無盡的時間中被消磨了個幹淨。

“真不好意思,上次我忘記給你留個電話了。”

“沒關系,反正今天我也沒什麽事。”喬影說。

“前幾天,新聞上說喬小姐被吊燈砸傷了頭部,現在好些了麽?”

喬影歪了下腦袋,輕笑着道:“好多了,托這場意外的福,我想起來了好多事。”

莊輕雪遞讓助理給喬影續了杯溫水,“喬小姐今天來找我,是想從我這裏了解什麽嗎?”

喬影淡笑了下,道:“莊醫生真是聰明人,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吧。”

“你說。”

“我想知道,顧承野是不是你的病人,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希望莊醫生能如實相告。”

“這個問題,直接問他本人不是剛好麽?”莊輕雪端起玻璃杯,輕輕摩挲了下。

“我問了,可他什麽都不說。”喬影眉心輕皺了下,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

“喬小姐,你很喜歡他,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

“之前我去給他送晚餐,你看到我就直接走了,從那時候我就肯定我的猜測沒錯。”

喬影輕笑着搖了下頭,“現在想想,我當時的确表現得太明顯了。”

莊輕雪低笑了下,“可他也許不這麽認為,如果你不說,他大概永遠都不會覺得你是喜歡他的,可能跟他從小的經歷有關,他性子薄涼,缺乏安全感,實際上的他遠沒有表面上的他那麽輕松。”

“莊醫生,您還真是挺了解他的。”

“吃醋了?”

喬影:“是有點。”

不,不是有點,是很,心髒被酸澀感全權包圍的感覺,并不好受。

“放心好了,我有男朋友,即便是沒有,我也不會選擇顧承野,因為心理醫生和病人之間是不允許戀愛的。”

“所以,那起無差別槍殺案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但他應該快痊愈了。”

“何以見得?”

如果莊醫生說的是實情固然好,可如果她只是為了打消自己的疑慮才說的這番話……

不,莊醫生和顧承野的關系不錯,喬影更懷疑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會來找她,所以提前找過她,說了什麽。

莊輕雪:“因為有你。”

“我?我能幫他什麽?”

“喬小姐,我建議你不要太低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什麽意思?”

“你不明白嗎,顧承野這個人,骨子裏近乎偏執,一旦認準了你,就會用自己的方式死心塌地的對你好,不管你喜不喜歡他所用的方式。”

喬影緊緊捏着手指,沉默。

往事如電影片段一般,一幕幕一篇篇地從她腦海中飛快的劃過。

“更直白點說,他從小的經歷導致了他不怎麽懂得如何愛人,所以,他一直在用自己以為最好的,不,應該說,對你最有利的方式,去對待你。”

喬影閉了閉眼,沉聲道,“他怎麽就不想想自己呢?如果當初他讓醫生把自己那段記憶也抹掉,不就不用再接受心理治療了麽。”

她承認自己考慮問題簡單,但這個男人對待自己的方式和對待她的方式就不能統一标準嗎?

她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麽顧承野每周必須要休息一天,他只是為了治療。

他就是不想讓她知道他心理狀态有問題,所以才任由家裏那些阿姨編排他有個白月光,每周要和她見一次面的故事。

喬影記得,家裏負責做飯的陳阿姨那次直接問他是否确有其事,這個男人只朝她淡淡的笑了下,沒否認,也沒承認。

但他這樣的反應,當時在場的人都以為他是默認了,包括她本人。

“喬小姐,你要不要和你五年前的心理醫生通個電話?”

“莊醫生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嗯,我在英國做交換生的時候,有幸被他帶過一學期的課,他全名叫哈羅德·派克,你叫他派克先生就好。”

喬影點了下頭。

現在國內是下午四點十五分,英國的時間大約是早上八點十五分,莊輕雪猜測,這個時間,派克先生應該剛洗漱好,正準備用早餐。

視頻接通後,果然與她猜的一樣。

派克先生操着一口并不算流利的中文,“莊,你還好嗎,怎麽想起來給我打視訊了?”

“老師,我一切都好,你呢?”

寒暄過後,莊輕雪寥寥幾句概括了下意圖。

關于顧承野和喬影的事,其實她主要是靠推測得出的結論,那男人不跟喬小姐講,同樣,他也沒把全部的事情告訴她這個心理醫生。

莊輕雪有時候都想罷工不再做他醫生了,但這個男人,除了偏執點兒,性子冷了點,幾乎哪哪兒都好,她真不忍心看他那麽痛苦。

兩周前,他來咨詢室治療的時候帶了本書。

做完催眠,趁他睡着的時候,莊輕雪翻了下他那本書,是關于心理暗示的一本書,她的導師派克先生曾在開學第一課時,就向他們推薦了這本書。

她當時就在想,顧承野竟然也會看這類書了?

翻開第一頁,莊輕雪發現在其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英文名字,和一個并不好看的中文“贈”字。

那是派克老師的名字,她很熟悉他的筆跡。

這本書中間夾着顧承野與他的合照。

如果說,看到那個簽名和贈字,莊輕雪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那麽看到那張合照的時候,她就能把所有的事情徹底聯系起來了。

“派克先生,您好,我是喬影。”

“我記得你,”哈羅德·派克明顯嘴角輕顫了下,明顯有些激動,“你長大了,真好看,十四歲的你,其實也很好看。”

喬影笑了下,道:“謝謝,我想找您了解一件事。”

“你說,如果我知道,一定為你解答。”

“派克先生,您當初為我做記憶消除的時候,為什麽不幫顧承野也做了呢?”

怕派克忘記,喬影從手機裏找到她之前偷拍他的照片,“就是他,您還記得他嗎?”

派克先生點頭,“當然,我記得,孩子,你想知道我為什麽不把他的那段記憶也消除是不是?”

“是。”

“當時我跟他提過這個想法,但是他直接拒絕了。”

“為什麽?”

“你為什麽想知道原因?”

喬影眼眸微垂,臉色有點紅了,“我……我喜歡他,所以,我要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麽,我不想再讓他一個人去承受那些了。”

只是,不知道她現在才了解,算不算遲。

“好,我告訴你。”

“謝謝您。”

“顧說,他不想忘記你,因為你對他來說是特別的。”

喬影微怔。

她,那個時候對他來說,就已經是特別的了麽?

派克先生:“孩子,你應該明白,如果把關于你的那段記憶抹除,那麽,你就會像從來都沒有在他生命裏出現過一樣,再也找不到任何蹤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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