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招魂:天纖羽

自鬼市回來,柳下殊就開始招魂。

那青衣人說得對,天命斷絕真的就是招魂的絕佳祭品。因為他們沒有後路,因此不計因果。哪怕是在他們身上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都不會有天劫什麽的。

因此招魂很容易就開始了。

然後,柳下殊作為一個完全沒有經驗的、也算是照顧了小鬼照顧了那麽多天的飼主,在愧疚、憐惜之心之下,多寵了一點小鬼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小鬼很敏銳地感覺到了,所以,他又會哭了。

就像一個小孩子,假如摔了一跤,沒有人憐惜他,他也只能喊兩聲哭一下,而當他回到家,才是驚天泣地的大哭。因為他知道,寵他愛他的人在這裏。

小鬼現在也是這樣,他知道柳下殊關切他。所以,他可以求撫摸求哄哄求抱抱了。

于是,柳下殊開始哄小鬼了。頂着心中的天雷滾滾哄小鬼。

他都不知道他說了什麽。

哄了許久,都沒有哄得小鬼眼睛止了眼淚。他才想到人間那些熊孩子,經常哭着求禮物,于是他就送出了禮物。

柳下殊在紫縧帶上系上了追魂鈴,遞給小鬼,甚至還搖了搖追魂鈴,道:“你看,這鈴響,我便在你身邊,有什麽可畏懼的呢?”這麽溫柔的語氣,在自己還未覺時已經出了口。已經出了口,便收不回了。定定看着小鬼收了淚光,緊緊抱住他,大大的笑容展示在臉上。莫名的,安心了。

紫色的絲帶長長地飄,古樸的鈴铛輕輕地搖,悠長的鈴聲久久回蕩,小鬼興高采烈,笑容大大的。

如此看着,仿佛冥界陰沉的景色也美好了起來。

西冥的天空是紅雲夾雜着雷光,天雷時有爆發。這裏是很亂很危險的地方。所以,幾乎不會有外來人駐足。

西冥的風景很荒涼。無邊暗夜戈壁,無際逼仄天空,惡鬼遨游在遠方,畏懼天雷而不敢靠近。

小鬼明顯很怕那天雷。但是有柳下殊在,這個人給他無盡的安全感,盡管他從來沒有承認他是他的皇兄。

Advertisement

可是他不知道,他身負鬼見珠。那珠子也沒什麽用,但也還算有用。那就是不必怕天雷。天雷畏鬼見珠。

沒有一個天雷會劈小鬼。但小鬼不知道。柳下殊也沒有說。

小鬼飄了起來,本來還有一些膽戰心驚,可是追魂鈴系着,前方柳下殊一直都在,他就小心翼翼地飄了起來。雷聲聽慣了,就沒有什麽感覺了。

他被吓起來的膽子就又大了。

大概是這裏除了天雷再也沒有別的聲息,小鬼不由覺得寂寞。于是便開始一個人絮絮叨叨。

其實他是很沉默的。在皇宮裏可以一個人不說話一整天,面對孟婆也是說得少,但是對柳下殊,他就是有很多話想說

“皇兄,皇兄,你還記得嗎?那天有人在城外紮了一個好大好大的風筝啊,從皇城裏都能看到呢。我好想能坐上那個風筝帶我飛出去玩。可是那風筝沒有落到我的院子裏呢。”

小鬼邊說邊劃,雙手劃出一個大弧。眉飛色舞,聲音越拉越高。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已經飛上天了。而且,也是被柳下殊弄得,他拉了個紫縧帶,上面還有追魂鈴,和放風筝差不多一樣放着小鬼。但柳下殊沒有理會小鬼說的話。只是一直走着。

小鬼就話頭不停。

柳下殊第一次發現西冥的路居然這麽長。

他就忽然停下,問小鬼:“太慢了。我們禦空而行吧。”小鬼頓時停下,但他從來不會反對柳下殊的話。見他回頭,便笑得大大的說到:“好呀!”

柳下殊就一把挽起小鬼,禦空飛馳。地上景物如流水劃過,暗紅凄涼的大地無邊無際,唯有陰寒的風發出笑聲。

小鬼一路沉寂。只是因為剛一入柳下殊的懷中,就一下子困倦了。畢竟也是走了或者飄了這麽久,也算是累了。還來不及看一看下邊的流光風景,好吧,這裏也無甚風景,便就一歪頭,睡去了。

當然,作為一個鬼,他根本不需要睡眠。還是柳下殊想快點,下了一個安眠術。

等他醒來,已經是在天纖羽的店裏。

西冥就是一個服裝店,也是奇異的。

入目的天花板就被整齊的劃分成了兩邊。一邊是大紅大紫,紅得發暈,紫得膩人。一遍是陰白灰黑,鬼氣森森。就那麽一點地,居然也可以如此泾渭分明,着實難為了天纖羽。

如此,還不算的特別有冥界風味。更加奇異的是,無數垂挂的魂幡。從天花板垂墜到地,極寬極長,顏色也不一而足,上面滿滿镌刻着不知名的紋路。四周全是魂幡,隐隐約約背後都是紅粉骷髅。

這些骷髅小鬼見過,都是像鬼市那樣,圍着一身衣服。

是的。

這些衣服不是挂在牆上或者什麽的,而是被一個個的骷髅用骨架撐起。不過和鬼市不同的是,這回的這些骷髅不是全部統一的粉紅色了。而是有各種顏色和款式的了。并且還有大有小。

這些骷髅在魂幡後,若隐若現。

而魂幡,亦是亦幻亦明。

小鬼睜開眼打量這家店。這一次他沒有被吓到,因為他先看見了柳下殊。他從柳下殊的懷中醒來。

柳下殊做在榻上,而他躺在柳下殊懷裏。手裏緊緊拽着柳下殊的衣襟。他已經醒來,卻完全不想起來。

柳下殊外表并不強壯,但是他和瘦弱也不搭邊。他的胸膛硬邦邦一點也不舒服,但是小鬼就是迷戀他的胸膛,因為這裏有他所需要的安全感。

而天纖羽,并沒有讓他們等久,很快就來了。

仿佛分花拂柳,魂幡次第張開一條道路,一個濃妝麗人緩步走來。那真是十分美麗的人。她的妝容豔麗如畫,也确确實實是畫的,一絲一茍都恰到好處。上揚的眼線,大紅的嘴唇,還有粉色的腮紅。而這次,小鬼看見了天纖羽的眼。

烏黑清亮,眼底流光似水,正是妩媚至極。

比起上一次看見的端坐,這次的天纖羽更像一個人了。

若是凡塵男子,當大贊一聲:絕世尤物!

可惜,所見的人,一個是心智剛開懵懂天真的小鬼,一個卻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掌燈使。

她正拿着幾件錦衣,沖柳下殊笑笑,正如牡丹國色綻放,道:“掌燈使真寵愛這個小鬼啊。”一邊把手上的衣服放在榻上。她的手戴着長長的蔻甲,顏色亮麗,畫着不知名的盛放的花朵。她的袖子又那麽長,包裹了她的手。雖能知道那必定是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卻一分顏色也瞧不到。

她的聲音卻不像她的容顏,令人目眩神迷,嘶啞至極。很難聽。

小鬼頓時縮了縮伸向女子的手。

“掌燈使,來喝杯茶。”她繼續說。聲音更加嘶啞。

“來人,奉茶。”

從帷幔下,粉紅骷髅搖曳走來。

她或者他或者它算了還是他吧,扭着腰胯的骨頭,硬生生把自己的一身骨頭搖出個S型來,真讓人擔心他會散架了。他也很□□地搖曳着,就是不散。

他手裏端着一個瓷碗。而後面又從帷幕後面走出來一個端着一個茶壺。同樣搖曳着。

前一個放好了瓷碗,轉身了,背影更加豐富多姿,完全突出了他的苗條骨感。兩個都走了,留下的,是一個帶着骨印的杯子和茶壺。

別說柳下殊了,小鬼都沒有想喝的欲望。

柳下殊看都沒有看一眼。只是站起來。

他要站起來,小鬼就只好戀戀不舍地從他懷裏脫出。

“怎麽,這茶不合掌燈使心意?”她的聲音幾乎破碎。

柳下殊只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滿意茶還是別的什麽。

他拎起那幾件錦衣,手一揮,就不知道是放到哪裏了。放下一堆冥幣,便拉着小鬼,走開了。

他頭也不回往外走。

與天纖羽錯身時,小鬼不禁回頭。仿佛能聞到某種香氣,濃烈而深刻,直至沁入靈魂深處。

明明不是很香,但是很深。

此時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風,放在桌上的冥幣頓時紛紛揚揚,落在了地上。

那女子的背影纖細修長,長發沉沉垂下,只有一些同魂幡揚起,她的背影被重重魂幡依次遮掩,直至看不見。

明明是全彩的世界,可是背光看過去,只有黑白。

為什麽不坐下來呢?

小鬼恍惚地想到……随即,又落入柳下殊懷中,沉沉睡去。

待他們走後,天纖羽才緩緩轉身,這時她的動作遲鈍,卻無時不刻不賞心悅目。她的衣服大紅大紫,卻十分嚴實,脖頸到腳面,盡數覆蓋。

她的臉讓人忘記她穿什麽,她穿的又讓人忘記她的身段。

她轉身,在榻上坐下。

沒有撿起柳下殊留的冥幣,而是喃喃着。

“柳下殊,你還真是寵愛那孩子啊。”她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在扯痛着她的喉嚨。

若是她,直接把這小鬼拿去祭煉了。至少煉得一個不怕天雷的法器。誰會如他,接一紙任書,便就又當爹又當媽。

“柳下殊,你還真是寵愛那孩子啊。”

她嘶啞的聲音靜靜回蕩在此間。

作者有話要說: 求留言。這麽冷的文我居然還修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