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陪伴

晚上洗完澡,陳随文抱着自己的枕頭去了高朝房裏,高朝正彎腰在衣櫃裏翻找什麽,瞥見他來了,扭頭對他說:“你等一下,我換下床單。”

陳随文以為他怕自己嫌棄他,連忙說:“不用換了,才換上兩天。”

高朝說:“不是那個原因,你不能睡涼席。”說完将一張床單扔在床上,抽掉席子開始鋪床。

陳随文沒想到他這麽周到,趕緊放下枕頭一起幫忙:“謝謝啊。”

高朝笑看着他:“謝什麽?你身體趕緊好起來是正經,不要讓大家擔心。”

陳随文笑着點頭:“嗯。”

高朝猶豫了一下問:“你要買房子了嗎?”陳随文的家境高朝是知道一些的,比自己家裏好是肯定的,但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和他有多少差距,畢竟自己的收入要比陳随文高,買房子也就是奮鬥幾年的事,如今陳媽媽一開口,他就意識到了實實在在的差距,自己買房子還須得好好規劃一下,陳随文買房子只需要挑地段和環境就可以了,這讓他覺得頗有壓力。

陳随文說:“這事還沒定呢。是我媽想買,但我并不想讓她幫我買。”

“為什麽?”這年頭父母能幫忙買房子,對剛步入社會沒幾年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卸掉了肩頭最重的一個重負,誰不樂意啊。

陳随文伸手撫平床單上的皺褶,看着床單上的花紋,說:“我獨自一個人,又沒有家累,無牽無挂的,有沒有房子都無所謂,而且還自在,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高朝急忙問:“你不想留在星城?”

陳随文擡起眼皮看他一眼,又低下頭:“沒有啊,暫時沒有打算離開,只是也并不急着買房子。我覺得就算要買房子,也希望是我自己掙錢買的,不是花我媽的錢。”

高朝發現陳随文還挺有骨氣的,不由得微微笑了,他很高興陳随文跟自己一樣喜歡一切靠自己:“我也打算買房子了。”

陳随文擡眼看着他:“在星城買嗎?”

“嗯。全款可能付不起,先付個首付,慢慢還貸。”高朝覺得,如果陳随文執意要自己買房,他現在就買不起,自己可以先買,到時候他就可以住到自己家裏,這樣挺好的,嘿嘿。

陳随文說:“也好,趁早買,越到後面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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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買多大的好?”高朝問。

陳随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自己喜歡啊。”

高朝笑着問:“如果你買房子,你會買多大的?”

“當然得看錢多錢少啊。”

“如果不考慮錢的問題呢?”

陳随文脫口而出:“三室一廳差不多了。一間主卧,一間客房,還有一個書房。”

高朝笑:“最好還有個大陽臺,對不對?”

陳随文笑起來:“對,陽臺是要考慮的重要因素,能養點花、種點草。對了,哪天我們去花市看看,買點花草回來種種,陽臺空了,怪不習慣的。”曲樂搬家的時候将她的大部分花草都搬走了,只留了一盆多肉和一盆百合給他們,陽臺上一下子空蕩起來。

“好啊,等你從上海回來。”高朝說。

說到上海,陳随文又有點黯然了,上海是他的傷心地,他并不想去,但是除去個人情感偏見,上海的确是個值得去的地方,為了他的身體,他也應該去看看。

高朝說:“去吧,到時候我也會去上海參加作者年會,我去看你。”他心裏是想陪他一起去的,但他媽都在了,自己目前也沒什麽立場全程陪同,所以得找個理由才好。

陳随文看着高朝,高朝朝他點點頭,陳随文終于點了頭:“好。”

高朝說:“床好了,你睡吧,我去洗澡。”

高朝将地鋪打在客廳裏。向容和起來上廁所,看見高朝坐在地上對着風扇猛吹,手拍在身上“啪啪”作響,高朝看到她,連忙停下來打招呼:“阿姨,你還沒睡啊?”

向容和有些歉意地說:“你也沒睡啊,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高朝連忙說:“還好,就是很多蚊子,我比較招蚊子。”

陳随文正好打開門來,看見母親和高朝都在客廳裏,想說什麽猶豫了一下,高朝問他:“你怎麽還沒睡?”這都已經十點半了,這個點陳随文早該睡了。

陳随文說:“我怕你熱得睡不着,打算叫你進屋裏來睡。”

高朝偷看了一眼向容和的表情。向容和說:“要不小高去和随文睡吧,客廳裏熱,又有蚊子,吵得你睡不好覺。”

“好,我去随文房裏打地鋪。阿姨你早點休息吧,我去睡了。”高朝趕緊爬起來,卷自己的鋪蓋進屋去了。

向容和看着麻溜地收拾東西進了房間的高朝,這孩子似乎有點高興啊,難不成是喜歡兒子的?可兒子不是說他喜歡女孩嗎?搞不懂這些孩子在搞些什麽名堂,回頭敲打敲打女兒去,不管怎麽樣,跟高朝保持點距離是應該的。

高朝将鋪蓋鋪在床邊,在上邊躺下來,滿足地長嘆了一聲。陳随文坐在床上看着他:“你不上床來睡?”

高朝将頭枕在胳膊上:“算了,我怕吵得你睡不好,還是睡地上吧。”這個距離剛剛好,看得到他,但又不用考驗自己的定力,挺好。

第二天陳随心一臉好奇地問陳随文:“哥,你昨晚和高朝哥哥一起睡的?”

陳随文搖頭:“沒有啊。他在我屋裏打地鋪的。”

陳随心哦了一聲,小聲嘀咕:“真可惜啊。”

陳随文沒聽清妹妹說什麽,問:“你嘀咕什麽呢?”

“啊,沒!哥,我發現高朝哥哥人挺好的,他那麽聰明,長得也不錯,還很會照顧人,對吧?”陳随心笑看着她哥。

陳随文順着妹妹的話說:“是挺好的。”

陳随心嘻嘻笑:“我很喜歡他,哥你喜歡嗎?”

陳随文偷瞟了一眼四周,母親和高朝都不在附近,他伸手輕彈了一下妹妹的額頭:“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成天把喜歡不喜歡的挂在嘴上,女孩子要矜持,懂不?”

“所以你們男人要直接幹脆,喜歡就要說出來了。”陳随心噘着嘴說。

陳随文聽見妹妹的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如果他是個性取向正常的男生,喜歡什麽樣的女生肯定會主動去追,偏生他喜歡的是跟自己一樣的男生,這叫人怎麽直接幹脆得起來。當初在追許尤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了許尤對自己的回應,鼓足勇氣去表白,卻發現對方不過是撩騷而已。如今面對直得不能再直的高朝,自己又是這麽個破身體狀況,叫他怎麽直接幹脆得起來。

陳随心見他不說話:“哥,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去追啊,愛要大聲說出來。”

陳随文搖了搖頭:“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別讓媽發現了。”

陳随心皺了一下鼻子:“沒有,其實我看耽美。不過不敢讓媽媽知道,你也別告訴她。”

陳随文第一反應去伸手去摸自己的臉,妹妹不會也看了自己寫的小說吧,真窘啊,千萬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筆名了。

數天後,陳随文一家子出發去了上海。高朝沒有同行,一是因為他們網站的年會是八月下旬,二是因為向容和聯系了她在上海做醫生的老同學,有熟人照應,高朝不用急着去表現。他知道自己也該适度松弛一下,否則會令陳随文的家人覺得自己很奇怪。

陳随文走了之後,高朝回了一趟家。父母已經知道他分手的事了,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對他辭職寫小說的事非常不高興,家裏祖祖輩輩務農,終于培養出來個大學生,好不容易捧上一個鐵飯碗,結果這小子還自己把鐵飯碗給砸了,老人自然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高朝不以為然:“我現在掙的不比上班少。我自己有本事,幹嘛非要看人臉色去給人做孫子。”

“你有多大的本事?你寫的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能寫一輩子?你沒有五險一金,生病了怎麽辦,老了怎麽辦?”高爸當初為了生高朝丢了鐵飯碗,雖然他并不後悔,但是現在看着原來那些同事一個月拿着退休金,逍遙自在地喝着茶、打着牌,心裏不是不羨慕的,他每每看着那些人,心裏就想,他享受不上那些,兒子都能替他享受回來,現在好了,這個混賬東西居然主動将那些東西都丢了,他真是氣得想用棒子抽他。

高朝無奈地說:“爸,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我現在自己買着,你不用擔心我将來養老的問題。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還操心這個。”

老人發現自己最擔心的事被兒子輕描淡寫一句就化解了,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高朝扭頭對他哥說:“大哥,我打算買房子了。你手頭要是松的話,先還我一點吧。”

高大哥吃驚地看着高朝:“啊?這就要買房子了啊,什麽時候要?”

高朝說:“越快越好,房子也是一天一個價,早點買早省錢。”

高大哥用商量的口吻跟弟弟說:“過完年先給你五萬行嗎?”春節是煙花爆竹的銷售旺季,每年最大的收入就是這塊了。

高朝知道他哥其實是掙了錢的,估計都拿去先還他嫂子娘家的債了,他嘆了口氣:“行吧,過完年給我。五萬可能不夠,盡量多湊一些給我。”

“我盡量。”高大哥說。

高媽最關心兒子的終身大事,一眨眼就二十七了,過了年就二十八了,早該娶媳婦了,她說:“老三,你找女朋友的事該抓緊點啊,一晃眼就三十了,早點結婚生孩子,趁媽還能幫你帶孩子。”

這是高朝唯一覺得內疚的事:“媽,你別着急,這事得看緣分,急不來。”

高爸終于找到理由說道了:“你看看你,要是你正經上班的,女朋友也好找得多,你現在寫那個什麽破小說,沒有穩定工作,女朋友都不好找。”

高朝不想跟他爸談這個事,兩代人的觀念不同,所以根本就沒法溝通,便回了一句:“我自己心裏有數。”

自打自己辭職的事被家人知道後,每次電話都是不歡而散,現在回家也沒法清靜了,這是高朝早就預料中的事,所以也是他遲遲不肯告訴家裏自己辭職的事,但因為跟王丹分手,這事包不住了,所以不得不面對。這點他倒不怪王丹,這事遲早都會敗露,而且那場戀愛是自己沒用心,分手也是自己的原因。高朝在家住了一晚,就趕着回星城了。

陳随文已經到了上海,住酒店,上醫院,全都是母親安排的。因為有熟人幫忙,陳随文直接住了院,還是雙人病房,條件比在北京的時候好多了。一系列檢查下來,結論跟北京的差不多,也是采取中西醫結合治療,但是沒有馬上進行手法複位療法,因為母親的同學李叔叔說有一位非常厲害的老中醫去美國進行學術交流去了,要等他回來才能幫他做治療。

每天向容和和陳随心都會去醫院陪陳随文,他卻覺得沒有高朝陪着他有意思,因為很多話題都不能聊,她們不會像高朝那樣跟他聊軍事、政治、歷史和球賽,也不會給他讀書唱歌,更不會和他一起寫小說,讨論劇情。大多數時間裏,陳随文只能睡覺,聽音樂和廣播劇,偶爾只有妹妹來陪他的時候,兄妹倆還能讨論一下耽美小說。陳随文發現自己跟妹妹喜好并不相同,小姑娘喜歡各種腦洞大開的設定,所以就不擔心她看過自己寫的文了。

陳随文每天最高興的事,就是晚上和高朝打電話,和高朝聊天很舒服,他愛說,自己愛聽,只需要自己适時捧個哏就好,高朝一個人能滔滔不絕說上半小時一小時的。

陳随文掐算着高朝過來的日子,作者大會是八月二十號,還有幾天就該過來了。

這天早上,陳随文做完康複鍛煉,等着家人來給自己送早飯,門被推開了,陳随心興奮地說:“哥,你看誰來了?”

陳随文一扭頭,看見了站在妹妹身後的高朝。高高瘦瘦的高朝穿着白襯衫藍色牛仔褲,像一道清新的風,高朝雖然瘦,但是肩寬,不得不承認,他穿白襯衫真挺好看的。高朝一手提了個果籃,一手捧了盆多肉,笑得露出了八顆白牙:“嘿,你好嗎?”

陳随文看見他便笑了:“你昨晚上不是還在和我聊天,今天一早怎麽就到了?飛來的?”

“對,飛來的。給你一個驚喜。你氣色看起來還不錯,這邊的效果看來不錯。”高朝将果籃和多肉放下。

陳随心将早餐放到床頭櫃上,笑嘻嘻地說:“高哥哥真好玩,別人探病送花,他居然直接送盆栽。”

高朝說:“心心,比起送花,你哥更喜歡盆栽,你信不?”

陳随文将那盆吉娃蓮捧在手裏反複端詳,喜歡得不得了:“是,我喜歡有根的植物。”

高朝嘻嘻笑:“你看吧,我多了解你哥。送盆栽多好,鮮花沒幾天就謝了,盆栽可以一直都養着,合算。”

陳随心瞟了他一眼:“好啦,我就知道你了解我哥。哥,來吃早飯吧。”

“嗯,好。”陳随文放下多肉,看着高朝,“什麽時候到的?”

“昨天晚上,怕打擾你休息,沒來看你。你感覺怎麽樣?”他說着在陳随文床邊坐了下來。

陳随文說:“好像還行。就是快無聊死了。”

高朝笑着說:“我來陪你就不無聊了。”

笑意都飛上了陳随文的眉毛,但他嘴裏還是說:“你去忙你的正事吧,我不用你陪。”

陳随心說:“哥,昨天高哥哥和媽媽說好了,他開完年會就留下來替我們照顧你。我們也快開學了,以後就麻煩高哥哥照顧我哥了。”

陳随文意外地擡頭看高朝,對方正含笑看着自己,眉眼似乎都含着春光,陳随文的臉唰地就熱了,趕緊低下頭吃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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