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妹妹

出了機場大廳,在出租車站等車的時候,向容和問高朝:“小高,陳随文的病情怎麽樣?嚴重嗎?”

高朝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說辭:“現在不算嚴重,除了比較容易疲憊,精神狀态差了點,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

“他之前去北京做了一個多月的治療,有效嗎?醫生怎麽說?”向容和雖然和兒子關系恢複不到從前那樣,但到底還是關心他的。

“很明顯的效果沒有,但是沒有繼續惡化。醫生建議他繼續治療,但是他不想在北京待了,我覺得換一家醫院試試沒準可行,只是他現在不願意談治療的事,阿姨你勸勸他吧。聽說上海那邊的醫院治療效果不錯,我覺得他可以過去看看。”高朝決定曲線救國,讓陳随文媽媽去說服他去上海。

向容和面色沉重,點點頭:“我跟他好好談談。”

陳随心拉了一下高朝的衣下擺,小聲地問高朝:“高哥哥,我哥哥應該能治好吧?”現在是信息時代,任何問題只要上網就能搜到,昨天得知消息後,陳随心就查了他哥得的那種病,情況非常不容樂觀,母女倆擔憂了一個晚上。

高朝笑着安慰她:“別擔心,肯定能治好的。他這是外因引起的,醫生也查出病因了,比先天性的好治多了。”

陳随心小臉緊繃:“希望哥哥快快好起來。謝謝高哥哥一直照顧我哥哥。”

高朝心說這丫頭真可愛,冰雪聰明,居然知道是自己在照顧随文:“沒什麽,應該的。以前我生病的時候,你哥哥也照顧過我。”

陳随心好奇心頓起:“真的嗎?高哥哥得什麽病?”

高朝咳了一聲:“發高燒,肺炎。”

“哦。我哥哥就是這麽個人,他很善良,也很細心,很會照顧人。”陳随心心想,高朝應該不僅僅是為了報答哥哥的照顧吧。

高朝點頭:“對,你哥哥人挺好的,對朋友尤其好。”

向容和聽着女兒和高朝的對話,也吃不準高朝和陳随文的關系,便說:“你們是鄰居嗎?”

“啊,對,現在我和他一起合租一套房子。”高朝趕緊說明情況。

向容和聽說這樣,又忍不住看了高朝一眼,更吃不準他們的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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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輪到他們上車了,高朝将行李放到後備箱,上車之後趕緊給陳随文打電話,告訴他人已經接到了:“……你餓了嗎?餓了就先吃,沒餓就等我們到了之後一起出去吃飯。”

陳随文說:“我不餓。別出去吃了,就在家做吧,我都買好菜了。你們已經上車了,我就開始做飯了。”

“不是說了中午出去吃嗎。別做了,不要累着了。”高朝說。

陳随文說:“不會的,沒事,我都準備好了,慢慢做,等你們到家,應該正好能吃了。家裏吃衛生,再說心心很久沒吃過我做的菜了,我也想在家裏吃。”

“那行,你慢點弄,別着急。”高朝特別滿意陳随文說家這個字眼,好像就是他們倆的家一樣,挂了電話,他扭頭對後面的母女倆說,“阿姨和心心餓不餓?本來我說請你們去外面吃,但随文說要在家吃,等我們回到家,他的菜應該都做好了。”

向容和皺眉:“他不是還病着,怎麽還做飯。不用你請,我請你吃飯。”

高朝說:“随文說想在家裏吃,就自己做了。他的病不算嚴重,生活都能自理,醫生也說要适當鍛煉一下,只要不太勞累就行。”

“哦,這樣啊。”向容和這才不做聲。

向容和只關心是不是累着兒子了,陳随心卻留意到了剛才高朝和哥哥打電話的語氣,真是關懷備至啊,他們之間真的沒什麽嗎?小臉露出期待的表情:“太好了,好久沒有吃到哥哥做的菜了。高哥哥你會做嗎?”

高朝嘿嘿笑:“不會,不過我會洗碗。”

陳随心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一個做飯一個洗碗,多完美的搭檔:“我也只會洗碗,不過我哥哥不愛洗碗,以前都是他做飯我洗碗。”

“哈哈,你哥哥做飯的時候,也是我洗碗的。”要不是陳媽媽在,高朝簡直把陳随心妹子好一頓揉,這丫頭簡直是太得他心了。

要不是媽媽在,陳随心也絕對要好好拷問一下高朝,是不是已經晉升為哥哥的男朋友了。

他們回到碧江小區的時候,差不多是一個小時後了。陳随文已經做好了所有的菜,他将菜一道道端上桌,然後用紗罩罩起來,靜候母親和妹妹的到來。這樣的事情和母親冷戰的時候想過很多次,沒料到是自己生病了才實現,說起來還真有點傷感。陳随文嘴角挂上一絲苦笑,真有點怕以後就做不了了。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鈴響了,他趕緊起身去開門,看見母親和妹妹熟悉的臉龐,頓時喉頭有些哽咽,他張了張嘴,叫出了聲:“媽,心心,你們來了。”

向容和看着消瘦的兒子,眼圈頓時紅了,她擡起手,在空中遲疑了一下,還是摸向了他的臉:“怎麽瘦了這麽多!”聲音已經哽咽了。

陳随心看着哥哥,抓起他的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哥哥,你還好嗎?”要不是極力忍住了,她都要哭出來了。

陳随文強忍着難受,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說:“我挺好的,沒事,你們別擔心。來吃飯吧,餓壞了吧。”

高朝見氣氛一下子憂傷起來了,趕緊來打岔,說:“對,對,先進屋吧,一大早就起來趕飛機,肯定都累壞了。”

陳随文趕緊去給母親和妹妹倒水喝,陳随心說:“哥,不用倒水了,高哥哥給我們買的礦泉水還沒喝呢。”她将兩瓶依雲放在桌子上。

陳随文看着那兩瓶水,忍不住又看了高朝一眼,真不知道該誇他大方好還是該說他太奢侈,居然買十塊錢一瓶的礦泉水。不過高朝自己平時也都只喝農夫山泉,卻給他媽和妹妹買這麽貴的水,他當然不能說什麽,只能領了這個情,同時又特意留意了一下高朝對妹妹的态度。陳随心正好從洗手間洗了臉和手出來,高朝遞了塊擦手毛巾給她擦手,陳随心笑眯眯地接過去擦了。陳随文扭過頭去,微微嘆了口氣,不帶偏見地說,接觸多了,其實高朝真是個挺好的人,如果真和妹妹有什麽,他絕對會祝福的。

一家三口終于又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高朝最後才過來,他在陳随文旁邊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剁椒魚頭、泡椒牛肉和酸辣藕帶,桌上只剩下西紅柿炒蛋、青菜和湯是陳随文能吃的了,不由得皺起眉頭:“怎麽做這麽辣?你又不能吃辣。”

陳随文笑:“沒事,你們吃就好了,我吃不辣的。”

陳随心說:“牛肉是媽媽最愛吃的,藕帶是我愛吃的,謝謝哥哥。”

高朝心說:剁椒魚頭是他最愛吃的。他嘆了口氣:“你身體不好,需要多補充一點蛋白質,要多吃肉類。”

“雞蛋有營養啊,湯是排骨湯,也很有營養的,我不會虧待自己的,吃飯吧。”陳随文本來想給妹妹夾菜的,但是想到自己不能吃辣的,便收了手,“媽,心心,你們自己吃吧,很久沒做了,不知道手藝退化了沒有。”

向容和說:“不能吃辣椒,以後做菜就別放辣椒了。”

陳随文點頭:“好。吃飯吧。”

幸虧有高朝這個氣氛調節器在,努力在飯桌上尋找有意思的話題,才使得飯桌上氣氛不那麽沉悶壓抑。

向容和對兒子說:“我聽小高說了,你在北京治療也有些效果,雖然不怎麽顯著,但總比不治療好,趁着病情還是早期,那就繼續治療吧。過兩天我陪你去上海看看。”

陳随文連忙說:“媽,不用你陪我去,我自己去,過陣子你和心心就該開學了。你也看到了,我自己能夠照顧自己的。”

“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我跟學校請假,心心就住宿舍好了。”向容和不由分說。

高朝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讓向容和先陪着去也好,到時候自己毛遂自薦去照顧随文。這樣既可以緩和他們母子的關系,自己又可以刷印象分,簡直是一舉兩得。

吃完飯,高朝和陳随心都自告奮勇去刷碗,高朝說:“心心,我來吧,你累了,去休息。”

陳随心笑着說:“我不累,我來洗吧。”

高朝不由分說端着碗盤往廚房去,陳随心連忙跟上:“那我來幫你。”

兩人一起去洗碗了,陳随文看着廚房裏說說笑笑的高朝和妹妹,嘴角挂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母親問了他什麽話都沒聽清:“啊?媽你說什麽?”

向容和看着兒子,壓低了聲音說:“你這個朋友是你男朋友?”

陳随文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他就是我朋友,他是喜歡女生的,我們只是在一起合租。他人特別好,知道我病了,很照顧我。”他覺得很有必要替高朝澄清這個事實,萬一他真和妹妹在一起了,讓母親誤會多不好。

向容和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和陳随心一起洗碗的高朝,兩人聊得正歡,她回頭看着兒子:“你說你之前去北京治病也是他陪你去的?”

陳随文點頭:“嗯,當時他在北京工作,對那邊比較熟。”

向容和“哦”了一聲,除了兒子,她沒接觸過同志人群,不知道這類人的相處方式是怎樣的,所以也不能判斷高朝對兒子到底是什麽感情,而且她覺得同志是極少數,不可能是個男的就是個同性戀,這個小夥子應該就是兒子的朋友吧。向容和看了一圈屋子,問:“這屋子是誰打掃的?”這是向容和第一次來陳随文住的地方,以前陳随文和曲樂合租,怕母親知道多想,會給曲樂添麻煩,就沒有帶她來家裏看過。

陳随文說:“這是高朝打掃的。”

“這孩子還挺勤快的。”向容和有些意外地點頭,“性格也不錯,他現在在哪裏工作呢?”

陳随文想了想說:“他現在不上班,自由職業,作家,自己寫書。”

向容和果然皺了一下眉:“他不是 H大畢業的嗎?怎麽還寫上書了?”

陳随文說:“喜歡吧。寫得也不錯,還出書了。”

“那也還行。”向容和是個知識分子,雖然知道自由職業并不穩定,但是能夠寫出名堂來,那也是相當不錯的,作家也是個受人尊敬的職業。

陳随文不知道和母親說點什麽,便沉默不語,向容和又問他:“你去北京治病,工作呢,請假了還是辭職了?”

陳随文說:“辭了。我視力有點受影響,醫生讓我病情沒穩定之前不要太用眼,我沒法工作,就辭了。”

向容和點了點頭:“那就好好休息,家裏有錢,你不用擔心。”

陳随文連忙說:“媽,我現在還有點錢,不缺。”

向容和看着兒子,說:“你現在病着,吃穿用度當花則花,不用省着,你就算不上班,只要不花天酒地,家裏的錢還是夠你一輩子花銷的。”

陳随文苦笑了一下,他并不想做米蟲,更不想花母親的錢:“等我病好了,我就去上班。”

“當然,我也不贊成不工作。你不用擔心,你這病媽一定給你治好,要是國內不行,咱們就去國外治,一定能夠治好的。”向容和說。

陳随文笑了笑,沒有說什麽,有很多東西,就算是有錢也買不來的,比如快樂、比如愛情,還比如生命……

向容和突然嘆了口氣:“你爸生了個兒子。”

陳随文點頭:“我知道,三月份就出生了。”當時還将武陵老陳家所有的親戚都請去深圳喝滿月酒了,排場之大,場面之闊綽,武陵的親朋好友們津津樂道了許久。

向容和冷笑一聲:“聽說那小孩是個腦癱,現在正在全國各地求醫問診呢。”說到這裏,向容和突然抹起了眼淚,“那個姓陳的不知道缺了什麽大德,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壞事,将所有的報應都報到後代身上來了,還連累你。”

陳随文沉默良久,安慰母親說:“媽,我這是意外引起的,跟他不相幹。”

“對,我兒子這麽好,跟他也沒關系,怎麽可能遭報應。他就算缺大德,兒子腦癱,也是那對賤人自己作的孽。”向容和抹了一把眼淚,“別擔心,兒子,媽一定會幫你治好的,就算傾家蕩産也給你治好。”

陳随文笑了一下:“嗯,我會好起來的。”

這邊陳随心和高朝在廚房裏洗碗,借着水龍頭流水的嘩嘩聲做掩護,陳随心問高朝:“高哥哥,你和我哥哥是朋友嗎?”

“當然,不然是什麽?”高朝随口應了。

陳随心扭頭偷看一眼廚房,然後悄聲問高朝:“那你知道我哥有男朋友嗎?”

高朝心裏一驚,頓了一下:“不知道。你哥有男朋友?”

陳随心看着他:“我不知道啊,所以才問你。他不告訴我的。”

高朝松了口氣:“應該沒有吧。我是沒見過。”

陳随心鼓着腮幫子:“是不是gay特別少啊,我哥哥這麽優秀的人居然都找不到男朋友。我得趕緊畢業,考到星城來,然後幫我哥物色男朋友去。”

高朝心說姑奶奶你可別添亂了,但嘴裏還是說:“你哥這麽優秀的人,怎麽可能找不到男朋友,他不找,是不想找而已。”

陳随心皺着眉頭:“對啊,我哥哥現在得了這個病,肯定沒心思找男朋友,而且人家肯定也會嫌棄他的。”

“怎麽會!真喜歡你哥的人,就不會嫌棄他的一切。”高朝斬釘截鐵地說。

陳随心笑得露出小虎牙:“真的嗎?我希望哥哥能夠早日獲得幸福。”

高朝說:“肯定會的,不用擔心!”

陳随心笑着說:“謝謝高哥哥!”

“謝我什麽?”

“在我哥哥最困難的時候陪伴他,高哥哥這麽善良的人,你也一定會幸福的!”陳随心甜甜地笑。

“謝謝!”

傍晚時分,向容和要去酒店開房間。高朝說:“阿姨,你們不用去住酒店了,就住家裏吧,你們睡随文的床,随文住我屋裏。”

向容和看着高朝:“那怎麽能行呢。我們去附近酒店開個房間就好了。過幾天等我買好票就去上海了。”如果高朝是兒子的男朋友,兩人住一間倒是無話可說,如果兒子不是個同性戀,和男性朋友睡一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兒子是個同性戀,和男生睡一屋,不就相當于和異性住嗎,這怎麽行得通。

高朝說:“那我打地鋪好了,反正天挺熱的。主要是住在家裏方便一些,不用跑來跑去的。”

陳随文想說不用那麽麻煩,讓母親和妹妹住酒店吧,結果陳随心拉住母親的胳膊撒嬌:“媽,我覺得還是住在哥哥家裏吧,我想和哥哥多相處一下,那就麻煩高哥哥打地鋪了。”

高朝忙點頭:“對,對,我沒關系的,我身體好着呢。”

向容和猶豫了一下:“那行吧,就辛苦小高了。回頭我給随文買套大點的房子去。”

高朝一聽傻眼了,看來自己得抓緊時間買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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