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佳境
這個春節陳随文一家無比清閑,因為親戚們都在武陵,也就不用走親戚,打電話拜個年就好了,他們就跟曲樂兩口子走動了一下。
向容和去參加了一個小型同學聚會,她當初也是師大畢業的,不少同學畢業後就留在了星城工作,如今都是教育界的翹楚。聚會回來之後跟陳随文聊天:“兒子,你年後打算找什麽工作?”
陳随文說:“暫時不知道,找找看再說。”休息快一年了,身體也好了,該上班了。雖然現在這個小說賺的不算少,但他還是沒想過像高朝那樣專職寫文,得找個事做,心裏更踏實一些。
向容和問:“你有沒有考慮考公務員?”
陳随文看着母親:“媽,我這性取向去做公務員?我抗壓能力再強也扛不住啊。完全不考慮這個。”
向容和一想可不是這樣,政府機關裏不結婚,恐怕怎麽也說不通,她想了想:“既然不考公務員,事業單位也可以,考個清閑點的單位,家裏也不差錢,不在乎那點工資。你有空就寫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她從前總希望兒子出人頭地,如今兒子病了那麽一場,自己又經歷了離婚,看着陳旭生了個腦癱兒子,也就看開了,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最重要,整那些虛榮的東西都沒用。
陳随文寫小說的事沒瞞住,畢竟朝夕相處,他的小說不可能天天不寫,不過至今還死守着筆名沒暴出去,陳随心追問了很久,還是沒得逞。陳随文想了想:“到時候看看,有什麽合适的單位能考。”要是做個圖書管理員什麽的也不錯。
向容和又說:“其實你還可以找份不用朝九晚五坐班的工作。媽媽有個同學開了個課外輔導中心,規模還不小,按科目和課時給學生補習,小學初高中生都有,你可以去教幾節課,主要是周末和寒暑假上課,按點收費,收入不比朝九晚五的班少。”
陳随文發現母親這次談話的重點原來是這個,他有點心動:“可我不是師範生啊,也沒有教師資格證,怕誤人子弟啊。”
“就你這樣的,放心好了,誤不了。每一個擔心誤人子弟的老師都會是好老師,媽也是這麽過來的。”向容和難得跟兒子說這些,她從前一直都是端着師長的架子的。
陳随文忍不住笑了,這話從他高級教師的媽嘴裏說出來,真是出人意表:“那我能教什麽?”
“語數英理化生都可以,只要提前備好課就行,你以前上大學時不也當過家教,這都差不多,實在不懂,先去旁聽一下,看看別的老師怎麽教的。開輔導中心的老師跟媽關系不錯,他肯定會照顧你的。”向容和相當相信兒子的水平,兒子當初可是她的傑作啊。
陳随文點點頭:“好,我想試試。”
向容和說:“那就這麽定了,回頭我請歐老師一起吃飯,你跟着去認識一下。小高要是想去也行,看他自己意願。好歹也是H大的高材生嘛。”
晚上陳随文準備關門工作,被陳随心抵住了門:“哥,你真不告訴我你的筆名?”
陳随文将門推住:“你別再追問我了,否則我告訴媽,你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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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随心噘着嘴:“不說就不說,我遲早是會知道的。我覺得我肯定看過你的文!”
陳随文将妹妹的腳從門縫間推出去:“別鬧,不會告訴你的,我要工作了,你趕緊去看你的電視吧。”說完将門關上了。
關上門瞬間,陳随文聽見陳随心哼一聲:“我去問高哥哥去。”他趕緊給高朝打電話,占線再說。
高朝過了一會兒才接起來:“等一下。”那邊似乎有點嘈雜,漸漸的嘈雜聲弱了下去,應該走開了,“好了,我還在吃飯,今天跟我舅家的人聚餐。”
“還沒吃完啊?”陳随文看時間,都八點了,春節裏這個點是有點晚了,一般過年不就是專門吃吃喝喝麽,都會準備得比較早,這個點還沒吃完,菜沒涼透?
高朝打了個哈欠:“吃完了,但是被拉着陪酒呢,你的電話救我于水深火熱,簡直太愛你了,麽麽噠。”
陳随文嘴角忍不住翹起來:“那你早點給我發信息,我早給你打啊。他們批鬥你什麽?”
“私自辭工作、買房不跟家裏人商量、不肯去相親……太多了,回家過年對我來說就是過磨。”高朝自嘲地笑。
“可憐的娃,只能口頭表示慰問了。”
高朝說:“我想要點實際的,要醬醬釀釀。”
陳随文哈哈笑:“那你自己過來。”
“我從電話裏‘咻’地穿過去,然後把你吃幹抹淨。”高朝開着玩笑,“今天怎麽樣?過得好嗎?去哪兒玩了?吃什麽好吃的了?”
陳随文說:“我在家還有什麽不好的,沒去哪兒,學着做了一道紅焖羊肉,味道還不錯,等你回來做給你吃。”
“好啊,我喜歡冬天吃羊肉,吃完了某人熱情似火。想吃火鍋了,等我回來,咱們還去一次海底撈吧,帶着咱媽和妹妹一起去。”高朝說。
隔着電話,陳随文都覺得耳朵有些大發燙,他趕緊轉移話題:“我媽今天跟我說,她有個老同學開了個課外輔導中心,給中小學生輔導,想讓我去那邊當輔導老師,只周末和寒暑假有課,每小時100起。問你去不去?”
高朝說:“只周末和寒暑假上課嗎?可以去看看。”
陳随文聽說他願意去,也有點高興,這樣他們就可以一起上下班了,最重要的是高朝就不用成天宅在家裏,還能接觸一下社會:“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回頭跟我媽說一聲,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見她那個同學。你什麽時候回來?”
高朝說:“唔,初六吧。”
“好,等你回來。”
事實上,高朝并沒有等到初六才來,他初五傍晚就過來了,還是帶着傷來的,額角青紫了一塊。陳随文聽見敲門聲去開門,怎麽也沒料到是高朝,看到他的樣子結結實實吓了一跳:“怎麽了?”
高朝笑了笑:“沒事,磕門框上了,擦點藥就好了。”笑容明顯有些勉強。
陳随文沉着臉說:“先進來再說吧。”
向容和難得下一次廚,陳随心在幫忙端菜,正準備吃晚飯,聽見動靜,都過來了,母女倆異口同聲:“小高(高哥哥)你回來了?”只不過一個語氣詫異,一個語帶驚喜。
不過她們很快都看見了高朝的傷,向容和說:“小高你的傷是怎麽回事?”
陳随心驚呼:“高哥哥你打架了?”
高朝笑着說:“阿姨,心心,我家親戚走完了,今天就過來了,想給你們一個驚喜。結果太高興了,上車的時候磕到腦袋了,沒事的,不用擔心。”他伸手摸了一下額角的淤青,頓時倒抽了口氣。
陳随文看着心疼,也不戳穿他,說:“那就先吃飯吧,東西放下,去洗手。”
向容和神色放松了:“沒事就好,來吃飯吧,正好開飯了。”
高朝趕緊去放東西洗手。一家四口再次圍坐在桌邊吃飯,菜做得有點簡單,只弄了個清蒸鲈魚,一個西紅柿雞蛋,一個素炒茼蒿,還有一個冬瓜排骨湯,陳随文又臨時加了個一道母親從老家帶來的灌腸片。
向容和說:“不知道小高要回來,菜準備得不多。”
“沒事,夠吃了。”高朝說。
這頓飯吃得略沉悶,雖然高朝的謊撒得有點逼真,但是陳随文臉上并沒有多少喜色,向容和和陳随心都不是傻的,自然也看出點端倪來了,所以聊天的話題都有點小心翼翼的。
吃了飯,高朝搶着刷了碗,陳随文則在一旁幫忙接碗,也不說話。高朝壓低了聲音說:“真沒事,不是為我們的事,開家庭會,和我哥吵了起來,我爸勸架太激動了,被他的茶杯不小心砸到的。”
這話明顯漏洞百出,陳随文咬緊牙關:“真的?你們兄弟不是一向關系還行,怎麽還會吵架?你爸幫偏架?”
高朝舔了一下唇:“主要是為了我爸媽的事,還有就是錢的事。我爸真是失手傷了我的,他自己也吓着了,所以我被他打了就走了,讓他們自責去。”
陳随文洗幹淨手:“我去找找有沒有藥,你洗吧。”
高朝洗完碗出來,陳随文兄妹已經不在家了,問向容和,才說他倆剛剛出門去了。高朝只好坐下來陪向容和坐着看電視,向容和将電視聲音調低:“小高,跟家裏吵架了吧?”
高朝不敢撒謊,只好如實說了。向容和說:“你就這麽走了,家裏人會擔心的,打個電話回去報個平安吧。”
高朝說:“給我姐發信息了。我走了也挺好的,他們心裏會負疚,就會覺得對我多一份虧欠,這樣以後我出櫃的阻力就會少一些。”
向容和看着他,輕搖頭:“你這孩子,又是何苦。”
高朝低着頭說:“你們對我這麽好,我們家對随文幾乎一無所知,我覺得很對不起他,具體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櫃比較好,但肯定是會出的,阿姨你放心,我不會委屈随文的。”
向容和點頭:“我知道,那時候你跑到上海來照顧他,我就明白了。別人夫妻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你是個好孩子,在随文最困難的時候還特意跑來陪伴照顧,所以阿姨謝謝你。跟家裏也不要太着急,每一個父母都是愛孩子的,雖然方式不一樣,只要他們愛你,最終都會接受的。”
高朝擡頭看着向容和,用力點頭:“謝謝阿姨理解。”
“阿姨理解,都理解!”向容和微微笑,用力點頭。
陳随文回來了,他去買藥了。雖然事出意外,好歹沒什麽大礙,陳随文的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裏。
過了兩天,春假結束了,上班第一天,向容和帶着陳随文和高朝去給房子過戶,高朝死活不要,最後被向容和威脅才接受下來。過戶完了這才去看新房,房子也在河西,離江邊不遠,是去年剛落成的小區,裏面全都是複式樓,只有三層高,考慮到南方春天濕熱,沒有買帶院子的底層,買的是帶頂樓平臺的三樓,樓頂可以改造一個屋頂花園,陳随文和高朝都滿意得不得了,對這個屋頂花園有很多的構想,簡直就是豪宅啊。
陳随文興奮地說:“媽,你怎麽知道在這裏買房呢?”
向容和說:“去年有個朋友告訴我的,我就在這邊買了兩套。”
陳随文大為驚訝:“還有一套在哪兒?也是這個小區嗎?該不會是樓下那套吧?”
向容和說:“樓下的早賣了,沒買着,離這不遠,那邊。是二樓,也有一個露天陽臺。”
陳随心歡呼:“歐耶,太好了,我就喜歡露天陽臺,二樓的風格我相當滿意!”
向容和說:“我打算今年裝修了,明年要是心心來這邊上大學,我們就可以搬過來了。你倆看看,想要怎麽裝修,我們一起裝,我出錢。”
高朝連忙搖頭:“別,我們自己裝修,不用阿姨操心了。”
陳随文也說:“對,媽,不用忙了,我們自己裝修好了,這個就真不需要你出錢了。”當初說不想讓母親買房子,如今因為高朝給自己買了房子而接受了這一套,這裝修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母親出了。
“那行,就你們自己裝吧。我也不管了。”向容和倒也不堅持。
初九這天,向容和帶着三個孩子去見了歐老師,定下來陳随文和高朝開學後去上課,每周六至八節課,周末上課,按課時收費,剛開始是一百塊錢每節課,根據績效提升待遇。陳随文領了語文課,高朝領了物理課。收入雖然不算高,但對他們來說也算是種生活調劑,陳随文覺得挺好的。
陳随文發現歐老師特別殷勤,對他倆的工作,對他母親的态度,甚至對心心的态度,心裏不由得有些怪異。回去的路上,陳随心說了:“媽媽,歐老師是不是經常給你打電話的那個叔叔?”
陳随文看着妹妹,她知道什麽?“心心,怎麽回事?”
向容和微微笑着說:“沒什麽,就是老同學,很多年沒聯系了,去年才聯系上的。”
去年才聯系上還經常打電話,不是想追她是什麽?“媽,歐老師沒結婚?”
“結了啊,孩子跟你一般大。不過前年他老婆得白血病去世了。”向容和說。
這可不是巧了麽,要是歐老師真追母親,倒也不錯,歐老師看起來是個很有風度的人,母親就有伴了,不過都看她本人的意思,回頭還得跟妹妹去透個口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