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表演開始,演員們有條不紊地上臺。

臺下的領導看着,偶爾會贊嘆幾句。

“這是新編的歌嗎?”

下面的人小心翼翼,“對,這是xx大隊的知青編寫的,下面的人覺得不錯就推選上來了。”

梳着大背頭的小領導點頭,“确實不錯,歌詞新鮮大膽,節奏高昂有激情,聽得我熱血沸騰,恨不得也嚎上幾句。”

然後一圈人攀附着大背頭叽叽喳喳展開話題。

和別人聊完,大背頭領導轉頭看着旁邊的中年男人。

只見男人坐姿端正,雙手板正地放在大腿上,一雙淩厲的眼睛炯炯有神,濃黑的眉毛不動如山,一派威嚴的樣子。

不愧是從軍隊厮殺過來的男人。

他咽了咽口水,“師長,節目快結束了,您看,我們什麽時候離開?”

聽見這話,林耿虎沉吟了下回過頭,不料恰巧看清了大背頭迅速顫抖的眼皮。

這是害怕他?林耿虎膝蓋上的手指動了下。

他本來是來此地視察軍情的,結束時恰巧遇上大背頭,對方殷勤地請他過來觀看,他順勢就過來了。

說實話,對于習慣了雙手拿刀槍的來說,這種文藝的東西他看了一會兒就膩味了。

但他做事向來習慣有始有終。

然後大背頭就聽到林耿虎粗重的聲音,“結束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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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背頭只能老老實實繼續看表演,林耿虎也回過頭,等待着下一個節目出場。

林耿虎早已做好了最後一個仍舊節目無趣的準備,沒想到一開場,林耿虎就被吸引了視線。

不同于先前的歌舞,眼前這個像電視劇一樣,有專門的臺詞,表演人員也很賣力,那種丢失妹妹的焦急每個人都能感同身受。

直到妹妹上場,所有人都吸了口氣——長這個樣子,怪不得有人起歹心。

林耿虎坐在臺下,手心無意識的握成了拳頭。

他心跳得厲害似乎要逃出胸腔,身形僵硬眼睛發直,直勾勾地看着臺上帶妝容的麻花辮少女。

而少女還一無所知,繼續她的表演。

随着時間流逝,臺上已經到了結尾。

黑帽子男臉色痛苦,“我就知道那老婆是騙我的,這裏荒郊野外沒人煙,哪裏有我妹妹的蹤跡?”

紅帽子男攙扶着他,然後眼睛一掃,似乎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東西,“那是血跡?”

所有人望過去後,心都開始下沉。

直到前方有兩人相攜走過來,歡喜過後妹妹說清楚了事情經過。

“那富家男人不是好東西,他媳婦卻是個心善的。本來她派人打算将我放在此地等你們來救我,卻不料車夫見色起意糾纏于我,還好碰到了長官……”

妹妹含羞帶怯地看着長官,長官也對她微微一笑。

大背頭歡喜地看着結局,如果不是顧忌林耿虎在旁邊,就要拍手叫好了。

“這叫什麽,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不錯!”

人退場後,林耿虎也回過神來。

他向随身的警衛員招了招手,随口吩咐了幾句話。而後站起身,直接對大背頭說,“今天有些事我就先告辭了,我們改日再聚。”

林耿虎向來說話直接,也不給人挽留的機會。

大背頭仰着頭,有點呆愣,顯然沒回神。

不是,飯菜都訂好了,您這就走了?

不過誰讓人家權利大,只能恭維道:“行,知道您有事情要忙,那我就不耽誤您了,慢走。”

林耿虎只點點頭,沒有留戀地轉身。

後臺裏,每個人胸前後背都是汗水。

“緊張死我了,我都不敢往臺下看。”

“可不是,這次都是大領導,萬一在他們面前出差錯,那就完了。”

每個人臉上的妝都花了,林灣也是,倒不是因為緊張,純粹是因為天熱。

她琢磨着,等會兒去買點冷汽水和雪糕吃吃。

卻不料剛收拾好自己,就看見負責人恭恭敬敬地和一個軍裝小夥子走了過來。

小夥子掃視了一圈,在負責人的帶領下,直接向林灣走來。

林灣和身邊的人都停下動作,疑惑地看着這一幕。

小夥子行了個禮,道:“您是林小姐是吧,這邊需要耽誤你一點時間,麻煩你過去一趟。”

林灣深深看了小夥子幾眼,在對方面紅耳赤下,随意點點頭,“走吧。”

她也沒問是誰,想必等會就知道了。

可林灣走後,後臺炸鍋了。

“發生什麽事了,誰要見林灣?”

“對啊,林灣有親人是當兵的嗎?”

然後衆人統一看向負責人。

而負責人只是輕飄飄看了他們一眼,“行了,都別想了,不是壞事。大家該幹嘛幹嘛,散了吧。”

林灣在警衛員的帶領下,來到一處茶館。

裏面環境清幽,有專門的簾子隔開,一進去就茶香撲鼻。

林灣多吸了幾口,頓時心曠神怡。

“就在裏面,您請進。”

警衛員守在簾外,林灣頓了下,擡手掀開珠簾走了進去。

迎面是一道男人寬厚的背影,軍裝挺括,脊背挺直坐在椅子上。

聽見聲音,林耿虎放下茶壺,轉過頭對上林灣幹淨的面容。

他怕吓壞小姑娘,克制了下聲音,盡力溫柔道:“來啦。”

男人面容微黑鼻梁挺直,皮膚粗糙充滿男子氣概,原本狠厲的一雙眼睛此刻映着別扭的柔和,嘴角僵硬的翹起弧度。

林灣如被五雷轟頂,耳朵轟鳴,眼前天旋地轉險些跌倒,直到一雙粗糙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

女孩眼眶通紅,臉色慘白,呼吸粗重壓抑。

看着眼前女孩大驚的樣子,林耿虎擔憂之餘有些懊惱。

肯定是自己太兇吓到她了。

他自責着,下一秒臉頰上傳來一道溫熱。

他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着女孩通紅着眼圈,伸出細軟的小手在臉上不安分地捏來捏去。

林灣含着淚,恍惚地撫摸着男人飽經風霜的臉。她哆嗦着嘴唇,一聲“爸”在喉嚨哽咽了千萬遍。

她顫抖地伸出手指,柔柔地摩挲着男人帶着胡茬的下巴,接着向上劃過,小心翼翼地捅了捅男人的臉蛋,而後拍了拍男人的鼻子。

林耿虎一動未動,心軟得稀巴爛,任由女孩把他的雙耳撕扯成豬耳朵。

不知道為什麽,對上女孩的眼睛後,這個倔強一世的大老爺們居然眼睛濕潤了。

警衛員聽見驚呼後打開簾子,就看見這一幕。

他心抖了抖,趁裏面的人沒發現,趕緊重新站好。

怎麽辦,會不會被滅口?

意識到不是錯覺後,林灣崩潰大哭,委屈的像個孩子。剛想開口,一道明晃晃的綠色充斥進她的眼球裏。

大腦頓時卡了殼,她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林耿虎趕緊給她倒茶水,胡亂地塞給她,“快喝水!”

林灣捧着水杯,直到水杯見底,才放下杯子。

見她憋紅的小臉恢複了正常,林耿虎狠狠松了口氣。

感受到他擔憂的目光,林灣平緩的心又重重跳了下,苦澀地開口:“對不起,剛才讓你見笑了,不好意思。”

第一次見面就不清不楚摸人家的臉蛋,哪怕放在現代也很唐突,不知道林耿虎會怎麽想自己。

林耿虎眉頭揪了下,莫名地不喜歡這種生分。

“不怪你,你是把我看錯成旁人了?”

林灣看着他熟悉的面容,猶記得小時候他把自己舉高高的場面,心驀地一酸。

“對不起,實在是你和我一個親人長得太像了,我們多年未見,我以為你們是同一個人。”

林耿虎看着她溫柔說着對方的樣子,心裏莫名發堵,就像是嫉妒……

他心一驚,怎麽會有這種古怪的心思呢?

“沒關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把我當成他。”

我在說什麽?

一嘴禿嚕出去,林耿虎趕緊捂住了不聽話的嘴巴。

而林灣已經定住了。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

林耿虎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此刻就像渾身有虱子,卻又不能動彈,遭罪得緊。

終于,林灣開口了,她眼睛已經恢複了清明,“您找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提起這個,林耿虎眼睛暗了下,他慢慢給林灣斟了杯茶,而後才慢悠悠道:“不瞞你說,我也覺得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你可能沒注意,您表演的時候我就坐在臺下看着,自從看見你第一眼,我就覺得是緣分,因為我妻子年輕時候和你一模一樣。”

“我覺得我們可以認識一下。”

林耿虎對林灣很有好感,這種好感雖然突如其來,但他居然一點也不覺得反感,好像冥冥中,他們就該親密相處。

口中的茶水好像變得酸澀,林灣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前世是他父親的男人,此刻一臉陌生地看着她。

可明明之前他們那麽親密啊!他會給她講故事,給她買玩偶,會把她放在脖子上伏低做小……

她眼睛一熱。

林耿虎看着她。

先前他就讓手下打聽清楚了林灣的身份,她還不滿十七歲。如果女兒還在世的話,應該和林灣一樣大吧。

他斟酌地開了口,“小灣,我有個不情之請。”

林灣吸了下鼻子,“您說。”

林耿虎嘆氣,“我妻子生病許久,我能帶你去看看她——”

“什麽病,嚴重嗎?”林灣想也不想急切打斷了林耿虎的話。

林耿虎顯然沒有料到林灣會這樣着急,愣了一下,“老毛病了,除了一直精神不太好,其他都還行。”

得到回複後,林灣舒了一口氣,緊接着心一懸,她剛剛是不是反應太大了?

她小心地看着林耿虎,卻見男人沒有一絲懷疑,“實不相瞞,我妻子當年丢失女兒後,就一直郁郁寡歡到現在。”

想起女兒被壞人抱走,妻子被病魔折磨,他就心痛。

他幸福的一家就這樣被毀了啊!

聽着林耿虎的話,林灣心裏咯噔一下,她有個天大的猜想。

林耿虎:“你和她長得一樣,我覺得她肯定喜歡你,你能去陪陪她嗎?”

林耿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無禮,憑什麽讓一面之緣的小姑娘随他去京城?但直覺告訴他,他不能放林灣離開。

他想許諾林灣些條件,還沒開口就聽到林灣堅定的話,“可以!我去。”

不知為何,聽到滿意的答案,林耿虎幾乎喜極而泣。

兩人又交談許多,而後林灣同林耿虎一同走出茶館,迎面走來一個嬌俏的少女,“爸!”

林蓓蓓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林耿虎,她還以為他和領導們去吃飯了。

全然沒注意到,林耿虎臉色一黑。

林耿虎沒應她,親切地看着林灣,“明天見。”

林蓓蓓這時才注意到林灣。

不同于上次輕飄飄一瞥,這次林灣的面容很清晰,産生的視覺效果很大。

不知為何,她心中有些忌憚,莫名覺得林灣會給她造成威脅。

林灣一夜未眠。

前世,袁成文迫害,父母雙雙葬身火海,她趕回來時只聽到醫生的“我們盡力了。”

她獨自站在醫院走道裏,渾身冒冷汗。

被寵愛長大的公主就這樣失去了父母。

如今,在這無人察覺的夜晚,回想着完好無損的父親,她終于得以放縱的哭泣。

第二日,林灣就告訴負責人,自己不和他們一塊兒回去了。

負責人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同意了。

林灣收拾好東西時,警衛員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警衛員也知道昨天是個烏龍,看着林灣越發不好意思了。

“林同志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我們就一塊去車站,領導已經在等着了。”

林灣點頭,“走吧。”

林耿虎等人已經上了火車。

他們買的是卧鋪,林蓓蓓舒服地躺在床鋪上,松了一口氣。

可算回去了,這裏一點都不好玩。

她往下看了眼,只見林耿虎在地上踱步,眉眼間夾雜着焦急。

下一秒,他神情一松,眼睛裏多了分溫柔。

溫柔?林蓓蓓擦了擦眼,再看過去,只見一個女孩出現在林耿虎眼前。

霎時,她喉嚨發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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