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肖聞郁看着神情矜斂冷淡,馴良得要命,但攥着沈琅手腕的指骨收攏貼合,掌溫熾熱。

這種力道,生怕她下一秒跑了。

沈琅怕疼,幾乎剎那間就蹙起了眉。她細白的指尖下意識地蜷起來,嘴上還沒遮沒攔的:“給你什麽呀肖先生?我這裏沒有腕表和黑卡給你,劫財是沒有了,劫色……”沈琅輕着尾音,笑說,“你長得這麽好看,劫我的色要虧死了。”

肖聞郁沒讓沈琅抽回手,聞言擡起眼看她一眼,眼梢漆黑狹長,不知道在想什麽。

“沒想到肖先生喝醉了跟小孩兒一樣,”沈琅邊說,空出的左手邊往上摸索,想關掉車內的頂燈,“我是玩具嗎?怎麽抓住就不撒手了。”

還沒摸索到,沈琅的左腕又被男人修長分明的手指貼上緊握住,循着他的方向帶,動作間隙碰倒了擱在扶手箱上的一堆小物件,腕表和卡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猶如戴了副人工手铐的沈琅:“……”

她想關燈是因為眼睛紅了。

雖然沈琅既窩裏橫又浪得沒邊兒,但嬌嬌貴貴最怕疼,她連破皮都要皺眉,就別說被肖聞郁禁锢着的力道了。此刻沈琅眼眸都是濕熱氤氲的,疼得眼尾泛紅,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活像受了什麽慘絕人寰的欺負。

“肖先生抓着我的手,怎麽讓我開車送你回家?”沈琅微微嘆氣,不垂死掙紮了,哄道,“好了,我坐好了,不動了,肖警官您說。”

沈琅以為肖聞郁這種不抓住她不罷休的架勢,是喝醉了想拉個人訴衷腸,然而等了半天,對方還是沒開口的意思。

僵持須臾,沈琅的目光從他的眉眼一路落到兩人指腕交纏箍緊的動作上,說話間帶着微軟的鼻音:“我見過醉酒後耍酒瘋的,上天入地着鬧騰的,安安靜靜睡自己的,就是沒見過這麽黏人的,也不跟人說話。”

肖聞郁總算有了反應。

他說:“我不聽你哄人的話。”

“……”三歲小孩肯開口溝通是好事。沈琅彎唇問,“那你想聽什麽?”

緘默良久,肖聞郁在狹窄的車內空間裏欺身過來,燈色打在他眉骨眼廓,罩下兩道疏淡的睫影,像暗處觀察着獵物的獸。

“我想聽你想說的。”

這句話有點繞口,沈琅卻聽明白了。她避重就輕地問:“肖先生怎麽知道我想說什麽?”

肖聞郁沒回答,看着沈琅泛紅的眼尾,反問:“疼也忍着不說?”

氣氛沉默。

像是一場無聲無息的較量,沈琅終于敗下陣來。

她逐漸斂了笑,終于沒收着情緒,蹙起眉,鼻音含糊地服軟:“疼。”坦誠都坦誠了,她沒嫌夠,蜷了蜷還被肖聞郁扣着的雙手,又加一句,“好疼。”

片刻後,沈琅的雙腕總算被解放,她關了頂燈,心說,原來他是想聽她喊疼呢?

車內的厚絨地毯裏散落着雜七雜八的小物件,是剛才不小心碰倒的。沈琅彎腰撈起腕表與黑卡,原封不動地還到醉酒人士手裏:“我不知道肖先生喝醉了這麽惡趣味——拿好,再掉我可就不撿了。”她眉目流轉,語氣百轉千回,“因為我手疼。”

肖聞郁拿着她遞過來的兩件東西,并不收,只目光沉然地盯着她。

他收回目光,靠坐回去,按了按眉骨,驀然道:“我這裏不是沈家。”

不需要曲意逢迎。不需要刻意服軟。不需要随時挂着笑如履薄冰。

她可以向他喊疼,可以将弱點剖露給他,她交付她的信任,他成全她的肆無忌憚。

但這些話太重,太沉,即使他願意把心思剖開袒露見光,即使披了一層醉意朦胧的皮,還是會吓跑她。現在說不是時候。

肖聞郁沒接下去。

他沒說完,這話聽在沈琅耳裏,就成了:這不是沈家,肖聞郁今非昔比,她向他說的那些慣會哄人的輕挑話,并不能取悅到他。

沈琅看男人一眼,思忖着想,小純情醉了确實挺難哄。

車內氣氛逐漸沉寂下來。沈琅倒車出車位,開了車載收音,調頻到笑聲熙攘的相聲電臺,一路無話。

肖聞郁在市中心有三套住所,沈琅導航到離得最近的地址。夜幕降臨,下班潮已經從城市中心四散向外退去,後掠的路燈不斷透過車窗,朦朦胧胧地映照在肖聞郁流暢分明的下颚線與喉骨線,勾勒出了一種非常緊繃的線條。

緊繃而難抑。

車通過豪華公寓區最外的安保系統,駛進靜谧寬闊的主道,沒有停進地下室,而是停在某幢公寓樓前。

電臺裏的相聲節目已經放到最末尾,切成了一首慵懶催眠的藍調曲。副駕駛座上,肖聞郁閉着眸,仿佛已經睡着。

沈琅看了一會兒,出聲:“到了。”

頓了頓,肖聞郁睜眼,循聲向她望過來,沒接話。

“……”

對視須臾,沈琅只好又主動開口,以一種好意商量的口吻,“肖先生這是要我幫你解安全帶嗎?”

見對方不回,沈琅拾掇拾掇她那顆對醉酒人士的關懷聖母心,伸手探向肖聞郁那邊的安全帶:“就慣一回,沒第二回 了。今晚你喝了什麽酒?要是讓我二哥知道,下回他一定拿着酒和股權轉讓合同來找你簽……”

話音未落,她解安全帶的手被攔下,男人修長的手指尋過來,在她手腕處收攏。

“……”沈琅難得收起她輕佻揶揄的神色,“不許攥。疼。”

這回沒攥。

她的手溫熱柔軟,皮膚細得像瓷。沈琅見肖聞郁空出的手解了安全帶,捉着她的手腕,在狹小的前座空間裏微微朝她傾身過來,肩背與腰際的襯衫褶皺随着動作繃緊又舒展。

直到兩人在咫尺距離間呼吸相聞。

沈琅以為肖聞郁還惦記着之前“給他”的事,平時對誰都能哄出花兒來的嘴第一次詞窮了。她說:“肖先生……雖然我也很想把我的手給你,但它現在鬧小脾氣不同意,等我回去和它好好商量,好不好?”

肖聞郁對這段詭異的對話無動于衷,垂眸思索一瞬,開口:“我自己解了安全帶。”

“…………”

沈琅猜測:“……你真厲害?”

他又說:“還有一回。”

沈琅先是迷茫了一瞬,回憶了遍兩人剛才的對話,總算明白了。

她給他解安全帶的時候随口嘴欠,說她慣他這一回,沒下次了。而他随後就自己解了安全帶。

所以對方順理成章地理解為:她還能再慣一回。

沈琅被他讨價還價式的執着給怔了一瞬:“……你想要我怎麽慣你啊?”她笑,“肖——朋友?”

肖聞郁聞言擡眸看沈琅。

他的神情像蟄伏已久的密雲驟然破開一小道罅隙,沸騰潮濕,熱烈深沉,眼眸抖落着散散碎碎的細微光澤。

帶着欲。

沈琅的心倏然跳了一下。

還沒開口,她見肖聞郁颔首俯身,微側過臉,吻在她手腕內側。

沈琅猝不及防,疼和癢都讓她敏感地往回蜷指抽手,而很快微弱的反抗被察覺,肖聞郁知道怎麽最效率地制止她。沈琅蜷起的小指被男人整齊的齒端不輕不重地齧咬一下,随即不受控地泛紅了眼。

血管,脈搏,敏感感知,都在近乎吮咬的吻下炙熱得燙人。溫熱的唇慢慢厮磨碾吻着往上,白皙的手腕與掌心很快濡濕一片,氤氲起顯而易見的潮紅。

不像在吻她的手,像随着手腕經絡吻過四肢百骸,直到血液湧入心髒。

不過十秒,肖聞郁溫涼的鼻尖微不可察地在沈琅掌心蹭過,頓了頓,松開撤回動作。

淡紅的齒印留在指尖,像一個最原始的标記。

肖聞郁看着明顯沒反應過來的沈琅,目光掃過她潮濕的眼睫,落在唇上,再收回目光。

只今晚,他能裹着堂皇醉酒的袍服,藏着陰暗影綽的欲望,借機抓住她。

即使他更想吻別的地方。

沈琅才回過神。

沈大小姐從小到大生理上沒吃過什麽苦頭,以往老爺子對她最高的懲罰不過是禁足關禁閉,沈家兩兄弟忙着內鬥,沒空管她,後來的吃苦受累也是她自己給自己找的,沒有人會刻意委屈她。

肖聞郁咬了她,吻了她,醉酒還能神色平靜端莊,這回連耳朵也沒紅一下。反觀她自己,手腕一片紅痕,眼角也發熱,不體面到了極點。

酒能催情,這怎麽看都是在催她的情。

沈琅說不出話來了。她看了看肖聞郁,忽然問:“肖先生喝醉酒後,明天會不會記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

肖聞郁開了口,語氣清明而低沉:“今晚我沒有喝醉。”

他從不騙她,但沈琅先入為主,從善如流地把這句話理解成:他已經醉得不清醒了。

沈琅一手搭着方向盤,主動向肖聞郁靠過來,烏黑的長發随之從頸窩流瀉而下。

這個動作讓她小巧的鎖骨突顯得異常清晰。

肖聞郁眼底隐忍着的情|欲藏都藏不住。

沈琅注意力不在他臉上,渾然未察。她的目光從男人鬓角漆黑的碎發往旁邊移動,停在他耳際。

下一刻,肖聞郁的耳廓倏的碰上了溫熱纖長的指腹。

沈琅笑意盈盈地,面色如常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不多不少,正好十秒。

翌日,沈琅被工作的來電吵醒。

商業園項目的初步設計階段在上周告一段落,預計在下周一交報審設計,而另一家設計院在複核的時候出了點問題,只好趁着周末一起臨時拉了個線上的視頻會議。

會議時間并不長。沈琅開完會,看了眼公寓牆上的挂鐘,剛好早上十點。

早早地被吵醒,又在會議上進行了場長達一小時的激烈争執,沈琅怎麽也睡不着了。

她從冰箱裏拿出盒牛奶,倒滿一杯玻璃杯,加了兩塊方糖,邊攪拌邊回憶。

昨晚她捏了肖聞郁的耳朵扳回一成,還沒開口說些什麽呢,他就下了車,連東西都沒來得及要回去。

像多待一刻她就能上手捏他另一只耳朵一樣。

肖聞郁留下的腕表和黑卡被沈琅封在透明袋中,她從沙發裏撈出手機,撥通了肖聞郁的電話。

電話接通,對方簡短地“嗯”了一聲,淡然的聲音混進周圍的環境音中。

他周圍聲音嘈雜。沈琅沒有立即提還東西的事,轉而問:“肖先生現在在哪裏?”

肖聞郁以為,經過昨晚的事,沈琅說不準會避他幾天,并沒想到她的電話會來得這麽快。

他說:“機場。”

肖聞郁有事出差。

誰料沈琅問:“難道昨晚你剛招惹過我,今天就不想見我了嗎?”

她語氣微微詫異,帶着些憂郁,還摻着幾不可察的揶揄。

沈琅:“肖先生不記得昨晚對我說過什麽了。”

沈琅落寞:“你說喜歡我,鐘意我,以後不能沒有我。”

肖聞郁:“……”

作者有話要說:

先爬上來發一部分~4.9晚十點左右再爬上來發剩下部分w

入V大吉,這章給小天使們發紅包,看文愉快麽麽噠~

順便安利下基友的文:《他的浪漫》By時星草(人美性子野的小老板x荷爾蒙爆表的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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