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會所包間裏,午餐結束,服務人員進來收拾餐桌,随後端上了咖啡甜點。

今天雖然是周末,但肖聞郁自下飛機起就沒閑下來。沈琅見他會議電話陸續不斷,也沒多問,轉頭問服務員要了紙筆,在肖聞郁對面找了個座位,自娛自樂地打發時間。

兩人坐在茶座區域,沈琅的位置側對着包間外的後院,她正好能欣賞到院內錯落有致的風景,翻了一頁空白紙,垂眼下筆。

素描寫生是大學建築系的必修課,沈琅畢業工作後用電腦軟件畫圖紙居多,難得有對着實景寫生的時候,也不覺得無聊。她打完底稿放下筆,剛擡眼想喝口水,目光就瞥到了坐在她對面的肖聞郁。

他還在通電話,眉宇收斂,專注地審閱對方傳輸過來的文件,談公事的時候并不避開她,像是不保留地向她打開着他的私人領域。

沈琅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哪怕是周末自己在公寓裏待着,也能給自己找點正事幹,這跟她一直以來密集的工作節奏有很大關系。但此刻她跟肖聞郁單獨相處,互不幹涉地各做各的,反而讓她莫名有種懶洋洋的倦怠感。

非但不想幹正事,還想去騷擾騷擾他。

想是這麽想,沈琅還是沒付諸行動。她撕下畫了一半的寫生稿,随意收進手袋裏,在一旁的雜志搭架上找了本冊子看。

肖聞郁結束電話,見沈琅手上正在翻着本冬季拍賣會的宣傳冊。她從頭到尾翻完了,開口問:“下月初在市內有一場拍賣會,肖先生會不會去?”

一場本市三年一度的大型慈善拍賣會,拍賣一些珠寶首飾、字畫藏品,到場的都是些企業家,出手闊綽,拍到天價的都有。以前沈琅跟着沈立新去過一回,那時候沈立新還在追求宓玫,一條祖母綠的項鏈拍到一千五百萬才收手,翌日媒體就鋪天蓋地地刊登了沈家大少為美人一擲千金的消息。

時隔多年,那條祖母綠項鏈又重新回到了這場拍賣會上。

宓玫像是要徹底告別這段令人傷心的往事,上次是托沈琅将她的婚戒送回沈立新的靈堂上,這回又把這條定情信物轉手慈善拍賣了。

肖聞郁顯然也看到了它的拍賣圖,他合上筆記本電腦,淡聲:“你想要這條項鏈?”

他的聲音不像疑問,更像句平靜的陳述,仿佛她要,他就能給。

沈琅沒摸清肖聞郁這是什麽意思,促狹說:“我只是送了你一枝花,你就要還我一條項鏈嗎?”她順杆而上,好整以暇地補了句,“你對我這麽慷慨大方,我都要自作多情地想你也是在追求我了。”

也。

肖聞郁垂眸一瞬,平靜的目光剎那間暗沉下來,再擡眼看沈琅的時候眼神幽微,情緒未明。

“有人在追求你?”

沈琅開始貧,笑着接話:“有啊,怎麽沒有——不過比起肖先生來,我的追求者就不算多了,”沈琅手邊喝了一半的咖啡已經涼了,她伸手拿咖啡壺,順手也給肖聞郁倒滿,“上次酒會上搭讪你的人就不少。如果真要算的話,我想這些年追求肖先生的人都能從機場排到會所。”

肖聞郁頓了頓,眉目沉靜地回:“什麽樣的人算追求者?”

沈琅看他一眼,心說,小純情這是在對她的誇贊故作矜持嗎?

沒想到肖聞郁波瀾不驚道:“約我吃飯,聊天搭讪,接機送花。”他擡眼,曈眸很深,“這樣的算追求者嗎?”

在說她。

沈琅:“……”

沈琅常在肖聞郁這條平靜無波的海邊走,從沒浪濕鞋,他能耐心而拿捏地一退再退,她就心安理得地往前試探撒野,沒想到一個不慎,陡然被浪頭拍了一回,還挺懵。

反應過來的時候,咖啡壺口已經傾斜了,倒偏了的咖啡順着木桌紋理往外流淌,黑色的咖啡漬随即滴濺上肖聞郁的西褲。

肖聞郁躲都沒躲,甚至還隔着桌子欺身過來,撐臂垂眼,盯着沈琅又問一遍:“你算是我的追求者嗎?”

他不刻意收斂氣勢的時候,氣質格外凜冽,言行舉止間帶着居高臨下的壓迫與攻擊性。沈琅揶揄般的笑有些維持不住,她緩慢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彎唇說:“我對你感興趣,難道你現在才看出來麽?”

以往沈琅這麽言語撩撥,肖聞郁已經不會再理她。但這次不同以往,沈琅想撤退回自己的安全領域,肖聞郁當然不會松手。

他俯視沈琅片刻,起身,擡手解了那條被咖啡漬沾濕的領帶,默認:“你在追求我,同時又接受着別人的追求,似乎不太合适。”

話題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的,等到肖聞郁出包間去換衣服,沈琅才覺出來。

之前兩人處于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狀态中,不明說也不說破,随時都可以有人從這段出于打發感情空虛的暧昧中抽身而出。而肖聞郁剛才寥寥三兩句話,不但明朗化了這段暧昧,還讓她處在了被動位置上。

現在在這段關系中,是沈琅在追求肖聞郁。

而結合沈琅先前沒事找事都能對着肖聞郁撩閑、而他對她态度疏淡的事來來看,似乎,确實,像是她在搭讪追求他。

沈琅捏着咖啡杯柄,回憶了遍細節,甚至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兒順理成章。

不知道是肖聞郁手段高明,還是她無意間給自己挖了個坑。

手段高明?

沈琅想到自己被肖聞郁冷淡挂過的無數個電話,和他被逗兩句就能紅的耳廓,覺得還不至于。

會所內曲徑通幽,離得最近的更衣間在不遠的溫泉套房裏,沈琅等了會兒,決定出去找人。

套房內設私湯溫泉,日式的設計裝潢,室內溫暖熏人。服務人員領着沈琅到門口就離開了,她脫鞋進門,穿過大廳往裏走,半露天的溫泉池旁,肖聞郁正從一旁的更衣室裏出來。

寬肩窄腰,修身黑西裝褲将他的好比例又放大許多,更顯身形颀長。

沈琅出聲:“肖先生等會兒是回公司還是住處?我送你。”

肖聞郁掃她一眼,不答反問:“鞋子呢?”

“……”沈琅低頭看了眼,晃了晃腳腕,略有點無辜,“在門口的時候脫了,沒找到拖鞋。”

溫泉池旁的地板很熱,沈琅只穿了襪子,連褲腿也松松卷起來。肖聞郁的臂肘間還搭着西裝外套,他扣上襯衫領口第一顆扣子,轉身給沈琅拿了一雙拖鞋。

他在她面前,微俯下身,一眼就瞥到了她小腿處的那道疤。

上回肖聞郁在別墅書房隔着遠距離看過一眼,現在近距離看,沈琅的這道疤痕比他印象中要明顯些,約一寸長,襯着白皙的腿肚皮膚,完整地印入他眼底。

肖聞郁放下拖鞋,卻沒起身,終于沒隐忍住,斂眸沉聲問:“什麽時候有的這道疤?”

沈琅倒是沒避諱告訴他,頓了片刻,簡略回:“不小心刮擦到的。”

準确的說,是她在工地勘查的時候。

那天工地的升降梯在剛升起時不太穩,沈琅跟着組裏幾位設計師去現場勘查,幾人被晃得措不及防,沈琅的小腿意外滑擦到凸起的釘子,狠狠擦出整一道血痕。好在升得并不高,有驚無險,事後她也及時處理了傷口。

沈琅身嬌肉貴最怕疼,當時痛感不由自主,又狼狽又難受。

她說話總說三分藏七分,這些細節沈琅不說,肖聞郁也大概清楚。

沈琅坐在沙發榻邊,撐着座椅邊沿,平視半蹲下來的肖聞郁,忽然想起剛才他在包間裏冷臉俯視自己的一幕,跟現在一樣冷而沉郁。她笑問:“肖先生想不想聽點有趣的事?”

“我好像還沒見你笑過。雖然你冷臉的時候也好看,但有句話怎麽說……”沈琅語調狎昵,“千金難買美人笑。”

沈琅的小腿皮膚細膩,在室溫的熏蒸下泛出淺淡的粉色。肖聞郁的目光落在她那道疤上,緘默沒回。

“作為你現在的追求者,”沈琅着重強調了追求者三個字,接話道,“要是不做點什麽,好像有愧于我現在的身份。”

話音剛落,肖聞郁總算有了點反應。

他擡眼看她,眼廓的陰影疏晦而沉然。神色還是淡的,但漆黑的曈眸卻暗得見不着光。

“你能做什麽?”肖聞郁不再端斂着,修長的指骨撈起沈琅的小腿肚,替她穿上拖鞋,聲音低沉而磁,“你連說句實話都不敢。”

沈琅還沒回神,就感覺小腿上被溫熱的指腹一撫而過。

肖聞郁的拇指摩挲過她那道并不光滑的疤痕,停頓片刻,垂眸俯首。

他熾熱的鼻息與柔軟的觸感在她小腿裸露皮膚上停留一瞬,一觸即收。

吻了這道疤。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不是疤痕是吻痕啦!(不是)

今天還有一更,目測在淩晨,小天使們明早睡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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