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臣服的姿态,征服的情感。
“……”
沈琅維持着撐坐在沙發榻邊緣的姿勢,笑意淡在唇邊,目光落在自己被吻過的小腿皮膚上,眼眸湛然而帶着幾不可察的茫然。
要說上回肖聞郁吻她手腕,還能拿成年人醉酒後纾解欲|念來解釋的話,這回就怎麽都不能再拿同樣的理由來欲蓋彌彰了。
再純情、再禁欲冷感的人也有欲望。
沈琅心說,何況她還真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撩撥人家。
肖聞郁替沈琅穿上另一只拖鞋,松開她小腿時,屈起的指骨不經意在她腿肚皮膚擦拭而過,像一道輕長的撫摸。整個過程轉瞬即逝,沈琅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疼了多久?”
沈琅回神,對上肖聞郁的視線,一時間慣常的輕挑話也不說了,回:“縫了五六針,疼了兩天。”她一頓,又補充,“拆線的時候又疼了一天。”
說完這句後,沈琅才找回說話的節奏。她眼彎出了點笑意,輕聲問:“我什麽時候不敢說實話了?”
猝不及防被吻了下,她當然要在口頭上讨點便宜,字句缱绻道,“肖先生想聽什麽可以告訴我,我都能說給你聽——不然你只說我不敢說實話,不知道的要以為我欺騙你的感情了。”
沈琅面上輕描淡寫,撐着座椅邊沿的小指卻微微蜷起,顯然還沒從對方主動的暧昧旖旎中抽身。
肖聞郁已經站起身,聞言垂眸回視沈琅,靜默片刻,唇際弧度極淺地勾出一個笑來。
他笑起來有如海港潮退,漆黑修長的眉宇舒展開,深沉的眸色襯了細碎微秒的光。
沈琅看着,驀然有種她烽火戲諸侯逗了美人一笑的荒誕感。
肖聞郁斂眸,平靜開口:“我對感情不會玩玩。如果你要追求我,就想清楚了再來招惹我。”他停頓一瞬,又道,“不管你跟我私底下關系如何,四個月後我們的股權轉讓協議仍然有效,我不會為私人關系為難你。”
他把話說得公私分明,言下之意,沈琅要是上了心,那兩人的這段暧昧就還能繼續;要只是打算撩撥他當個消遣,雖然不會影響兩人的協議,但以後私底下的聯系就算了。
這話放在以前,肖聞郁一定不會說出口。太把自己當回事,時機也不合适,容易吓跑她。
但現在已經到了火候。
兩個多月來,肖聞郁不動聲色,以誘作餌。沈琅從對他産生表面興趣,到對他的過去以及本人産生了解興趣,到現在多多少少肯向他坦白自己過去的傷疤——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讓當事人難以察覺的過程。
現在這段關系對沈琅來說是舒适的,甚至是有些習慣與享受的。
肖聞郁拿捏住了她。
“……”沈琅聽明白了。她對上肖聞郁幽深的眼,琥珀色的曈眸在溫泉霧氣的熏蒸下顯得多情而朦胧,開了口卻沒再說什麽逗他的話,笑說,“我知道了。”
肖聞郁幾乎不留退路的一番話說完,沈琅果然消停了大半個月。
臨近年關,大大小小的項目都陸續完成了招标,事務所拿到的大項目不多,一些別墅和獨棟樓的小項目也少。沈琅負責的商業園項目已經進入畫施工圖階段,但由于年底工地已經接近停工期,因此他們這邊的施工圖也不急着交審。
荀周發現沈琅最近總閑着往他這裏跑,沒事就逗逗這個茶館裏的廚房小妹,哄兩句那個跟着爸媽來求平安符的小朋友,很少看手機。
她連之前的“單機游戲”都不玩了。荀周剛給人家畫完平安符,道貌岸然,仙氣飄飄,對着沈琅一開口就是:“你那個攻略對象呢?”
沈琅托着下颚,聞言頓了一頓,随即又笑得眼波粼粼:“跑了。”
荀周毫不留情地嗤笑:“被你浪跑了吧?”
說話間,廚房小妹端了盤蜂蜜餅過來。她按着沈琅的口味多加了蜂蜜和奶的量,像荀周這種不愛吃甜的人,咬了口就被齁暈了,沉痛嘆息:“我真覺得沈琅是老板,我才是那個跑來蹭吃蹭喝的了。”
“我是老板有什麽不好?”沈琅笑,“光站在茶館門口就能當門面了,正好省下一筆宣傳費。”
荀周沒理沈琅的自戀,對廚房小妹囑咐得煞有介事:“這周五我得去趟拍賣會,到時候沈琅她來,你別給她開小竈開狠了,我那塊同昌號的茶餅不能碰,好茶給她喝就純屬是糟蹋……”
沈琅這才記起來,這周五是有一場慈善拍賣會。
大半個月前,她還問過肖聞郁,問他去不去拍賣會。
而現在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聯系。
不去想還覺得什麽事都沒有,一旦被人提及,就有如打開了什麽閥門開關,所有的記憶都重新湧現回了沈琅腦海裏。
晚駝峰上照亮長夜的車燈,廚房間煮得正好的魚湯,提琴曲裏貼近相擁的舞,以及那兩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吻。
沈琅發現,她對她和肖聞郁的這段關系,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那麽可有可無。
沈琅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手裏的白瓷茶蓋,思忖。
今天肖聞郁穿了什麽款式的襯衫?戴的還是上次的腕表嗎?像他這樣的年底加班都熬到什麽時候?
比起年底建築設計事務所的清閑,恒新高層這會兒快忙瘋了一大批人。
在上午會議上,某董事發起的跨境并購案被肖聞郁及手下幾個人多票否決,後者三言兩語,簡潔明扼地表示方案競購報價不合理、風險評估不過關,幾乎将方案批駁得一無是處。
雖然說的是實話,但話不留情。以往肖聞郁駁回這種方案不會多說一個字,熟人都能看出來他最近心情不是太好。
“剛才老林他們還來找我打聽情況,我這哪兒知道啊,我就知道你最近都快忙得住飛機上了,想來想去也沒忙到這種程度吧?中企俱樂部那個閑嗑瓜子不聊事的座談會你也去,這不沒事給自己找事呢嘛?”常鴻跟着肖聞郁進辦公室,一臉慷慨傾聽的神情,“怎麽了這是?”
肖聞郁正看一份文件,眉目不動:“沒怎麽。”
常泓正想多問兩句,肖聞郁擱在手邊的私人電話響了。
接起電話,對面安靜片刻,沈琅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肖先生。”
沉默須臾,沈琅聽見肖聞郁沉穩收斂的聲線,低沉悅耳,簡潔的一個“嗯”字。
大半個月沒聯系肖聞郁,一聽聲音發現比印象中還要好聽。沈琅內裏有根神經微微癢了下,帶着難以名狀的舒适感。她的尾音拖得很輕,笑說:“看來肖先生最近很忙,都不怎麽理人……但我又挺想的,只好打電話來讨嫌了。”
她的聲調慵懶而黏軟,勾着肖聞郁四肢百骸的所有欲望,自波瀾不驚的海平面浮現上來。
不破不立。肖聞郁以退為進,給沈琅一段緩沖期。
但隐忍半個月已經是極限,再拖一段時間,他不能保證自己不去事務所攔人。
沈琅:“這周五的拍賣會你會來嗎?”
會展在市中心某國際酒店舉行,拍賣結束正好能共進晚餐。
周五沈琅提早下班,約好她去接人,電腦關機到一半,樓下前臺的電話就打了上來。
“沈工有人找,上回上回那個——”前臺詞彙匮乏,誇張說,“帥得我失眠三天的那位先生,他找您。”這年頭開豪車的英俊男人堪稱驚為天人,前臺小姑娘淪陷了一整片,給沈琅打電話的這位沒忍住八卦,“他是您什麽人啊?”
她和肖聞郁現在是什麽關系?
沈琅回想起半月前他的那句“想清楚了再來招惹我”,給兩人間戳上了個正式暧昧關系的簽。
肖聞郁的車沒停進地下停車場。價值千萬的豪車明晃晃地停在寫字樓下,車主只露過一次臉,“華慕建築設計事務所某沈小姐名花有主”這一八卦就傳開了,等到快下班的時候,故事已經升級到了“不知名豪門公子哥苦苦追求白領上班族麻雀要變鳳凰”的版本。
“你把車往這裏一停,我又不知道要多出多少競争對手。”沈琅也不顧慮來自周圍的視線,坦然坐進車,彎唇偏頭看他,“約好我去接你,怎麽先過來了?”
車駛離寫字樓。肖聞郁搭着方向盤,眸色沉然地看她一眼,回:“正好順路。”
沈琅這半個月見得最多的就是她手裏那堆圖紙,以及組裏幾位結構師的臉,這會兒看見肖聞郁輪廓分明的側臉,覺得挺想。
臨近過年,市內環路比以往要通順。沈琅問:“肖先生以前都是怎麽過年的?”
早年老爺子身體好的時候,過年還能回國來沈宅待幾天,但前兩年身體惡化後,老爺子就一直待在了美國的療養院。沈立新也早早就移民去了美國,逢年過節打個電話回來就算致意,沈家人各自的關系都不親密,即使沈立珩和沈琅都在國內,過了年也就只是聚一餐的事。
肖聞郁頓了頓,淡聲:“我不過年。”
“那可惜了。”沈琅順着笑回,“今年你的狂熱追求者得纏着你過個年了。”
車平穩駛過紅綠燈,肖聞郁一時沒接話。下個紅燈,車停,他忽然問:“想要什麽新年禮物?”
“……”他同意跟她過年。沈琅心情很好,輕佻勁也上來了,暧昧道,“肖先生不過年,卻要送我禮物,是要跟我談事情……還是談情啊?”
亮綠燈,話題就此中斷。肖聞郁斂眸壓下暗湧情緒,也再沒接話。
拍賣會所在的國際酒店是這一帶的地标性建築,這場三年一屆的拍賣會聲勢浩大,禮堂和二樓雅座都坐滿了人。
入座後,沈琅翻着拍賣手冊,順着看下來。今晚的拍品中珠寶藏品居多,其中顯眼的是顆花式切割的粉紅色鑽石項鏈,以及宓玫的那條祖母綠項鏈。
剩下的藏品沈琅倒不感興趣。肖聞郁坐在她身旁,矚目率極高,沈琅借着衆人舉牌的吵鬧間隙跟他低聲調侃:“不應該叫你來的。”
周圍人聲錯雜,沈琅湊近說話時鼻息溫熱,肖聞郁垂眸看她說話間無意識下垂的眼睫,停頓片刻,才問:“什麽?”
“我說,”沈琅也不介意,甚至離他耳畔近了些,故意軟着尾音,“肖先生今晚特別好看。”
耳朵紅了。
中途肖聞郁離席打電話,拍賣仍繼續。
正在拍的是件白瓷花瓶,紋樣出自名家手繪,清淡素雅,不是什麽高價古董,很快就進入了敲錘階段。
沈琅在來之前看過這件花瓶的展圖,适合擺在家裏,花紋和顏色都很配白色的聖誕玫瑰。
待拍賣師敲下第二錘時,沈琅舉了牌。
等肖聞郁打完電話回來,已進入最後一件拍品的拍賣階段。
宓玫的那條項鏈已在十五分鐘前被一名富商拍走。最後的那條粉色鑽石項鏈起拍價極高,還沒等進入落槌期,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上臺跟拍賣師耳語幾句,随後公布項鏈被一口價成交。
大廳內的頂燈陸陸續續亮起,拍賣結束,熱鬧散盡。
衆人在禮儀的疏散引導下離場,拍下展品的則被引入偏廳辦理付款取貨手續。沈琅晃了晃手機,說:“我在樓上餐廳預定了位置,委屈肖先生先等我一會兒,我等等就來找你。”
偏廳裏辦理手續的地方被隔成不同區域的隔間,沈琅很快辦完手續,與委托人寒暄幾句,取了花瓶禮盒離開。
到了餐廳,餐桌位置上卻不見肖聞郁的身影。
想也知道,恒新的董事長在年末時段接到的電話聯系必然不少,沈琅也不打電話問他,點了瓶酒。等侍應生将紅酒倒入醒酒器時,肖聞郁才在另一侍應生的躬身邀引中入席。
肖聞郁見沈琅手邊擺着一個墨綠色的禮盒,看他入座,把禮盒轉交給他。
“上回說要送你一盆聖誕玫瑰,可惜太重了,我不好直接拿給你。”沈琅對上他的視線,眉目流轉道,“給你個花瓶,以後每天我給肖先生送一枝玫瑰,等到過年的時候,正好能養滿一瓶花。”
作為追求者,沈琅不僅算得上合格,還能被稱得上是善于撩撥調情中的佼佼者。
肖聞郁眼眸很深,漆黑的瞳色中似乎壓了點笑意,又轉瞬即逝地隐沒進深處。沈琅見他解了黑西裝外套扣子,從內側口袋中摸出個深金色的盒子,随手将外套搭在一旁。
打開後,修長的指骨将盒子推過來,內裏那條項鏈在燈色下熠熠閃着光。
鑽石的切割面精細繁複,泛着通透而純淨的少女粉色。是拍賣會上最後被後臺一口價成交的那條項鏈。
沈琅見肖聞郁的眉眼沉落下來,道:“新年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讓一讓,我們肖·全場心機mvp·聞郁要開始了(不是
作者君真的是更文預判苦手_(:з」∠)_給久等的小天使們發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