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嫁
鐘意雖然醒了, 身體卻沒有恢複,尤其是得知鐘潤去世的消息後,她就變得有些萎靡不振,時常昏昏沉沉睡一天。
鴻伯家裏來了人, 執意要把他接回去, 他過來跟鐘意告別, 讓她照顧好自己。
鐘意跟他聊天時候竟然挂着笑, 跟他講了講以前的事, 然後笑盈盈祝福他, 讓他放心離開。
然而等鴻伯走了以後, 許非白看到鐘意偷偷抹眼淚。
這種情況對鐘意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她一覺醒來變成了二十四歲, 不但沒有了四年記憶, 還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失去了父親和從小生活在一起的管家。
許非白看了以後心裏很不是滋味, 把孟宇調來醫院天天陪鐘意聊天。
只比鐘意小一歲的孟宇很快和她打成一片,他總是會做一些并不搞笑的事逗樂鐘意, 也會和鐘意一起看綜藝和電影, 後來他開始帶鐘意玩游戲,兩個人一人捧着一個psp,吃飯的時候都在商量戰術。
李庚在鐘意醒過來以後第三天找到許非白,告訴他檔期不能再往後推了,他必須要接工作了。
不過好在他下一個要進劇組是在B市拍攝。
醫生那邊也告訴許非白,鐘意情緒不易有太大起伏,最好少刺激她。
猶豫再三,許非白乖乖進了組。
白天他在劇組拍戲,晚上就會過來看鐘意, 他們兩個人會一直不說話。
鐘意百無聊賴在一邊看電視或者玩游戲,有時也會拿起來孟宇帶過來的漫畫書。許非白過的更枯燥,他一直坐在沙發上看劇本。
周末的時候孟宇和鐘意看了一部親情向電影,上面小女孩父親為了小女孩失去了性命,影片最後是小女孩終于明白父親一直以來苦心,在墓碑前悔恨不已。
孟宇哭的稀裏嘩啦,朦胧中聽到鐘意說:“我也好想去看看我爸爸。”
他一頓,沉默幾秒,然後換了一部喜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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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許非白戲份結束的比較早,晚飯時間還沒到,他就過來了。
他帶着一身寒氣打開門,鐘意看到他,問:“今天結束這麽早,吃飯了嗎?”
許非白走到她面前,“起來。”
鐘意奇怪的看着他。
“你不是想看爸嗎,我帶你去。”
鐘潤的墓地在遠郊,他們出來的時機不太巧,一上路就趕上下班高峰,幾百米距離挪動了将近半小時。
上了高速以後視野開闊,盡管許非白加快了速度,到達墓地時,天還是黑了。
鐘意大大羽絨服下還套着病號服,打開車門,一股陰風跑過來,通過領子鑽進衣服,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一個溫熱的毛巾從上面降下來,她擡頭,只見許非白正在給她打結。
他的手五指修長,指節分明,指甲修的整整齊齊,尤其是左手無名指上的銀白戒指,在黑暗中有些晃眼,鐘意仔細看了看,能看出這枚戒指應該是經常戴,上面有一些細小劃痕。
鐘意下意識看了看自己左手,無名指光禿禿,上面什麽也沒有,甚至沒有常年戴戒指留下來的痕跡。
不是說她愛許非白愛的要死嗎,怎麽許非白還會常年戴戒指,她卻像是沒怎麽戴過一樣。
就在鐘意思考這件事時,許非白一句“怎麽樣?”拉她回到現實。
鐘意“嗯”了一聲發現許非白問的是她脖子上的圍巾,她低頭看了看,評價只有一個字。
醜。
太醜了。
說是系圍巾都委屈那個“系”字了。
鐘意本來覺得她羽絨服下穿病號服已經夠傻了,經過許非白系過的圍巾這麽一裝扮,她感覺自己就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許非白說實話…”鐘意嫌棄道:“你這不叫系圍巾,你這就叫打結。”
許非白:“……”
“還打失敗了。”
“不喜歡拉倒。”
許非白說着又要上手給她解開,鐘意往後退了退,“算了,我委屈一下,你快帶我去找我爸。”
鐘潤墓碑在最上面,要走幾十個臺階。
其實在下面時候還好一點,有燈,不遠處還有守墓人的小屋,越往上走天也變得漆黑,那股隐隐約約的寒意也變得很重。
鐘意跟在許非白後面,結果她發現許非白越走越慢,像是在烏龜走路一樣,很久才走一個臺階。
她剛想催促人走快點,突然一個怪聲從草叢中傳過來,鐘意還沒判斷出清楚這是什麽動物的叫聲,就聽見“啊”地一聲慘叫。
接着她的手被人抓住,前面的許非白抓起她的手快速往下面跑,速度快的讓鐘意以為對方裝了彈簧,上去用了十分鐘,三分鐘就跑了下來。
一直到了車那裏許非白才停下來,鐘意大口喘着氣,喘勻以後,問他:“你幹嘛?”
許非白臉色有些發白,一臉神魂未定的樣子。
鐘意見此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然後——
“啊啊啊啊,誰碰我?誰在碰我?”許非白尖叫兩聲以後才算活過來,他轉了兩次頭看到一臉無奈的鐘意,瞬間又恢複成平日裏高冷的形象,輕咳一聲,“今天太晚了,咱們改天再來吧。”
鐘意:“你怕黑還是怕鬼?”
許非白掃了她一眼,底氣明顯不足,“我什麽都不怕。”
“什麽都不怕你能放開我的手嗎大哥。”鐘意高舉起兩個人的手,許非白的五指像吸盤一樣緊緊貼在她手上。
“呵呵…”許非白尬笑兩聲掩飾尴尬,然後打開車門,對她說:“上車吧,咱們回去了。”
“來都來了…”鐘意擡頭往上面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扭頭跟許非白說:“要不你去守墓的師傅那裏等我,我自己上去看看。”
“啊…不太好吧。”許非白說:“你一個女孩子,萬一有什麽,咱先回去,明天我再帶你過來,白天還好一點。”
“這裏能有什麽?”鐘意笑了笑,故意吓他,放緩語速,“會有鬼嗎?”
許非白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別…別瞎說,我是唯物主義。”
哪有這樣的唯物主義。
鐘意不再逗他,“你去找師傅吧,我想自己上去。”
許非白看她堅決要上去,一跺腳,一咬牙,心一橫。
“我哪能讓你一個人上去。”許非白把自己兩部手機塞給鐘意一部,“有事給我打電話。”
鐘意:“……”
膽小成這樣,還敢這時間帶自己來這種地方。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鐘意搖搖頭,轉身捂緊自己羽絨服往上走。
自己一個人走跟兩個人走還不太一樣,又是冬天,天陰沉沉的,整個墓地一片死寂,只有風吹過的時候,帶了一些細微的聲音。
鐘意打開手電筒,目視前方。
她向來不信鬼神,覺得人死後就是死了,除了生人那一點點念想,也就沒什麽了。
但她又想來看看爸爸所在的地方,甚至開始希望,如果真的有點什麽就好了。
她都沒來得及跟人告別。
沒來得及孝順他。
沒來得及說愛他。
鐘意剛走幾個臺階,倏然又聽到草叢中有什麽東西在動的聲音。
這荒郊野外的地方,什麽小動物都有,有聲音也不奇怪,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環境的原因,鐘意倏然也有點忐忑。
她連續邁了十幾個臺階,心卻緊張起來,就在她想着要不要算了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鐘意”。
剛開始她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緊接着又是兩聲——
“鐘意,鐘意。”
鐘意轉身,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底下臺階黑暗中閃出一道光,許非白向她跑過來。
不知怎麽地,鐘意心一暖。
那束光越來越亮,直到照亮她周身所有的東西。
鐘意:“你怎麽上來了?你不是害怕嗎?”
許非白:“誰說我害怕,我只是去跟那個師傅借了一個手電筒。”
鐘意聳聳肩,沒有拆穿他。
這次兩個人很快就找到了鐘潤的墓碑,碑上鐘潤照片還是四年前的樣子,這張照片瞬間擊中了鐘意的淚點。
鐘意記得這是她給鐘潤拍的照片,那時候鐘潤要跟人相親,當天晚上穿了一身休閑裝讓鐘意給他拍張照片。
那時候鐘意極度敷衍随便給他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不怎麽好看,甚至有點醜,可是鐘潤還是開心的不行,第二天就把照片當成了頭像。
早知道就好好照了。
她沉默了将近兩分鐘,抿唇看向許非白,“你能不能離遠一點?”
“哈?”
“我想跟我爸單獨說說話。”
許非白皺眉,往後面退了一米。
“你這跟站在我面前有什麽區別,不還是能聽到我聲音嗎。”
許非白白了她一眼,又往旁邊走了幾步。
“不行。”鐘意告訴他:“還是太近了。”
許非白又退了兩步。
“還是不行。”
“你要我走多遠?”許非白不滿道:“再走就要看不到你了。”
“我要你在聽不見我講話的地方。”
許非白聞言想了想,喊了她一聲。
“鐘意。”
“啊?”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這個問題…”
“什麽?”
“不用光調距離,你能不能調一下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