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二節課間，佳音有些坐不住了，他還等在那兒？ (7)

飲而盡，“您放心，不管怎樣，林峥一定會出國。”

孟令文帶着笑意審視佳音，“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希望林峥不要受到傷害。”

佳音點頭，眼睛漸漸黯淡下來。你看，沒有人真正相信她和林峥能走在一起。就連陸雲居也不過更多地為他們間那種身份差異和林峥的熾熱所打動。他們一再勸自己把握林峥，其實不過是篤信她無論如何都握不住他。

走出茶館，天已經微微有些黑了，佳音拼命睜大眼睛，依然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她覺得彷徨覺得沮喪，更覺得深深的無力。

回到宿舍，繼續對着電腦，忙碌了一會兒林峥發來視頻，佳音戴上耳機接聽，盡力朝屏幕擠出一個笑。

“怎麽好像不大開心？”林峥問。

佳音搖頭，“沒有，在寫畢業論文，有點累了。”

“哦，我就跟你聊一會兒，一會你就休息好不好？”林峥一如既往地體貼。

佳音“嗯”一生，發了個擁抱的表情。她是愛他的，只是她的愛更類似男子，男子通常将愛當做錦上添花，有當然很好，沒有也照樣可以生活。所以那些古代的書生才會在和向往的小姐□□好後背上行囊赴京趕考，一旦高中，轉頭就會為前程娶一個素不相識的官家小姐。至于愛，愛是什麽？愛不過是午夜夢回的一場溫情□□。

而林峥，愛于他是純粹的，遠比所謂的金錢事業重要。這或許僅僅因為他生來就無需努力，他的未來是一早就被鋪設好的康莊大道，自然能夠一心一意投入在所謂的愛情上。他愛的是愛情本身，即便沒有紀佳音吧也會有王佳音，李佳音。他總要愛上誰的。

這樣想，佳音更覺涼薄。

“想我了嗎？”林峥問。

佳音打出一個“想”字，按下發送鍵。

“想我了就來北京看我吧，反正你也保研了，不用參加招聘會，不像我，每天都跟趕場一樣，只要是武漢的公司我都跑去投簡歷。”

佳音心事重重地敲出一行字，又逐個删除，改成“我們班好幾個出國的，你想不想去留學？”

林峥頓了一會兒，“想呀，想去法國，可你不是保研了嗎，我一個人去也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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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音飛快打字，“你去吧，不要為我放棄。我可以等你的。”

林峥笑容頓住，“紀佳音你什麽意思？我們已經分開四年，多不容易你不知道嗎？你還要我出國，三年，你知道三年會有多少變故嗎？異地戀都這麽難，異國戀什麽滋味兒你也想嘗嘗嗎？”

☆、第 28 章

林峥憤怒的挂斷視頻，又“砰”一聲合上電腦，靠在床上自顧自生着悶氣。

同在足球隊的舍友走過來，“跟女朋友吵架了？要我說女人就不能慣，這幾年你為一棵樹放棄多少森林，結果倒好，你這棵樹一次都沒來看過你，我要是你就晾着她給她點顏色。”

林峥悶悶着不說話。

另一個舍友也接腔，“可不是麽林峥，談了這麽久戀愛你連下半身都沒攻陷，我可聽說了，多少男生舍不得碰自己的女朋友，一分手沒倆月就都被別人給破了。現在的女孩子，你太珍惜她她反而不把你當回事。”

“滾！”林峥操起枕頭砸過去，恨不該喝點酒就嘴沒把門，倒成了別人的笑柄。他煩躁地臉朝牆躺下，閉上眼睛卻滿腦子都是舍友污穢的話，是他太愛她了嗎？想到這些年和紀佳音的過往，林峥越來越懷疑她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

“別看了。”陸雲居一回宿舍就把佳音從電腦面前推開，佳音嘆息着審視她，作為宿舍裏唯一沒保研的女孩，所有人都以為陸雲居羞愧至極，只有佳音知道她眼下逍遙得跟個神仙。

佳音打趣，“怎麽了，不跟你堂哥膩歪了？”

陸雲居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你要瞞我到什麽時候？我都知道了，林峥媽媽找過你，你跟林峥一個月都沒聯系過了。”

佳音想要轉移話題，一開口就被陸雲居頂回來。

“在我面前也要裝不在意？我跟你說，你趕緊去北京找林峥，公衆號就先交給我，外頭都傳言我這個唯一沒保研的學渣羞愧的不敢出現在校園了，我正好叫他們瞧瞧我陸雲居是不是真跟他們想的那樣孬種。”

好一會兒，佳音才開口，“雲居，是不是你也認為我和林峥不可能？”

陸雲居一愣，在佳音身旁坐下，“老實說，如果你不是你，林峥不是林峥，我覺得你們一定不可能，有些人有長相厮守的能力，卻碰不到長相厮守的人，但是你和林峥不一樣，我相信你們能克服萬難走在一起，如果你們都不在一起了，那我真的要懷疑愛情了。佳音，有些事情需要主動，林峥已經主動了99步，難道你1步也不肯走嗎？”

佳音深深嘆氣，“林峥要為了我放棄法國留學，我不肯，他很生氣，覺得我不夠在乎他。”

陸雲居把手放在佳音肩膀上，“林峥一定提出想跟你一起去，不用說，你也一定拒絕他了。我知道你不可能放下眼下的事業，可是林峥又有什麽錯呢？他不過是想和你在一起。”

佳音目光深遠起來，“在一起就完了嗎？生活不是童話，一句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徹底結束了。現實中犧牲的那一方會覺得自己付出的多，也就理所當然有更多地要求，另一方出于歉疚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補償，時間久了，當初的犧牲就成了負擔，最可怕的還不是這種負擔，可怕的是犧牲的那個人最終一事無成，只能喪失自我抓救命草一樣牢牢撈住另一半，到頭來不過是兩個人的不堪重負，悔不當初。莊子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愛不是奉獻和犧牲，愛是互相成就共同前行。”

陸雲居想了一會兒，“我承認你說得是有道理的，這種例子我也見過很多。只是佳音，你要對林峥對自己有信心，憑你倆的能力，到哪兒還不能混出一片天！”

佳音苦笑，“林峥怎樣暫且不評價。只是雲居，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所謂時勢造英雄，我雖然不算英雄，但有今天，其實真的只是運氣而已，如果不是把握住契機，我也不過是培訓班賺點小錢的代課老師。”

陸雲居一聲長嘆，“有時我羨慕你的聰慧透徹，有時我又恨這種透徹。不管怎樣，我還是覺得唯有相信，才有可能，很多事情看太透就沒意思了。”

這次的冷戰持續到寒假，佳音無數次想要撥打熟悉的號碼，最終也只是黯然放下手機，她知道，電話那頭，林峥一定在等自己妥協，只是妥協的結果無非是她陪他出國，或者他陪她留在國內，佳音不願意為林峥甚至為任何人做出犧牲，同樣她也不願意別人為自己做出犧牲，只是林峥顯然是不明白的，不僅這件事情，很多事情他都不明白，他們的差距是與生俱來的雲泥之別。

這個寒假是孤寂的，滿天煙火也照不亮前行的路。

佳音待在煥然一新的家裏，這兩年她寄的錢有相當一部分被媽媽用在裝修上，屋裏寬敞了整齊了也舒适了，媽媽也不用幹家政了，和叔叔專心經營着小店，佳音心裏是有一絲滿足的，不管怎樣，起碼她用自己的努力讓家人過上了不錯的生活。

年三十，過完生日佳音就窩在沙發上，媽媽小心翼翼了半天，終于還是開口，“在學校有合适的男孩子嗎？”

佳音搖頭。

“那，那個林峥還有聯系嗎？”

佳音還是搖頭。

紀媽媽和所有母親一樣，對早戀嚴防死守，一旦到了一定年齡，又生怕自己的女兒嫁不出去，這幾乎是所有中國父母的通病，佳音只淡淡說一句，“這事你就別操心了，遇到合适的我第一時間帶回來給你和叔叔審核。”

紀媽媽和叔叔對視一眼，終究沒再說什麽。

這是個清冷的寒假，林峥沒事就開着空調窩在家裏，這天謝均平突然殺過來，臉色難看得吓人，林峥放下手裏的《笑傲江湖》，忙問他怎麽了。

謝均平一屁股坐在林峥對面，“我後媽懷孕了。”

林峥白他一眼，“我當什麽事呢，你不早料到有這一天。”

“料到跟真正來臨能一樣嗎？我爸當初可答應過我媽，這輩子不會再跟別的女人生孩子，我媽走了還沒十年，他就忘了自己說過什麽。我找他理論他只知道一言不發地幹坐着抽煙，媽的，氣的我直接砸了他辦公室。要是殺人不犯法，我真想一刀………”

“哎哎哎，”林峥打斷他，“越說越離譜了啊，沖動是魔鬼，依我看這兩天你就先在我家住着，我讓我奶保密，吓吓你家老頭，至于你後媽，這不還沒生嗎！再說女人都要生孩子的，現在不生将來遲早也得生。依我看你不用計較這個，早早接手你老子生意才是正道。”

謝均平臉色總算好轉，“我也這麽想。哎…我說，你一整個寒假不跟我踢球也不出門，是不是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兒，不會又是那個紀佳音吧？”

林峥臉一黑，“別提她，提她我心煩。”

謝均平了然，“要不我想想辦法替你把她約出來？”

林峥趕緊制止他，“我的事你別管，在我奶面前可別亂說啊，不然我把你轟出去，讓你繼續直面慘淡的人生和懷孕的後媽！”

謝均平嗤笑，“還真和紀佳音有關，我說林峥，你們家祖上三代是造了什麽孽，個個都是情癡！不過癡也沒用，還不是一個兩個都娶了門當戶對的，要我說，你就別掙紮了，采薇那麽好的姑娘…”

林峥打斷他，“那麽好的姑娘我可無福消受，還是交給你謝均平更合适，畢竟你對她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大四下學期對于所有學生而言都是特殊的，如果不是因為林峥，佳音應該是期盼畢業的。她是個向前看的人，陸雲居曾經問她，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哪一個瞬間最讓她動容，佳音幾乎沒有猶豫地表示自己不願回去，哪一個瞬間都不願。在心底她永遠相信，相信明天會比今天更美好更充滿希望。

陸雲居還是時不時勸她去北京，佳音只淡漠地笑着，盡力避免提及林峥。陸雲居勸歸勸，到底沒辦法代她做出決定，她只是惋惜地想着，如果陸東亭也這麽在意她，別說去法國，天涯海角她都随他。

這天接了個大單，陸雲居前天跑去找陸東亭了，佳音只好一個人出去跟對方約談，看到來人，她實打實震驚着，又很快恢複神色，“張總？”

張明達笑，“我以為，你會把合同摔在我臉上。”

佳音遞過合同，亦笑，“怎麽會，張總如此慷慨，誰會跟錢過不去？只是微信推廣這點小事，通常一個産品經理就能勝任，應該沒有重要到需要勞煩張總親自過來吧。”

張明達一揮手，秘書挂着職業的微笑退出包間。

“我說過，我們遲早會再見面。”張明達看一眼佳音，痛快簽下合同蓋上公章。

佳音與他對視，“張總過來，應該不止為了合同。”

“當然。”張明達遞過來其中一份，“子公司的事情，我向來也不願插手。這次過來，一是見見你，二是希望你勸勸你的好朋友，林安是我親外甥，我姐姐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不可能同意他娶蘇舟。”

合同掉在地上，“你說什麽？”

張明達笑得殘酷，“我說什麽你很清楚。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大，相逢一場，這次我沒有拆穿她，但是前天在林家見到我，她已經六神無主。或許，你該去看看你的好朋友。作為曾經的姘頭，我也不希望她做傻事想不開。”

佳音深深一顆心懸起來，撿起合同就拔腿沖出飯店。

☆、第 29 章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QQ也沒有消息，佳音立即做出決定，當下買了飛往北京的機票。又回到宿舍收拾東西，一開門就和陸雲居裝了個滿懷。

“對不起佳音我還是遲到了，談的怎麽樣？”

“已經簽了，後續就交給你了，雲居，我要馬上去趟北京。”佳音把合同塞給陸雲居，就往背包裏裝換洗衣物。

陸雲居跳過來，“想通了？要去找林峥？”

佳音收拾東西的手一頓，“不，去看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比林峥更重要？紀佳音你是不是犯糊塗？”

佳音背上包，“這件事我回來再跟你說，我不去看林峥，他頂多難過一段時間，可這次我不去，我朋友或許想不開做出傻事，她已經傷害過自己一次，我不想再有第二次。雲居，人命重要還是愛情重要？”

陸雲居愣在那裏，眼睜睜看着佳音出門，很久才低低嘆一句，“沒有愛情，活着也不過行屍走肉。”

一下飛機佳音就當了出租來到美院，她找到蘇舟的宿舍大樓，直接越過舍管阿姨沖進去，宿舍門關着，佳音敲門沒人應，推一推發現是從裏頭反鎖的，她掏出電話撥打蘇舟的號碼，聽到裏頭傳來鈴聲卻無人接聽，着急地打算破門而入。剛一擡腿一個聲音從後頭傳來，“佳音？”

佳音松口氣，“我從上午開始打你電話，你跑哪兒去了半天也沒消息？”

蘇舟低頭，“出去轉轉，沒帶手機。”

蘇舟的狀況遠比想象中要好，或許經歷過高中那一次，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經不起風雨的女孩了，佳音下巴朝門點一下，“去拿手機，我們出去坐一坐。”

兩人來到校門口一家僻靜的咖啡館，挑了靠窗的位置，佳音點了兩杯熱巧克力，把其中一杯遞給蘇舟，“我見着張明達了。”

蘇舟擡頭，“他......說了什麽嗎？”

佳音默認，“你打算怎麽辦？”

蘇舟眼睛紅起來，死死咬住嘴唇，好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這幾天我都不敢接他電話，昨天他來找我，我也躲着沒敢見。都說命運的禮物是暗中标了價格的，佳音，我真的好害怕。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佳音長嘆，“害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現在你必須振作。這件事情沒有人能為你出主意，只有你能為自己做主，你要好好想想，怎樣才是你內心想要的答案。”

蘇舟喃喃，“最想要的，當然是和他長久啊？可是現在……我還配嗎？”

佳音握住她的手，“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機會，何況那并不是你的本意，如果你都接受不了自己，又怎麽要別人接受你呢？”

蘇舟是懂非的，“接受自己？”

佳音點頭，“是，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接受不完美的人生，甚至接受不完美的世界。沒有什麽是完美的，蘇舟，你必須學會接受。”

蘇舟握着那杯巧克力，“我要想一下，一個人好好地想一想。”

美院距離林峥的學校不算太遠，難得來一趟，不過來看林峥實在說不過去，佳音先在附近找了個酒店入住，換了身幹淨衣服，就想到林峥學校碰碰運氣。

打聽到足球場的位置，佳音加快腳步往過走，路過籃球場時，一個籃球飛過來，差點砸在佳音頭上，幸好路旁有人拉了她一把，打籃球的男孩子跑過來，“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佳音說一句“沒事”，就要往那頭走，男孩子抱着籃球跟着她，“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吧？是來找人的嗎？你找誰？說出來我興許認識。”

佳音看一眼男孩，“不用了，我就随便轉轉。”

男孩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你不找人呀？一個人轉多沒意思，要不我陪你吧。”

佳音想甩開男孩子的手，卻不料他力氣大着，嬉皮笑臉不肯松手，佳音冷冷看着他的手，又冷冷看向他的眼睛，“我說放手，聽到沒有？”

男孩子被她的疾言厲色吓一跳，不由得就松了手，走之前還沒趣兒地嚷嚷，“這麽兇，鬼才喜歡你！”

佳音嫌惡地彈一彈袖子，擡起頭就看見林峥穿着球衣，一只腳踩在足球上，饒有興致地看着這邊。見佳音不打算過來，林峥把球踢給隊友，“你們先走，我有事。”

隊友看看佳音，吹着口哨調笑着一一離開。

林峥走過來，許久不見，他似乎一點不生疏，背着手繞一圈打量佳音，學着剛才那男孩子的口氣，“這麽兇，鬼才喜歡你。你說我怎麽莫名其妙就成了鬼呢？不過看你這麽兇，我倒是放心了。”

說着靠近了些，拾起一縷佳音齊肩頭垂着的發，放在鼻尖嗅了嗅，“你剪頭發了，這個長度剛剛好，再短就不淑女了。”

佳音打掉他的手，“本來也不是什麽淑女。”

林峥抱住她，“終于肯理我了，說實話，剛看到你我簡直懷疑是在做夢，紀佳音，終于有一次你主動來看我了，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

佳音抱住他，想說是為蘇舟而來，最終也只是張張嘴，不忍林峥難過。

“林峥，我有話想跟你說。”

“可我不想聽。”林峥捧着她的臉，吻過她額頭，又吻過眉梢，終于吻上她的唇。天漸漸暗下去，林峥的吻卻越來越深。

知道佳音已經訂了酒店，林峥去宿舍沖了澡換了衣服，出門前舍友不懷好意的那句“把握機會”令林峥不由心生動搖。林峥一路打着小算盤，心不在焉地陪她吃了點東西，就迫不及待随着她來到酒店。佳音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期間每當她提及留學，林峥總會想辦法把話題岔開。兩人只好這麽牛頭不對馬嘴的拉扯着進了酒店的電梯。

一進房間林峥就吻過來，佳音推開他，剛想說什麽，蘇舟發來微信，“佳音，我想明白了，你說得對，我決定跟林安坦白，不管怎樣，我要學會接納自己。謝謝你大老遠跑來開導我，對了，見着林峥了嗎？”

佳音背過身正打字，林峥湊過來一看，搶過手機往上翻着聊天記錄，半響才擡頭，“你是為了蘇舟才來的北京？”

佳音想跟他解釋，說了幾句就被林峥厲聲打斷，“我對蘇舟的事不感興趣，她有今天完全是自作自受！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麽對她這麽好？她一出事你馬上就飛到北京看她？我呢？幾個月沒音信也不見你過來？紀佳音，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解釋已經于事無補，佳音拉開窗簾看着夜幕籠罩下絢麗的城市，“林峥，去法國吧，我可以等你的。”

“如果我不去，或者非要你陪我去呢？”

佳音不說話地看向窗外。

“我知道了。”林峥心中惘然，一切又回到四年前，高考後的那一晚，她也是這樣堅決，把自己推向另一個城市。現在是另一個國家。林峥有些傷心，四年了，她一點沒變，四年的時間尚不足以讓她有絲毫的動容，或許于她而言，自己和籃球場糾纏她的陌生男孩并沒有什麽區別，不過是時間長了點，讓她滋生出來一些感動。林峥轉身拉門，突然想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付出了這麽些年的人。

手剛觸上門把手，佳音回頭看他，“天黑了，路上小心點。”

她并不挽留自己。林峥耳畔回想起舍友的話，“女人是不能慣着的”，“多少男孩子舍不得碰自己的女朋友，一畢業就被別的男生破了”，“破了”兩個字深深戳痛林峥的心。他不敢想，有一天會不會有另一個男孩甚至男人那樣與她親密交頸，分享她美好的身體，擁有她灼熱的情感，若真有那麽一刻，她會不會有一刻記得自己？

她要記得。他一定要她記得。哪怕是用最卑劣的手段，他也要她嘗到他痛苦的百分之一。

林峥松開手裏的門把手，回頭看看眼前充滿象征意味的潔白床單，多少女孩在這種沒有儀式的地方獻出人生的第一次，哪怕這份感情最終無疾而終，哪怕最終披上白紗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的是另一個男人，她們也仍将記得第一次的疼痛。疼痛，是一個女人最深刻最原始的記憶。

他在佳音詫異的眼神裏關上燈撲過來。

抵抗是徒勞的，一男一女的對抗中，女人永遠是弱勢，到最後佳音已經不想再掙紮了，只希望這一切早些結束。她如何不明白林峥的心思，不過是他難過就要自己跟着受着，她也并不是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只是萬萬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此情此景何以堪，她閉上眼睛，即便林峥粗暴地闖進她的身體時，她也咬着牙始終不肯發出聲音。那一刻她想到陸雲居，為什麽她的第一次一點都不疼，而自己卻是撕裂般的疼痛？

這是怎樣的一個晚上，佳音閉着眼睛躺在那兒，由着林峥為她擦拭下身，為她蓋好被子，連他在她身旁躺下，與她十指相扣，她都沒有絲毫反應，只由着他握着。一切都由着他。

直到天亮，她也不肯睜開眼睛，她不是害怕亦沒有憤怒，她是不知如何面對林峥，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交付彼此，她的心已然千瘡百孔，讓她驚慌的是她發現饒是如此，她竟一點不恨他，她甚至想，如果這是他們最後的親密，如果一定要有個人結束她的少女時代，她寧願那個人是林峥。

林峥嘆口氣，俯身吻一吻她額頭，“如果你改變主意，随時來找我。打電話發短信都行。如果你不來，紀佳音，我們就此別過吧。我只等你到六月。”

通過腳步聲和關門聲判斷林峥已經離開，佳音睜開眼睛，手機哆嗦了一下，是陸雲居發來的微信，“見了林峥好好哄哄他，千萬別說你不是為他去的北京。”

來不及了，佳音苦笑着丢開手機，拖着疼痛散架的身體在浴室裏沖洗，熱水從頭頂的花灑裏澆下來，水霧很快彌漫開來，萬物皆朦胧起來。

☆、第 30 章

離開北京前，佳音給蘇舟發了條微信，“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忙起來就不會難過了。”

蘇舟很快回複，“我跟林安說了，看他落荒而逃的樣子，我好像也沒有那麽難過。不過你說得對，忙一點就好了，我之前一直斷斷續續連載漫畫，這幾天沒更新，還有粉絲催我呢。”

佳音回複一個加油的表情，“我登機了，再見。”

飛機飛上高空時，佳音最後看一眼這座城市，她一直對北京沒什麽好感，雖然它繁華而歷史悠久，佳音就是沒辦法喜歡這承載無數北漂人夢想的擁擠城市。現在，她要離開這裏了，心裏卻又有點惆悵起來。

陸雲居是個聰明的女孩，從佳音的狀态推斷出她和林峥之間已經不可逆轉，她雖然遺憾，卻也識相地沒再提起林峥，确認佳音沒事後，她又把公衆號甩給佳音，跑到安臨和陸東亭甜蜜去了。

五月底答辯後，佳音在一個下午想起林峥說等她到六月，她擡頭看着天上緩慢移動不知飛往何處的飛機，心鈍鈍地疼着，浮生若夢，本就是放縱任性換來的一段情，可笑不久前她還妄想與他厮守。佳音默默說了再見，仿佛這樣就可以徹底與林峥畫上句號。

六月初她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例假已經推遲一周了，硬着頭皮買來試紙，看着上頭明顯的兩道杠，她感到透心的涼意。

這個孩子不能要。否則她的一切計劃乃至整個下半生都将被打亂，而且林峥已經離開，她也不打算與他再有瓜葛，留下這孩子，他或者她将永遠得不到父愛，佳音想起自己的父親，沒有父親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她更深深覺得這孩子不該留下。

好在答辯已經結束，七月初就能拿到畢業證了，這期間還有一個月時間，正好可以趁機休養，自己還年輕，假以時日還會有孩子的。佳音這樣安慰自己。

佳音素來不喜歡麻煩別人，尤其涉及私密，故而做手術這天她一個人挂號一個人就診，她心理素質一向了得，整個過程表現的比醫生還要見怪不怪，只是等待除去這個孩子時，随着手術時間漸漸逼近她忽然變得焦慮起來，直到手機叮咚一聲，是林峥發來短信，她哆嗦着手劃開手機。

“飛機要起飛了，你說可以等我，還算數嗎？”

終究妥協的還是他。

佳音删掉短信，她在這一刻流下眼淚，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那樣決絕，林峥也遠比想象中重要得多，她心頭沉痛，竟滋生出留下這個孩子的勇氣。

這是她和他的孩子。餘生就算沒有林峥，她也不至太過于寂寞。

林峥沒有等來紀佳音的回複，他坐在飛往異國的客機上，看到四周驚異的雲層，心情十分低落，他想，她未必會等他，她或者恨着他呢，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寂寞頓時四面八方湧過來。

送走林峥，顧采薇哭的眼淚嘩啦，謝均平無論如何也勸不住她，只好将她送回學校，他在上海念經濟學，為了送林峥，也為了見一見顧采薇，才請假來北京待幾天，他住在距離顧采薇學校不遠的酒店，打算明天請她做自己的導游來個北京一日游分散她的難過。

謝均平睡得晚，淩晨三點剛入睡，接到顧采薇的電話一下清醒過來，按下接聽鍵，那頭卻傳來男人的聲音，“你是這個號碼主人的朋友嗎？我在最近聯系人裏找到你，你朋友在酒吧喝醉了，方便給個地址我送她回來嗎？”

謝均平忙報出酒店名字，然後穿好衣服下樓等着。半個小時後一個男孩從出租裏出來，打開後門試圖将不省人事的顧采薇拖出來。

謝均平忙過去幫忙，并掏出一百塊作為路費遞給男孩，男孩收了錢，低頭說一句謝謝，始終未曾正視謝均平的眼睛。

好不容易将顧采薇抱進酒店的房間裏，謝均平忽然意識到不對勁，顧采薇頭發散着，口紅也有些花，甚至衣服都有淩亂着。謝均平小心翼翼掀開她的裙子，果然發現內褲上有血跡和粘稠的液體。他心揪在一起，一拳打在床邊的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顧采薇卻仍渾然不覺的躺在那兒。

謝均平不知道該怎麽辦，報警，還是裝作什麽都沒發生？每天都有這種事情發生，只是發生在在意的人身上，才體會到那種恨不得将那人碎屍萬段的絕望感。他只能守着顧采薇，等她醒來後再做決斷。

淩晨時他忽然改變主意，既然這一切已經發生，不如替她選擇傷害最小的方式，讓她好受點，哪怕只一點點。只是這一點點，卻極有可能讓她從此徹底遠離自己。

顧采薇是在第二天中午醒來的，她感受到身體的疼痛，正拼命回想着發生了什麽，謝均平忽然握住她的手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采薇，對不起，昨晚我一時沒忍住……”

“你混蛋！”顧采薇一愣，啪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然後起身踉跄着奪門而逃。

沒想到她會來找自己，彼時謝均平已經回到上海，操場的角落裏，看着面前不怎麽自在的顧采薇，他遲疑着開口，“你…還好嗎？”

顧采薇點點頭。

“你…怪我嗎？”

顧采薇點頭又搖頭，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氣，“我想清楚了，謝均平，與其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身上浪費感情，不如接受一個默默對自己好的人。何況，何況我們已經……”

謝均平內心沉重，上前一步将顧采薇摟在懷裏，“我會好好對你，一輩子不辜負你。”

不知不覺就到了畢業季，飛向天空又高高落下的學士帽見證了又一批畢業生的大學生活落下帷幕。拍完合照佳音就回到宿舍收拾東西，能扔的都扔了，帶走的也不過小小一個箱子。

陸雲居早已回到安臨，佳音和她商量後，上周在陸東亭的幫助下将兩人的文化公司以相當樂觀的價格賣給一家大型互聯網公司，她已經放棄保研，打算直奔安臨，一來那兒互聯網行業很發達，二來，她在那兒有房産，之前一直托給中介公司，現在兩室一廳那套由于租客提前違約退房，她跟中介交涉後決定收回來自己住。

得知佳音放棄保研，陸雲居表示無法理解，她在電話裏嚷嚷，“你瘋了嗎？林峥都走了，你幹嘛放棄讀研？要這樣你還不如當初跟着林峥去法國。”

“那不一樣。”佳音摸一摸平坦的小腹。

陸雲居沉默了一會兒，“算了，我也不問你了。宋沉也在安臨，你有什麽需要就聯系我們，到時候下了飛機我去接你。”

七月初，出了安臨機場，佳音左顧右盼，始終不見陸雲居人影，佳音等了一會兒才打她電話，是陸東亭接聽的，他說陸雲居病了，無法過來接她，佳音提出過去探望，陸東亭只是冷冷說“她需要靜養”就挂了電話。期間佳音打過幾次電話，每次都是陸東亭接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冷淡，佳音改發微信，卻又石沉大海般沒有消息。她也嘗試着去過陸家的別墅，吃了兩次閉門羹後就徹底放棄了。

十月份陸雲居敲門的時候佳音正窩在沙發上啃一個碩大的雪梨，據說多吃水果有益胎兒發展，她就逼着自己拼命吃，照顧她的張阿姨小跑着打開門，見着來人陸雲居一愣，“請問，紀佳音住這裏嗎？”

張阿姨把頭探過來，“阿音，找你的。”

陸雲居直接越過張阿姨走進來，看到佳音微微隆起的腹部，兩人面面相觑，最終是陸雲居先開口，“我說你這麽痛快把公司賣了！林峥一定不知道吧，你這是何苦？”

佳音放下啃了一半的梨，“你呢，這麽久沒個消息，陸東亭又不準我看你，你到底怎麽了？”

陸雲居習慣性摸一摸左手腕上的寬板手表，“沒什麽，我不要他了，佳音，別再問了。”

從前陸雲居從不帶手表，佳音猛的站起來，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把手表往上推開，果然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疤痕，“什麽時候的事？”

顧及佳音的身體，陸雲居不敢掙開，只乞求地說，“上上個月，佳音，別問了，求求你了。”

佳音嘆口氣，憐惜地把手表放下，将她拉到沙發上，“好，我不問。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陸雲居拿起一個橘子，認認真真剝皮，又摘掉上面的白色組織，“我來是跟你告別的，我打算浪跡天涯雲游四海，你知道，我不喜歡工作，也沒什麽志向，反正公司賣了也分了那麽多錢，夠我揮霍些日子的。”

佳音盯着她，“你想好了？”

陸雲居嗯一聲，看着佳音的肚子，“我要做幹媽。到時候生下來你就把我照片貼一屋子，讓臭小子從小認得我，嗯，我會回來看她的。”

佳音笑，摟着陸雲居肩膀，“好。——臭小子，誰說是兒子了？我有預感，會是個女孩兒。”

陸雲居讪讪，“我倒希望是個男孩，女孩子來這世上走一遭簡直是受罪。”

佳音找不到反駁的話，只好默默與陸雲居相依偎。

住了兩天，陸雲居的到來讓沉悶了許久的屋子有了些許生氣，連張阿姨都感嘆着“阿音呀，讓你朋友留下呗，她來了你都愛笑了。”佳音順勢躺在陸雲居腿上，打趣道，“要不你就跟我過吧，等孩子生下來，咱倆一起教育她，教出個混世魔王來。”

陸雲居擰她臉，“有你這麽說自家孩子的嗎？我不能留下，佳音，陸東亭答應放我離開，萬一他後悔，哼。明天我就要走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生一個孩子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要上戶口要有合法社會關系，你不能讓她一生下來就是個世道不容的私生子。”

佳音默然，“這個我再想辦法。雲居，不要走得太遠，也許，還有回頭的機會。”

陸雲居苦笑，“你和林峥或許還有可能，我和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佳音替她捋一捋劉海，“你還有我，哪天累了，記得還有個停靠的地方。”

☆、第 31 章

陸雲居在清晨悄無聲息的的離開了，她走的時候佳音其實是醒着的，只是她們誰也不想面對分離，所以一個小心翼翼，一個裝作一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