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節課間,佳音有些坐不住了,他還等在那兒? (8)
知,好讓離別不那麽充滿悲傷難以接受。
家裏空起來,佳音想出去走走,張阿姨正倒騰洗衣機,擦幹手要跟着,被佳音拒絕了。一個人走在這座快節奏的城市,難免心裏有些寂寞,寂寞的時候就會想自己還擁有些什麽,想着想着就來到附近的辦公樓,她在這裏擁有一套八十來平的辦公室,一直托給中介,這麽久了甚至沒來看過,更不知道租給怎樣的公司。
安臨的互聯網行業正在勢頭,買到手的房子都已增值不少,看着辦公室裏年輕的面孔進進出出,佳音沒有進去打擾,在門口站了會兒就打算回去,走到電梯口站在邊上等着,一個身影走出來,晃一下就過去了,忽而又折回來,“學妹?”
佳音看清來人,“宋學長?”
宋沉注意到她的肚子,壓下滿腹疑惑,“你……在這裏上班?”
佳音搖頭,“815,是我的房子,過來看看。”
宋沉笑起來,“815是我的公司,進去坐坐吧。”
見她猶豫又問,“一年多沒見,學妹不會連敘舊都不願吧?”
年輕有為的老板帶着已有孕相的女孩坦然走進辦公室,辦公室多少女員工心碎了一地,等助理送來兩杯茶,宋沉淡淡叮囑一句“把門帶上”,那些暧昧探究的眼光就被阻絕在外。
佳音靠在椅子上,窗外,秋天的陽光照進來,她眯着眼睛看一眼,“學長想問什麽就問吧。”
宋沉端起杯子,“聽雲居說林峥六月份就出國了,你有沒有想過将來怎麽辦?這孩子怎麽辦?”
“我可以養活她,只是,沒有父親,她的童年會有一些缺失,我會想辦法彌補。”
宋沉靠近些,“如果,我願意承擔她父親的角色呢?”
佳音擡起眼睛,“我沒有什麽可以……”
宋沉眼睛深沉起來,“你很像一個人,這已經足夠了,不需要拿什麽交換。”
“你可以去找她。”
Advertisement
“你會找林峥嗎?”
佳音沉默下來。
宋沉把玩着手裏的玻璃杯子,“她結婚了,那男人追她很多年,應當也是有幾分真心的。而我,也需要擺脫現在的家庭。”
領完結婚證,宋沉就搬到佳音那兒住,兩室一廳立即擁擠起來,宋沉便張羅着在附近給張阿姨租了個單身公寓,張阿姨只當小兩口之前吵架分開,高興地搬了出去,只有白日裏過來照料佳音飲食起居。
次年二月,佳音歷經一天一夜,在婦保醫院順利誕下女兒,她只有二十四歲,卻已經做了母親,望着皺巴巴的嬰孩,她說不清是喜悅還是苦澀。
宋沉是個很好的男人,看他溫柔抱着孩子,佳音有時會想,如果沒有林峥,與他白頭也不失為一種幸福,想到林峥,她又覺得空落落,再看看宋沉,在他心底,那個人是否也早已紮了根?
“給她起個名字吧。”佳音靠在床邊,她正坐月子,很多瑣事都是宋沉在處理。
宋沉把孩子放在她身邊,電暖氣使整個卧室都暖和起來,他一進門就脫掉外套,立領駝色毛衣顯得他更加英挺,他俯身為佳音攏一攏額間的散發,“我已經想好了,跟你姓,叫紀唯安,別無他求,唯願她一生安寧。”
佳音低喃,“唯願一生安寧。謝謝你,宋沉。”
到底年輕,恢複得快,出了月子佳音覺得輕松許多,已經開始接一些自媒體的稿件,有了女兒,從前那股子拼勁兒好像一下消失了,加上之前的積累,經濟上她已經沒有更多追求,只希望小唯安能夠健康成長。
這個點張阿姨都會守在廚房對着菜譜炖湯做菜,宋沉回來後就進了卧室,看一眼握着拳頭沉睡的小唯安,走到窗邊在佳音身旁坐下,“又在寫文章?”
佳音點頭,突然發現宋沉離得太近,她克制住想挪開的沖動,宋沉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看她的眼睛深沉起來,先是握住她的肩膀,又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将她的頭發撩起來卡在耳後,俯身準備輕輕吻上她的唇。
嬰兒的啼哭聲立即響起,佳音推開宋沉,沖到床邊,背過身給孩子喂奶。
宋沉很輕很輕地嘆口氣,走出去帶上門。
這天晚上,張阿姨走的時候小聲跟佳音說,“阿音啊,不好再分房睡得啦,再好的男人也經不起呀。”
佳音紅着臉關上門,宋沉正在沙發上看電視,把頭擡起來看她一眼,“臉紅了?張阿姨說什麽了?”
佳音不說話,宋沉卻猜了個七八分,指指旁邊的位置,“過來。”
佳音順從地坐過去,宋沉就要吻她,佳音忽然問,“她是什麽樣的?”
宋沉一愣,松開她,眼神飄忽起來,“她,跟你有些像,說不清哪裏像,但又有些不太一樣,沒有你倔強,或許也不如你聰明,她很容易讓人覺得溫暖,也或許…僅僅讓我覺得溫暖。”
宋沉撫一撫額頭,“語無倫次半天,讓你見笑了。簡單來說,高中時我們住的很近,我家很窮,她家條件不錯,只是她媽媽很勢力,總不拿正眼看我,她卻一直幫助我,清晨的牛奶,省下來的糖果,時不時的零花錢,還有被校園暴力時站出來的清瘦身影,如果沒有她,佳音,我簡直不敢想,或許我會成為一個殺人犯,有一次我已經在書包裏塞了把刀,她不知怎麽發現了,攔住我,說有她在不會有任何人欺負我,你猜她幹了什麽,她做了高年級校霸的女朋友,就為了我不再受人欺負,而我,只能眼睜睜看她為我付出,後來她爸發現她早戀,關起門要打她,我沖進去護住她,被她爸揍得鼻青臉腫。那是我唯一一次擋在她面前。”
原來她是這樣的,佳音覺得慚愧,自己并沒有她那樣勇敢,她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我那愛賭的爸拿了雲家的錢,和我媽離婚消失了,據說去了西北,那兒消費低,他可以用那巨款混吃混喝一輩子。我媽就帶着我改嫁到安臨,我和她再沒聯系過。起初是覺得沒有資格,跟我在一起似乎只給她帶來壞運氣。後來想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結婚了。聽說她就在安臨,你說奇怪不,這城市不大,我一次也沒遇見她。沒遇見也好,看見她跟另一個男人幸福,說實話,我受不了。”
見佳音沉默,宋沉坦然一笑,“人就這一輩子,怎麽都是過,少了她或許遺憾,只是又能怎樣呢?沒有時光機器,沒有逆轉的勇氣,無論如何也只能接受現實。我自問算得上深情,也不過爾爾,學妹,你覺得林峥還會等你嗎?”
說完就回到另一間卧室,留下佳音一人坐在沙發裏,看着電視機裏上演着纏綿糾葛的愛情故事,她腦海裏又浮現出林峥的臉,這段時間她很少想起他,更從不曾奢望他會等她,她只希望,若餘生不相逢,但願會有适合的人陪在他身旁。但願他幸福。
只是要怎樣才可以幸福,來到法國已一年有餘,紀佳音的名字已經從林峥周邊抹去,但他卻從沒真正忘記她,他甚至後悔,不該聽信舍友的慫恿,她已經說過等自己,為什麽還要逼迫她做困獸之鬥。直到有一次跟謝均平通話,感受到謝均平的欲言又止,林峥不耐煩地催促他“有話快說”,謝均平沒再猶豫。
“紀佳音結婚了,肚子都顯了,過年我看到她和他老公一起逛商場,兩人感情挺好,他們沒看到我,我也沒過去打招呼,聽說他倆定居在安臨,他老公在那裏挺有些根基,林峥,你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林峥手一松,電話砸在地上,金發碧眼的室友發出驚呼聲,看一眼這個古怪的中國男孩,又繼續投入地做着課題。林峥撿起手機,裝作若無其事地裝進兜裏,他猜到她不會等他,卻覺沒有想到她這麽快就步入婚姻,什麽樣的男人讓她心甘情願放棄讀研随他去另一個城市生活?林峥跑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接了滿滿一池子的水,深吸口氣紮進去,窒息的感覺減輕了他的痛苦,擡頭看着鏡子裏濕噠噠的面孔,林峥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落淚。
這天晚上林峥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一片死寂的沙漠裏,城市的繁華近在眼前,他一伸手,一切海市蜃樓般消失,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絕望着。從那時開始,他頻繁出去酒吧,嘗試着接受那些奔放熱烈的異國女性,只是時常一夜纏綿後,他靠在床榻點起一支煙,看着身邊陌生的睡顏,只感到從靈魂深處散發的寂寞,久而久之他厭煩了一張張歐化的面孔,只煙不離手地日複一日生活着。生活總要繼續的,即便沒有她。
紀唯安滿一歲的時候,陸雲居在一個下午拎着大包小包闖進來,“哎呦我的幹女兒,認不認得我?”
紀唯安不怎麽認生,吃力地叫着“幹——媽。”
陸雲居捏捏她的小臉,“真乖,看看幹媽給你帶了什麽?”
佳音和宋沉相視一笑,“別慣壞了孩子。”
逗了會兒小唯安,陸雲居窩進沙發,“這屋子有點小,我主要考慮…嗯,今晚我住哪兒?沙發我可睡不慣。”
佳音白她,“你跟我和安安住一間,宋沉睡那屋。”
陸雲居挑眉,看看佳音,又看看宋沉,“好吧。我就什麽都不說了。不過佳音,你不知道你和宋沉結婚,對我那位姐姐可是莫大的打擊,你也算為我出了這口惡氣。是吧宋沉?”
宋沉摟一摟佳音,沉吟道,“雲杉畢竟是你親姐姐,你別太過了,有空去看看她,她很惦記你,一直問我你的消息。”
陸雲居看着塗得妖嬈的手指甲,“惦記,她當然惦記,不過她惦記的不是我,她惦記什麽,你最清楚。”
雲家的事佳音聽宋沉提起過,也見過盛林那位女總裁,只是別人的家事她不好過問,陸雲居對過去又忌諱着,所以終究也只是略知一二。
陸雲居推推佳音,“我可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想雲家毀在雲杉手裏,替我勸勸你老公,別放着盛林那塊肥肉,偏要啃創業這塊骨頭,小心磕了牙遭人笑話。”
佳音提醒她,“創業沒什麽不好,你忘了,大學時咱倆不也創業過,不然哪裏會有這房子,不然你怎麽可能潇灑地環游世界?”
陸雲居沒好氣,“好了好了,你們兩口子一個鼻孔出氣,我可說不過,不過我是要在這裏住下去的,可能一星期,可能一年半載,反正你們也別嫌棄我,嫌棄我我也當不知道。”
佳音笑,“好好,随便你住,住到地老天荒都可以。”
陸雲居舒展着身體,“地老天荒,恐怕先老的是我們吧!”
☆、第 32 章
謝均平推開家門,自從繼母懷孕,他很久沒回來了,一來很忙,二來實在懶得面對同父異母的弟弟。
早上阿姨打電話,說繼母情緒很不對,父親又不肯回家,希望他能過來看看。換做從前,謝均平是根本不會理會的,但現在不同了,自從跟顧采薇在一起後,他的思想有了些許轉變,他變得不那麽偏執了,加上知道父親又在外頭尋花問柳,不禁同情起繼母,歸根到底,她和母親一樣,都是可憐人,遇上父親這種男人,注定是要對愛情失望的。
這樣想着,謝均平朝着空蕩蕩的家裏喊一聲阿姨,“來了——”阿姨應一聲,立即傳來噠噠噠的下樓聲,母親去得早,自小是阿姨照料自己,見着謝均平本就高興,此時更是明顯松口氣,“阿平你可回來了,你幫我勸勸太太吧,這樣下去要出大事的。”
謝均平點頭,畢業三年,他基本在公司站穩腳跟,父親也已跟他表示,将來謝家的一切都是他的,就連弟弟也只是他的附屬。謝均平何嘗不明白,父親不過是見他将公司打理的頭頭有道才說說風涼話。只是他早想明白了,只要有能耐,別說一個弟弟,十個八個他也未必會怕。
想着想着走到樓上,聽見繼母抱着不到三歲的弟弟喃喃自語,他皺起眉頭,已經糟糕到這個地步了?看來要為她請心理醫生了。
“喝水嗎?”謝均平沒話找話。
繼母盯着他,“是你?你回來了,你幫我勸勸你爸爸,他被那個狐媚秘書勾走了,在外頭又有家了,你幫我勸勸他。”
謝均平嘆口氣,“別這樣,你已經有了孩子,要多為他想想。我爸爸你不是不知道,一直就不适合安分的人。與其守着他,不去給自己找點別的寄托。”
“可他說過會一直愛我!他會回來的,你是他兒子,只要你幫我!只要你幫我他就會回來。阿平,你不想我跟你媽媽一樣……”
“夠了!”提到母親,謝均平忽然暴躁起來,“過段時間我給你在公司安排個職位,有事情做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說罷就轉身下樓,只留下瘋魔的女人繼續喃喃自語,“你不幫我,你們都不幫我。”
又陪着阿姨唠叨幾句,走時謝均平不忘叮囑着,“這兩天我會給她請個心理醫生,你要盯着她,別讓她想不開。”
阿姨連連應聲。
沒想到當天夜裏就出事了,繼母抱着弟弟跳河了,阿姨起夜時發現人不見了,立即就報警,卻還是晚了,找到的時候已經沒氣兒了。電話響起時謝均平和顧采薇正在睡夢中,謝均平驚恐地抓着電話,“我繼母跳河了,抱着我弟弟。”
兩人匆匆穿了衣服趕回去,一路上謝均平坐在副駕上抖個不停,顧采薇邊開車邊安慰他,“這是你父親的錯,跟你沒有關系。”
謝均平牙齒打顫,“沒有人會相信的,我前腳走後腳她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是我害了她。”
顧采薇強迫自己冷靜,“你已經為她找心理醫生了,均平,不要把責任推在自己身上。”
車子停在門口,兩具屍體擺放在客廳,謝均平一進去就被父親甩了一耳光,他耳朵嗡嗡作響,只一言不發地承受着。
倒是顧采薇怒不可制,看一眼謝均平,沖上去一把推開謝松,“別他媽裝作一臉正氣,你才是真正的兇手!要不是你在外頭亂搞,哪個母親會絕望到領着孩子跳河?別以為把責任推到自己兒子身上就能好受點,有種就敢作敢當,午夜夢回噩夢驚醒時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謝松又氣餒又心虛,指着門口喊着,“滾!你們都給我滾!”
“誰稀罕你這破地方!”顧采薇氣匆匆拉着謝均平出門,将他塞進副駕,“我們走,離開這個鬼地方!”
回到兩人的小窩,天邊已經拂曉,反正也睡不着了,安頓好謝均平,顧采薇打算去廚房準備早點,剛走出幾步就被謝均平從身後一把抱住,“采薇,別丢下我。”
顧采薇轉過身摟着謝均平,捧着他精致的帶着憂傷的臉,“我不離開,永遠不離開。均平,這輩子就算你趕我走,我都不會離開你。”
說着主動吻上謝均平的唇,兩人喘着氣滾在沙發上。完事後顧采薇牢牢摟住謝均平,大四那天後她就知道自己在酒吧被人下了藥,謝均平竟将事情攬在自己頭上,她讀懂了他的深情,才會跑到上海去找他。現在她牢牢抱着他,兩條腿環在他的後背上,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她很明白,她已經愛上他,不是感動不是退而求其次,是真真切切的愛。盡管來得晚了些,到底是沒有錯過。
折騰到天亮,謝均平蒼白的臉上才有一絲滿足,狹窄的沙發裏,他仍趴在她身上,兩人緊密相連,顧采薇摸摸他頭發,心想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再受到傷害。
顧采薇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謝均平早已去了公司,看着桌上的紙條,她收拾收拾吃了點東西,還是覺得不太放心,幹脆拎起包跑到公司去看他。
她極少過來,公司裏的人卻都認得她,因為顧家的生意和林家常有糾葛。私下裏早有傳言說兩家是政治婚姻,兩人其實沒什麽感情,早各玩各的。顧采薇并不在意流言蜚語,只管挺直了腰杆走進去。
謝均平正開會,她站在會議室外頭,透過玻璃門看他表情嚴肅地說着什麽,底下那群老油子面上恭敬,實則個個心懷鬼胎,神情隐隐透着些許不服氣。顧采薇深吸口氣,家族企業就這樣,看似強大,實際上盤根錯雜,縱然他能力出衆,在他們眼裏也不過是個黃毛太子爺,未成氣候不足為懼。
發現顧采薇站在那兒,謝均平草草結束會議,走出去問了句“你怎麽來了?”就拉着顧采薇去了辦公室,吩咐助理不要有人打擾,關了門就把頭埋在她頸窩,“采薇。”
顧采薇摟着他,摸到食指上的戒指,忽而覺得安心,一不小心就說出那句話,“我愛你,均平。”
謝均平一頓,“你說什麽?”
顧采薇靠在他肩膀上,熱臉貼着冰涼的西裝,低低重複着,“我愛你,均平。”
謝均平覺得整個人炸裂開來,意識複蘇時轉而捧住她的臉,熱烈地吻過來,顧采薇配合着與他輾轉唇齒,好一會兒才喘着氣紅着臉問,“均平,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你包裏的戒指已經買了兩年了。”
“哦哦…”謝均平趕緊翻開包,卻半天沒找見戒指。正焦急着,顧采薇揚揚右手,“在這裏,我已經戴上了。”
謝均平松口氣走過去,抵住她額頭,覺得幸福到了極點,轉而推着她跌到沙發上,急不可耐地把手探進去,顧采薇覺得呼吸困難起來,“別,別在這兒。這是辦公室。”聲音裏絲毫沒有信服感。
謝均平沙啞着聲音,“別怕,沒人敢進來。”說着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顧采薇想反抗,卻又使不出力氣,只好心一橫,由着謝均平上下其手,閉上眼睛享受這片刻的旖旎。
小唯安已經四歲了,會撲閃着大眼睛說許多話,會摟住宋沉脖子跟她撒嬌不去幼兒園,宋沉更是發自內心地寵愛她,寵愛到除了佳音,絕沒有人看得出他并非她生父。
因了宋沉的寵愛,佳音的管教就被小唯安當成束縛,她時不時跟宋沉抱怨不要慣着小唯安,宋沉一開始不怎麽分辨,被佳音說的次數多了,才肯嘆氣低喃,“不知道還能寵她多久。”
佳音默然一會兒,拍拍宋沉的肩膀,“不管将來怎樣,唯安都是你的女兒。”
宋沉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終于什麽也沒說,只是很多事情,不說未必就密不透風,比如他身上越來越濃的煙味,比如偶爾喝醉時叫出的那個名字。他已陪伴她們母女整整五年,是時候該放他去過想要的生活了。佳音這樣想。
這天帶着女兒去逛商場,佳音一愣神唯安就不見了,心急如焚地找了一圈,才在B出口找見她,正生氣着,唯安已經摟住佳音脖子,“媽媽媽媽,我剛看見一個叔叔抽煙,我勸他他不聽,我就說抽煙會得肺癌,他就不抽啦。”
佳音只得捏捏她鼻子。“你呀,別見誰都跟你爸爸一樣,別人抽煙那是別人的事,小孩子家家不要多管閑事。”
一轉頭似乎看見熟悉的身影,佳音一愣,以為自己眼花了,趕緊抱着小唯安上樓。
林峥從法國回來後沒有遵照家裏的意圖接手自己公司,而是輾轉去了安臨跟朋友合作開了家互聯網公司,以支付平臺為核心業務,第一年業務開展的很困難,第二年互聯網行情大好,慢慢大幅度盈利了。
林峥正在商場晃悠,謝均平打來電話說七月份要和顧采薇結婚了,要求林峥作為伴郎無論如何不能缺席,林峥自然欣然應允,兩人又東拉西扯聊了一會兒,謝均平忽然問他為什麽選擇安臨,林峥在電話裏與他正經讨論安臨的互聯網行業,謝均平卻笑了,丢下一句為什麽你自己最清楚,就挂了電話。
是呀,為什麽呢?林峥惆悵地問自己。
煙瘾又犯了,商場裏禁煙,林峥只好跑到一樓B出口抽煙,一個穿紅色外套的小女孩跑過來,“叔叔,我媽媽說抽煙會得肺癌。”
林峥看一眼小女孩,忽然覺得心髒被擊中,那種熟悉的感覺令林峥震撼,他掐掉煙蹲下來,柔聲說,“不是所有抽煙的人都會得癌症的,比如少帥張學良,抽了半輩子□□還活到一百多呢。”
小女孩骨碌着大眼睛,“我爸爸也這樣說,我媽媽說這是拿小概率偷換概念。”
林峥笑了,“你媽媽一定很難搞定。”
小女孩點頭,“我跟我爸爸都怕她,我給她起了個外號叫犬夜叉,母夜叉的升級版。啊,我要走了,我媽媽叫我啦。”
看小女孩噠噠噠跑進,林峥不由得露出笑臉。
下一次再在商場見到小女孩,林峥感到徹骨的寒意,他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在商場休息區甜蜜地商量着什麽,她留着一頭黑長直,較之五年前柔和許多,只是談笑間偶爾還會習慣性的一偏頭,往事沖進腦海,如一把很鈍的刀割着心髒,疼痛蔓延開來。
隔着悠悠歲月,林峥仍是走過去,“紀佳音,好久不見。”
☆、第 33 章
是他。佳音笑容僵在臉上。
感受到她的不自在,抱着小唯安的宋沉騰出另一只手摟着她肩膀,轉而笑着看向林峥,“好久不見,你看起來一點沒變。”
林峥亦笑,“你倒是變了,從學長變成老公,這身份轉變也是不容易,只是不知道這麽多年,你怎麽受得了她這股子倔勁兒?”
宋沉看向佳音,深情款款,“她倔嗎?我倒沒發現,她在我們父女面前可十分溫柔,是吧安安?”
小唯安顯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卻又敏銳地發現媽媽不怎麽高興,更不敢說自己之前見過這個叔叔,只好猛點頭讨好媽媽,“媽媽是最溫柔的媽媽。”
林峥也不拆穿她,只盯着佳音,可她顯然不打算搭理自己,僵持了一會兒,林峥識趣地讓開路,“你們忙,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剛一走,宋沉就在佳音耳畔低語,“他還真追到安臨,果然一往情深。要是他表現好,學妹,或許我會考慮放你離開。”
想到宋沉前兩天醉酒時叫出的那個名字,還有越來越頻繁地夜不歸宿,佳音朝他揚起下巴,“究竟是誰放誰離開,學長恐怕比我清楚。”
宋沉盯着她,“你還真是一點虧不吃,好吧,吃不吃虧無所謂,飯是要先吃的,對不對?小安安?”
小唯安連連點頭,嘟起嘴巴,用力親一口宋沉,“爸爸說得都對。”那谄媚的樣子,讓佳音不由得感嘆不曉得是得了誰的真傳。
林峥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門口,為他開門的卻是小小的紀唯安,她顯然認得來人,又發現他拎着的大都是自己喜歡的玩具繪本,趕緊甜甜叫一聲“叔叔。”
林峥往裏看一眼,摸摸她的頭,“安安,你爸爸在家嗎?”
紀唯安搖頭。
果然不在,又問,“媽媽呢?”
紀唯安看一眼廚房方向,點點頭。
“那叔叔可以進來嗎?”
紀唯安看看林峥手裏地東西,重重點點頭,并往邊上讓出位置。
林峥不客氣地走進去,四下環顧後,放下東西往沙發上一坐,佳音在廚房聽到動靜,大聲問女兒“是爸爸回來了嗎?”
安安開心地坐在林峥身旁,“不是,是叔叔。”
叔叔?哪個叔叔?佳音納悶着,張阿姨請了兩天假,她不得不親自下廚,奈何廚藝不佳,正忙得手忙腳亂,系着圍裙抓着菜刀就走出來,“哪個叔叔?”
見到林峥大搖大擺坐在沙發上,佳音迅速板起臉,“你怎麽來了?”又看向自己的女兒,“誰讓你開門了?”
安安不說話,悄悄往林峥旁邊挪了挪,作為安撫,林峥拿出個娃娃塞給她,“當了媽還這麽兇。我來是回訪客戶,你這麽神經兮兮舉着刀,不怕吓着你閨女?”
佳音把菜刀背到身後,“回訪客戶?誰是你客戶?”
林峥鄙視地看她一眼,“當然是宋沉呀,上周他剛跟我簽了合同,幾萬家奶茶店全用我的端口支付,他沒跟你說?”
“沒說。他從不把工作帶回家,你還是改天直接約他吧。”佳音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林峥仍大搖大擺坐着,“我來都來了,你好意思趕我走?再說了,就算不談工作,我來看看老同學不行嗎?”
安安看看林峥,又看看袋子裏更多的禮物,“媽媽,讓叔叔留下來吃晚飯嘛,安安喜歡叔叔。”
佳音心裏一驚,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父女連心。惶惶丢下一句“随便你”就又進了廚房。
林峥環顧客廳,絲毫沒看到任何結婚照,紀佳音也沒戴戒指,他不禁懷疑他們的婚姻是否如表象那般完美。正當林峥思考時,小唯安晃晃他的胳膊,“叔叔叔叔,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林峥心都要化了,“是的,都是你的。”
“謝謝叔叔。”開心地一一拆開,小唯安笑得像朵花兒,“叔叔你真好,簡直比我爸爸還要好。”
童言無忌,林峥摸摸她的頭,“安安自己玩,叔叔去幫媽媽準備晚飯好嗎?”
佳音切完土豆,正要切西紅柿和洋蔥,一轉身發現林峥靠在門口,眼神幽暗地看着自己。她頓時覺得不自在,“你不在外頭坐着,跑進廚房做什麽?”
“你連杯茶都不給我倒,我幹坐着也沒意思。”
佳音努努下巴,“冰箱裏有飲料,自己拿。”說着一刀劈開洋蔥,立即辣得眼淚直流。
林峥嘆了口氣,“真不知道這些年你是怎麽過的。”說着洗了手從她手裏奪過刀,将她推到邊上,“你出去吧,這裏交給我。”
佳音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你是客人,怎麽能讓你做呢?”
林峥嗤笑,“你有把我當成客人嗎?只怕對陌生人都比我熱情。”
繼而熟練地把洋蔥放在接了水的盆裏切着,裝盤以後又拿刀在西紅柿上邊劃了個十字,放在盆裏用開水一澆,不一會兒皮就自動裂開。
佳音看着他,“你經常做飯?”
林峥苦笑,“不然呢?西餐我可吃不慣。何況國外三年,什麽不會的都會了。”
佳音默然,手機響起,佳音正要出去接聽,就聽見安安奶聲奶氣叫了聲“爸爸”,很快挂了電話朝裏頭喊着,“媽媽,爸爸要出差了,晚上不回來吃飯。”
林峥偷偷觀察佳音的神色,“老公出差,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佳音坦然一笑,“為什麽要意外?男人有事業心是件好事。”
林峥看她一眼,“你還真是識大體。”
佳音不打算和他掰扯,擰頭要出去,林峥故意往後站了站,廚房空間狹小,他這麽一動,徹底把路擋嚴實了。佳音瞪他,“讓開,我要出去。”
林峥放下刀,側身與她面對面,“哪有客人動手主人跑到客廳休息的道理,還是你心裏有鬼,不敢與我共處一室。這屋子連張婚紗照都沒有,你也沒戴戒指,紀佳音,你和宋沉真的是恩愛夫妻嗎?”
佳音往後退一步,“當然,安安就是最好的證明。”
提到小唯安,林峥眼睛黯然失色,如果當初他們不分開,也會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小生命嗎。林峥往前讓出路,餘光注意到佳音迅速逃出去的身影,心仿佛被針紮了一下。
林峥廚藝了得,不一會兒就端出四菜一湯,安安聞到香味猛吸鼻子,趕緊放下手裏的玩具跑到餐桌前乖乖坐好,“好香呀,媽媽,快來吃飯呀。”
佳音在旁邊坐下,見安安拿着筷子就要去夾那土豆牛腩,重重咳了兩聲,安安立即收回筷子,滴溜溜地轉着眼睛看着佳音。
林峥見狀,夾了塊牛腩放在小唯安碗裏,“吃吧,嘗嘗叔叔的手藝。”
小唯安咬一口,臉上大放異彩,“叔叔,你比我爸爸廚藝還好哩。”
林峥笑得溫情,“那叔叔以後常做給你吃,好不好?”
小唯安正要說好,被佳音的眼神制止,小狗一樣趴低了身子,一雙大眼睛在兩個大人間游移着,“好………不好。”
佳音這才拿起筷子,警告地看一眼女兒,“好好吃飯,少說話,當心噎着。”
林峥嘆口氣,“紀佳音,你就是這麽教女兒的?”
佳音看也不看他,邊夾菜邊說,“我的女兒,我想怎麽教怎麽教。有能耐自己生一個去。”
林峥氣結。一頓飯吃得靜悄悄,小唯安惦記着玩具,扒了兩口就要從凳子上爬下去,林峥正要勸她多吃點,佳音制止道,“不用管她,待會兒餓了她就知道了。”
小唯安聞言又乖乖坐回凳子上繼續吃飯。
等這頓飯徹底結束,林峥幫着佳音收拾殘局,見佳音要沖洗盤子,林峥嘆口氣接過盤子,把裏頭的剩菜拿筷子刮進垃圾桶,又倒了洗潔精一一清洗着,佳音站在那兒讪讪的,好一會兒才叫一聲“林峥。”
林峥手上的動作一頓,想說些什麽終究只是嘆息着,“出去歇歇吧。”
佳音擦幹了手走出去,小唯安正坐在沙發上玩兒拼圖,佳音在她旁邊看了一會兒,摸摸她的頭,“好玩兒嗎?”
小唯安點頭,左顧右盼一番,“叔叔呢?”
林峥正從廚房走出來,“這這裏。”
小唯安露出笑容,“叔叔,你陪我拼圖好不好?”
林峥好脾氣地走過來,在安安另一側坐下,耐心地指導她一點點完成拼圖,佳音在身旁注視着這對不知就裏的父女,心裏難免有些翻騰,只是現在尚不是相認的時機,她與宋沉畢竟有夫妻之名,何況在安安眼中,林峥再好也不過是個叔叔,宋沉才是長久陪伴她的爸爸。
佳音放柔了聲音,“安安,別纏着叔叔了,叔叔要走了,晚了開車不安全。”
安安擡起清亮的眼睛,“叔叔不要走,爸爸出差了,叔叔可以睡爸爸的房間呀!”
佳音無力地撫着額頭,這股子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兒還真是跟林峥如出一轍。
林峥卻聽出別樣滋味兒,忙套問小唯安,“媽媽和爸爸不睡一個房間嗎?”
佳音正要制止,小唯安已經脫口而出,“別人的爸爸媽媽都一起睡,我媽媽和我睡,爸爸一個人睡那間屋子。”
林峥意味深長地看一眼佳音,再次摸摸小唯安的腦袋,“叔叔要走了,改天來看唯安好不好?”
小唯安揚起天真的小臉,“改天是哪天呀?”
佳音趕緊拉起林峥把他往外推,“收起你的糖衣炮彈,早點回家歇歇去。”
這次的“意外”到訪,令林峥沉睡的心又開始躁動,她并不像想象中那麽幸福,林峥甚至能感覺到她的心底還是在意自己的。只是他始終想不通,到底為什麽她會為了宋沉放棄讀研來到這座城市,究竟當年他錯過了什麽?還是她真的短暫為宋沉癡迷過?
林峥在夜色裏握着方向盤,許久也不知該開到何處,于是來到一家叫不歸的酒店解解悶,一杯一杯喝着,終于意識模糊起來,恍惚中仿佛一切都回到高二時,她仍是那個隐忍克制地蹲在自己家裏擦地的女孩子。
☆、第 34 章
謝均平和顧采薇的婚禮辦的十分盛大,高中同學裏除了佳音和蘇舟,其餘大都從各地前來參加,作為伴郎,看着這夢幻一般的婚禮,林峥祝福之餘,難免感到空洞乏味,又在擋酒的時候聽扶月說明天蘇舟在北京舉行婚禮,更是坐立不安,婚禮一結束就第一個溜掉了。
蘇舟的婚禮定在次日,畢業後她留在北京,開了家工作室,現在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插畫師,新郎是她的投資商兼頭號粉絲,長她幾歲,待她卻是十分上心。
晚上佳音坐在底下看她彩排,趁着司儀去衛生間的空擋,蘇舟跑下來跟佳音聊天,聊着聊着就提到顧采薇,蘇舟跟佳音抱怨着,“這個顧采薇,結個婚都要跟我撞在一起,她今天我明天,又相隔甚遠,不用說啰,大家自然參加她的,只有你夠意思,對了佳音,怎麽不帶小唯安跟宋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