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祁江挂了電話,突然聽見有人叫他,他轉身,發現鳳凜拿着一個文件夾,正從旁邊的辦公樓裏走下來。
“流芳他人呢?”
祁江說:“他,他在宿舍。”
鳳凜若有所思,說:“嗯,你宿舍沒分配下來,今晚先到我那裏落腳,可以嗎?”
祁江忙不疊地點頭。
鳳凜攔下路過一人。“李漓。”
“诶,是鳳老師啊,好久不見,家父前幾天還惦記着您什麽時候再去做客呢,诶呀您上次莅臨寒舍,那真是蓬荜……”
鳳凜面無表情,打斷他的滔滔不絕:“你到流芳宿舍,跟他說祁江我帶走了,叫他今晚把行李送過去。”
“鳳老師您真會說笑,流芳那小子可恨透我了,我一露面,他非把我打出去不可。”
祁江連忙說:“不用了我自己過去拿就好了。”
鳳凜瞥了他一眼,他又馬上閉上了嘴。
李漓不動聲色看了看二人的臉色,道:“開玩笑呢,我保證完成任務,鳳老師您就放心得了。”他嬉笑着敬了個軍禮,走了。
祁江一直覺得那人似曾相識,他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那個聲音,可不就是在樓下叫着“沉香妹妹”然後被晉流芳比中指的聲音。
鳳凜的事祁江只聽他父母稍微談過一點,好像是他在機關單位做着什麽大官。祁江跟着他一路走到基地某一個建築群,應該是他名下分配到的住房。從前面的停車場望下去,估計是在半山腰了,雲霧飄飄渺渺,感覺地上的一切都細小得像一堆塵沙,被淹沒在白色的霧氣裏。鳳凜說:“這是我的住處,鄰居都是些老師和工作人員,如果我不在,你有什麽事情可以敲門求助他們。”
祁江點點頭。
到了晚上,晉流芳果然把行李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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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江正在書房裏學寫字,鳳凜的住處是一個一居室,配上一個書房,鳳凜煩惱了一下,問他睡書房可以嗎,祁江巴不得,立刻說可以。
鳳凜家的家具和祁江他們家相比,簡直少得不能再少。祁江想,興許是他沒有其他家人的緣故吧。像是他媽媽,光是瑜伽毯,健身球還有跑步機就擺滿了客廳。
他一邊在燈下翻着習字帖,鳳凜的書架的書大多他都看不懂,一邊分心想往門外望去。門口的視角剛好只看得到鳳凜在門口的背影,鳳凜微微側了一下頭看了開小差的祁江一眼,祁江不知怎麽的,感覺像是被斥責了一下,連忙乖乖拿起書。
為什麽“人”字和“大”字那麽像呢?诶對了到底哪個是人字哪個是大字來着晉流芳一個人把行李拖過來的嗎那個行李可重了他力氣那麽小……
他不自覺豎着耳朵,只迷迷糊糊聽到他們在門口談話,晉流芳略微拔高的聲調什麽為什麽,什麽不可能,鳳凜一如既往淡漠的聲音一句句把他壓了回去。
然後祁江就在識字帖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天一亮祁江就醒了,發現自己已經睡在新鋪的被褥上,外衣疊得好好的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他的行李靠在一邊。
“醒了嗎?”鳳凜敲敲門。
“嗯!”祁江馬上跑過去開門,鳳凜已經着裝妥當,像是要出門的樣子了。“我待會要去上班,你可以在家裏玩,除了卧室都可以進——不過最好不要進廚房,很危險。”
“好的。”祁江說。
“我能跟你談談嗎——還是你希望我直接跟你父母談?”
“還是直接跟我談吧。”祁江坐直了。
鳳凜拿出一張文件,祁江認出那是昨天在晉流芳手上的體檢報告。“靈力值我看了下,”他擡眼瞥了一眼祁江,“你也許不知道這個數值意味着什麽。”
“是不是很低?”祁江問。他昨天一直想問晉流芳,可是晉流芳到最後都沒有搭理他。
“嗯,可以這麽說。”鳳凜把那張表格輕輕放在一邊的桌子上,說:“你知道靈力值的國家标準是以哪一條線來設定劃分的嗎?”
祁江搖搖頭。
鳳凜說:“你學過0了吧。”
“嗯。”祁江回答。
“0代表的是,”鳳凜看着他,“有神識的那一刻的靈力能量峰值,也就是你有思想那一刻的最大靈力。”
祁江想了想,問:“那化形呢?”
“不同的物種所需要的靈力能量也是不同的,況且也有許多外部環境加成,我只能說,我見過的最低的能化作人形有意識能走動能說話的一個妖精靈力值是32.61——她是一只陶瓷器,化形只是一個生理年齡五歲左右的小女孩。”
哦,祁江心想,怪不得昨天晉流芳突然間又那麽讨厭他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奇怪得有點讓人害怕。他沉默了下,擡頭問鳳凜:“我會被送回去嗎?”
鳳凜反問:“你想留下來嗎?”
祁江點點頭。
他還沒有拿到戶口,他還沒有能讀書寫字,也沒有一點維生技能,寸步難行。回去又能怎麽樣呢,對于張紅湘和劉潇而言,他又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煩惱。
反正如果到時候出什麽事,也不過打回原形啊什麽的,怎麽說都是賺了一筆了。就算打回原形,可是那時候他已經是一個識字的桉樹了,世界上有多少桉樹識字呀。
祁江說:“我還可以繼續念書嗎?”
鳳凜說:“可以。”
他伸出手,讓祁江把他的手攤平放在自己的手上,“既然我答應了你的母親,就一定護你周全。”
祁江覺得掌心熱乎乎的,鳳凜說:“這是一點靈力,作為同類,我的靈力應該不至于和你的相沖突,這樣可以保證你不會在外邊突然就變回去。”
祁江覺得眼睛酸溜溜的,他說:“謝謝鳳叔叔。”
鳳凜搖搖頭,說:“我出門了。”
祁江在窗戶邊看着鳳凜下樓走出了停車場轉了個彎不見人了,他坐在書桌前拿起筆努力默寫着生字,心想,時間可不多了呀。
他站起來拉開行李,他落在晉流芳宿舍的練習本就擺在衣服的上面,皺巴巴的邊角被人壓平整了,他翻開內頁,有人在他每一個歪歪扭扭的錯別字邊上用藍墨水寫了一個正确的,筆跡似行雲如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