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路小西對李勁的肉體是存有期待的。
為什麽不呢。擁有一顆正直善良并且勇敢的心固然很好,如果裹覆在那顆心之外的皮囊年輕且充滿生機,豈不是錦上添花。
這樣的夜晚也很好,新鮮感十足,充滿未知。路小西不喜歡水到渠成,哪怕在創作故事的時候,她也不喜歡讓兩個人按照相識相知相愛這樣的套路一直走到頭。
她喜歡天雷勾地火,喜歡不顧一切地奔赴,喜歡所有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橋段。
李勁符合她的全部期待,于她而言,他就像是老天賜給她的一份包裹重重卻讓人卻拆越愛的禮物。
路小西在浴室裏哼歌,熱水在皮膚表面激起小小的水花,一朵朵綻開,騰起的水霧将她整個人包裹。路小西在這片朦胧裏回想起很多她看過的片子。
想着想着,身體的某個部位突然一熱,一種難以言說又熟悉的阻滞感席卷了她的下半身,路小西覺得有什麽順着大腿內側緩慢地流淌下去,與此同時,她聞到被高溫烘得格外強勁的血腥味。
不會吧?
路小西腦子一懵,不可置信地低頭,下一秒,沉痛而認命地閉上眼。
可以,很可以,這個生理期好像是掐着秒表跑來的。
路小西仿佛在虛空之中和自己生命的編劇打了個照面,她憤慨而又無奈地問:我得罪你了嗎?
主管她戲劇人生的編劇輕蔑一笑:這不就是你想要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嗎?
路小西無話可說,她朝虛空豎了個中指。
一切旖旎的想法都被現實沖散,路小西極其惋惜地敲了敲浴室的門:“李勁……”
“還缺什麽嗎?”李勁很快出現在門邊,隔着門問路小西。
路小西悻悻地說:“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的生理期到了。”
門外男人的慌亂顯而易“聽”:“我能……做什麽嗎?”
路小西明知李勁的意思,故意說:“當然不能做了。”
李勁都快結巴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不做,當然不做,我是想問,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麽?”
路小西忍着壞笑,說:“幫我去我屋裏拿條幹淨內褲,再拿一個衛生棉條吧。”頓了頓,給他指引方向,“內褲在衣櫃中間抽屜裏,不要蕾絲的和淺色的,穿着不舒服。我有專門的生理期內褲,高腰紫色條紋的,你找一下。衛生棉條在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裏。”
“好。”李勁應聲離去。
路小西腦補了李勁一個頭兩個大在自己衣櫃裏翻找的畫面,頭抵着浴室內的瓷磚直樂。隐隐地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欺負老實人了。
可是不欺負他,又欺負誰呢?
路小西心安理得,她用浴巾擦幹身上的水漬,又抽了幾張紙巾擦拭下身。李勁回來了,将門緩緩拉開一個小口,把東西塞進來給路小西,又迅速地為她關好了門。
衛生棉條真乃女性福音,路小西塞好棉條穿上內褲,身子松快多了,她圍着李勁的浴巾出去,覺得屋裏也暖呼呼的。李勁正站在離她最遠的床腳,不敢看她。
路小西說:“站着做什麽?快去洗澡呀,浴室還是熱乎的。”言罷,單膝往床邊一跪,順勢滾進了被子裏,洗衣液的淡淡香氣充盈鼻尖,路小西在被窩裏蹬了蹬腿,“你的床比我的舒服!”
李勁深深呼吸,一言未發,大步走進浴室。
路小西百無聊賴地躺在李勁的床上,想玩手機,又想起手機還在客廳的包裏,如果這時候下去拿,有點破壞氣氛。而且他的床又溫暖又柔軟,讓人躺了就不想起……
還是算了吧。
浴室傳來水聲,路小西實在無聊透頂,索性開始聽水,伴着那聲音的節奏在心裏數拍子,數着數着,眼皮越來越重,最後成功在李勁出來之前睡着了。
路小西入夢很快,夢到很多故人,他們都在13年那場地震中被奪去了生命。路小西在夢裏看見爸爸媽媽,還有姑媽姑父一家和表嬸一家,他們都過得很不錯,鬧鬧哄哄的圍坐一團。
路小西跑過去,踮着腳往裏看,原來他們在打麻将。
表哥抓了一手臭牌,但他腦子精,恐怕算出來下家聽什麽牌了,囤在家裏就是不打。
下家就坐着路小西的媽媽,摸牌的時候不停地用指腹搓着牌面,目光還瞄着場上已經打出來的牌,嘴裏念念有詞:“上一只,上一只……哎喲,怎麽就不能上只牌呢。”
路小西用膝蓋頂了頂表哥的後背,在心裏怨怪他。
表哥回頭,說:“舅媽贏了一晚上了,手氣旺得不行!我不攔一手就輸慘了。”
“讓她成牌嘛。”路小西小聲說,“回頭我補給你,雙倍。”
“真的?不許耍賴。”
“當然是真的。”
“三萬!”表哥啪一聲把那張牌打了出去。
“枯只押!”路家媽媽高呼着把牌推倒,她紅光滿面,笑眯眯地把那張三萬拿回來,開始算點數,“混一色,九只,老,再加個枯只押!喂唷還真給我逮到了。”
路小西擡高聲音說:“清水大拿了呗。厲害啊!”
路媽媽好像沒聽見路小西的聲音,她只是歡喜地收錢,又從兜裏摸出張50的,回頭對裏屋喊:“小西啊,媽媽給你50塊,去買點水果給大家嗒嗒嘴哦。”
“等會嘛……”
過了幾分鐘,屋裏傳來少女路小西不情不願的聲音。
“媽,我去買。”路小西伸手要去拿錢,卻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從那張紙鈔當中穿了過去。
而媽媽嘆口氣,把錢放在一邊:“這丫頭,一看起小說魂都沒了。”
路小西一懵,終于意識到沒有人能看見自己。
可是表哥……路小西低頭,表哥剛好回頭,搓着食指和中指,表示鈔票該到手了。可他的目光竟是越過自己,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路小西怔怔地回身,看見爸爸站在自己背後,沖表哥使眼色:“行了行了,不會少你的,別讓你舅媽發現了。”
……
“小西?”
路小西被一個陌生的聲音喚醒,她睜開眼,這才發覺眼前模糊一片,充盈着水光。
她用力眨了眨眼,這會看清面前的人臉了,原來是李勁。
李勁沒有蓋被子,而是合衣躺在床上,此刻正擔心地看着她:“你做噩夢了?剛才……你又哭又笑的。”
“不是噩夢。”路小西縮在被子裏,只露着半張臉,她看向李勁,說,“是很好的夢。”
李勁遲疑地伸手,指腹在她臉側蹭了蹭:“你流眼淚了。”
“嗯。雖然是很好的夢,可我還是很難過,也很遺憾。”路小西從不憚于表明自己的真實感受,她幹淨的雙眸筆直地望着李勁,“你抱抱我吧。”
不等李勁回應,路小西已經掀開被子,把他拉了進來。她往前拱了拱,整張臉埋在李勁胸前。李勁的身體先是僵了一瞬,而後慢慢軟化,他擡臂摟住路小西,在她的後背一下下輕輕順着。
李勁的沉默能自造一種力場,路小西可以從中獲得某種奇異的力量,來讓自己起伏的心緒漸漸平穩,她說:“我這兩年很少夢到他們了,他們偶爾出現,也都過得很快活,我其實挺安心的。”
“他們是……”
“我過世的爸媽。”
路小西說完,感覺到李勁的呼吸阻滞了片刻,他摟抱自己的力道似乎變大了些。
李勁:“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系,過去很久了。”路小西語氣平靜,“我心态還行。只是夢醒以後,有時候會覺得特別虛無,渾身都提不起勁。李勁,人要怎麽才能證明自己存在呢?”
李勁想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回答她:“做有意義的事。”
路小西仰頭看他,這個角度卻只能看見李勁線條流暢的下巴:“什麽是有意義的事?”
李勁說:“活着。”
路小西問他:“你是不是看過《士兵突擊》?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說,活着就是做有意義的事,有意義的事就是活着?”
“嗯。”李勁被拆穿了,只能說,“其實我沒想過這麽嚴肅的問題。存在就是存在,我看的見你,摸得到你,你在我這兒,就是存在了。”
路小西說:“這才像是你會說的話。”她的手往李勁的胳膊上摸索,“但是你說的也有道理。找一個人,看得到我,感受得到我,我就能證明自己存在。”
嚴肅的哲學問題很快就變質成生理健康問題,路小西摸了一會兒,突然說:“你胳膊好硬。”
“嗯……練的。”
“其他地方也這麽硬嗎?”
“不都是。”
嚴謹的回答。
“你為什麽穿着家居服睡覺?”
“我……”
“你怕我非禮你嗎?我都這樣了我還能浴血奮戰不成?”路小西連珠炮似的問,“還是你其實根本不想跟我親近?”
李勁無言以對,只能付諸行動,他垂頭親了親路小西的眼皮,餘光見她嘴唇翕動,還想說話似的,自覺自發地往下親吻,用唇舌封住了她的嘴巴。
在床上親吻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尤其是對初戀的男女而言。
吻技不熟練如李勁,都把路小西親得五迷三道,她的唇瓣被他銜着輕吮,路小西一雙狐貍眼勾着他,雙手從他的家居服裏探進去,左右掐捏,似乎想驗證他說的那句“不都是”。
李勁被她毫無章法的撫摸惹得氣息不勻,當他的手掌也挨上路小西光裸的後背,他明顯感覺到懷裏女人動作的停滞——原來這是讓她老實的辦法。
李勁會悟,手掌上下撫動,來到她的腰側,觸碰到她的內褲邊緣。
“肚子疼嗎?”李勁問她。
路小西搖頭:“我生理期反應很小。”
李勁喉結上下滾動了一遭,嗓子裏溢出一聲“嗯”,雙手仍老實地留在她的後背處,只是眼中暗含精光,凝視着路小西,嗓音發幹,沙啞着說:“等你結束了,再……”
路小西哼哼了一聲,似乎老大不情願。
“這對你不好。”李勁低頭親親她的額角,感覺到她的躁動,安撫說。
路小西大膽地望着他,握着他的手,緩慢又堅定地挪到前邊來。當她将李勁的手掌蓋在自己胸前時,路小西明顯感覺到男人的呼吸聲變粗重了。
“可以嗎?”
李勁的聲音有一點顫抖,帶着隐隐的激動和無措。
路小西微微昂頭,湊到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李勁一滞,嗓子啞得不成樣子了:“喜歡用手還是用嘴巴?”
路小西還真仔細想了想,特別穩健地回答:“都行。”
這句話簡直比唐僧撕掉孫悟空的五指山封印還好使,李勁幾乎從床上彈了起來,半點沒了剛才的矜持和克制,他将路小西翻了個身背向自己,緊貼在自己胸口,急促的喘息帶動熱氣,呼在路小西耳後的軟肉上。
路小西松了口氣,原來不是他沒有獸性,而是自己沒給對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