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都來了
黃氏本是平江伯偏支遠房所出,只因為其母與已故的永平侯府太夫人有故交,才能嫁到顧家來。
太夫人當初要擡黃氏進門,還有另外一層原因,就是黃氏生的十分美豔。
已故的太夫人性格剛毅好強,自然喜歡性格剛強之人,所以兒媳周氏,就是現在的老太太也一樣是剛強的性格。
老太太性子剛強,又是定國公嫡出的小姐,太夫人與她交鋒幾次均落下乘。太夫人娘家的侄女與永平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太夫人一直想讓侯爺納其為妾,沒想到兒媳周氏百般不從,不僅如此,還趁她不知道的時候設了個圈套,把她娘家侄女嫁給了外地的一個富商。
太夫人十分生氣,但木已成舟,也沒有辦法。誰知道不過半年,她娘家侄女就香消玉殒了。
從那之後,太夫人就與兒媳周氏十分不對付。奈何兒媳做事滴水不漏,她根本無從下手,四個孫子一個孫女的婚事她只能幹瞪眼。
直到顧婉容的母親與父親顧季梁和離,太夫人終于找到了借口,把黃氏擡了進門。
黃氏生的細眉長眼,下巴尖尖,說話時語氣喏喏柔軟,嗓音輕柔且綿細。雖然是北方人,卻有着南方女子的婉約,好像随風搖曳地百合花一樣弱不經風,楚楚動人。
太夫人在剛強的周氏手中吃了虧,便覺得性子剛強的女子不好相處。她看中了黃氏的軟糯,覺得這樣的人性子溫婉,聽話,才是媳婦的樣子。
黃氏嫁到顧家多年,卻一直保養得當,此刻她坐在椅子上,輕聲地抽泣垂淚:“……殺人不過頭點地,就是死也要做個明白鬼。夫妻本是一體,老爺一句話都不幫妾身說,不過是聽了老太太的話,就定了我的罪,妾身心裏實在是不服……”
羊角宮燈散發着溫暖的光,黃氏眉頭微蹙,目中含淚,好像受了委屈卻又強自忍耐一樣,又好像愁腸百結的丁香花令人心疼不已。
顧季梁看着就長嘆一聲:“母親不是無事生非之人,你若沒有做錯,她絕對不會責罰你,更何況,那麽多人看着你,母親絕對不會冤枉你的。”
黃氏眼淚流的更兇,低頭質問道:“老爺,我為你生養女兒,你怎麽對我這麽無情?”
顧季梁心頭就覺得十分的不耐煩。
他的結發妻子是張氏,是那個像君子蘭一般淡泊高雅,幽靜簡約的女子。飽讀詩書,書畫雙絕,不遜色于任何一個男子。不論遇到什麽困難,她總是不言放棄,如梅花一樣淩霜綻顏。
若是英娘還在,她絕對不會這般哭哭啼啼讓人生厭。黃氏這般纖細柔弱,就像是菟絲花一樣,沒有脊骨,必須要依附着別人才能生存下去,只是他的心已經全部給了英娘,承受不了黃氏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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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之前我就跟你說過,讓你不要答應婚事。新婚之夜我也跟你說過,我只能給你夫妻的名分,是你自己不聽,這些年我們家也算待你不薄了。”
“是,你們顧家是待我不薄”,黃氏倏然擡頭,恨恨地說道:“供我吃穿,接濟我娘家。可是老爺,你忘了,我是一個女人,我是你的妻子。你對我何其不公!”
新婚當晚,她跪着求他,若是他不碰她,那元帕無法解釋,她若是被攆回了黃家,只有死路一條。她的眼淚打動了他,于是就有了那一夜,他們之間,也僅有那一次。她分明記得,在最動情的時候,他口中念念不忘的,是一個叫“英娘”的女子。
“你若是真覺得委屈,那就依母親所言,和離也可以。你還年輕,大歸之後,還可以嫁個不錯的……”
“顧季梁,你好狠!”黃氏面色如灰,淚雨滂沱,不在是小聲的抽泣,而是帶了幾分歇斯底裏的控訴:“你好狠,好狠……”
看着黃氏哭倒,顧季梁只覺得十分棘手:“罷了,罷了,随你吧!”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黃氏的眼淚留不住他。
顧季梁走了之後,顧婉明才走了進來,她自然知道父親冷落母親,讓母親受盡委屈:“母親……”
“明姐兒,我的兒啊……”黃氏心痛如錐,抱着顧婉明淚流滿面:“我只有你了,我現在只有你了……你一定要争氣,一定好好好讀書,風頭蓋過那個小賤人。我已經輸了,我只能指望你了。”
顧婉明也滿臉是淚:“母親,你放心,我一定争取,一定比顧婉容強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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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九月二十六,顧家的四個女孩子早早起床,穿了簇新的衣裳準備去安吉候府。
臨行前四個小姐妹去給顧老夫人辭別。
顧老夫人見四個孫女上身都穿着粉紅小立領的中衣,下面都穿着月白色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錦裙,外面罩着同樣繡百蝶穿花的比甲,不同的是比甲的顏色。
顧婉芝年歲最大,穿着水藍色的比甲,淡紫撒花緞面束腰,顯得文靜又大方,已經有了幾分少女的娉婷之姿。
顧晚晴身穿鵝黃色比甲,深橘色繡金線束腰,滿面笑容,可以看出來她很高興。
五小姐顧婉慧穿着茜粉色的比甲,藕荷色的束腰,她生的纖弱,這樣一穿,襯得她氣色非常好。
顧婉容穿着粉紫色的比甲,蔥綠色的束腰,幾個人裏面,她年歲最小,卻生的最好看,讓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顧老夫人十分滿意地點頭:“好好好,你們是頭一次以顧家小姐的名義出去,等到了趙家之後,你們大伯母是不與你們一處的。所以,你們一定要處處留心,切不可貪玩惹事,丢了顧家的顏面。”
“是”,姐妹幾個乖乖受教了。
顧老夫人複又點頭,讓她們出去,最後又交代了大夫人幾句,一行人才登上馬車出門。
趙妙儀早就等的不耐煩了,聽聞顧家的馬車已經到了,忙跑到二門等着。
還沒有等顧婉容說話,她就向前跑了幾步:“六姐姐,你可算是來了。”
她穿着洋紅色的立領中衣,外面套着大紅色的半臂衫,下面穿着大紅色的長裙,頭上插滿了各色赤金首飾。今天她打扮的花團錦簇,喜氣洋洋,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今天的壽星。
趙妙儀給顧家大夫人施了禮,在顧婉容的介紹下,跟顧家的幾個小姐妹私見了。然後就拉着顧婉容嘀嘀咕咕地說開了:“你給我帶了什麽禮物來?”
顧婉容微微一笑,湊到她耳邊說:“你急什麽呀?待會自然會告訴你。”
“我怎麽能不着急,你不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嗎?你真是的,這樣吊人胃口。”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麽多天都等着了,怎麽就這一會便等不及了?”
兩個人落後一步,只顧說話。
顧家大夫人含笑回頭,贊同地沖顧婉容點了點頭。
顧家的其他幾個人也沒有想到顧婉容跟趙妙儀竟然如此熟稔,簡直比顧家幾個姐妹更要好。
有人引了顧家大夫人去另外一個院子,趙妙儀就帶着顧家姐妹去了專門招待小姐們的花廳。
見趙妙儀沒有要走的意思,顧婉容就提醒道:“你是壽星,怎麽能跟着我們坐在這裏,快快去招呼客人,我這邊不用你招呼。”
趙妙儀身邊的丫鬟凝碧也讓趙妙儀走,趙妙儀無奈,跺跺腳去了。
顧家姐妹就坐在花廳的一個小亭子裏面喝茶,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趙妙儀就腳下生風地回來了。
“怎麽這麽快?”
趙妙儀耍賴說:“我的腳好酸,想坐着歇歇,我讓凝碧幫我迎着呢。”
顧婉容就勸道:“九妹妹,要不你去招呼其他人吧,總不好老在我們這裏坐着。”
“嗨,別提了”,趙妙儀說道:“今天來的小姐們大部分年歲都比較大,與我年歲相當本來就沒有幾個。”
然後又哼哼道:“明面上說是我的生辰,實際上啊”,趙妙儀輕輕一笑,壓低了聲音:“實際上是個相親大會,除了我族裏幾個堂兄之外,還有好幾個夫人都帶了少爺小姐們來,其實都是為了來相看的。”
她的話剛落音,就看到顧家大夫人身邊的丫鬟來叫三小姐顧婉芝過去。
顧婉芝臉色一紅,跟衆人道了歉,然後跟着那丫鬟去了。
趙妙儀見狀,這才反應過來,顧婉芝應該也是來相看的,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六姐姐,我剛才不是有意的,三小姐不會生我的氣吧?”
“我知道你有口無心,不是針對她,你放心,我三姐姐不是那小氣的人,她不會生氣的。”
“那就好了”,趙妙儀松了一口氣:“走,我帶你們去見我祖母。”
趙妙儀的祖母是安慶大長公主,顧婉容姐妹幾個是晚輩,自然是要去拜見的,有了趙妙儀引路,那就更好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去了安慶大長公主的院子。
“咦?那不是鐘夫人嗎?她身邊的女孩子是誰?”趙妙儀驚訝地說了一句。
顧婉容姐妹幾個應聲擡頭,正看到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貴婦,她皮膚白皙,穿着淡紫色的圓領褙子,月白色的湘裙,顯得氣度高雅,儀容出衆。
她身邊的站着的女孩子不是旁人,正是顧家的七小姐顧婉明,她穿的衣服跟顧家姐妹差不多,只不過比甲的顏色是大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