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關高中的片段潮水一樣湧來，藤川看着我回想，開口打破寂靜：“你最近想起過一些沒經歷的事嗎？具體點，印象中看沒看見黑頭發的小孩子？”
昨晚上床最後想起過，難道她想證明我戀童？
我嗯了聲，藤川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那是因為你們長期接觸，被消去的記憶在慢慢回來。”
原來記憶是可以消去的！看發展我的記憶還是藤川下的狠手！
能忍嗎？我忍了。
“金木研比你先想起來，在高中時他就斷斷續續記起了一些，所以他最初面對你心情複雜，也會下意識留心你可能喜歡的人，”藤川把咖啡放下：“我前段時間問你想沒想過自己穿越的原因。”
“其實很簡單。這個世界存在一些‘關鍵人物’，他們是維持時空平穩的基石，而金木研是所有‘關鍵人物’裏最核心的一個，他的想法和舉動，往往能改變既定的世界軌跡……他小時候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不怎麽和我說，但是大概知道。”
“應該是由于太孤單吧，他那時候一直希望有個人能陪他，最好對方性格開朗點，就算他陰沉沉的不喜歡說話也沒關系，要是有人能等他回家，告訴他他是被需要的，只要有一個人，外界對他再冷漠也能承受。”藤川正經起來：“你是因為他的希望才來到這個世界的，金木研不喜歡別人喜歡你，是因為一開始你就是最适合他的人。”
寒窗苦讀十幾載，就連壓軸題都沒能讓我懷疑自己的腦力，但聽藤川的解釋，我很懵懂：“能不能直觀點？”
“你在金木小時候因為他的願望穿越過，你們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當時他的靈魂氣息還不強，時空管理員能較快發現外來的靈魂信號，我消除了你們兩個人的記憶，送你回了本來的世界。”藤川頓了頓：“兩個世界是有時差的，這邊的十來年只相當于那邊的幾個小時，他高中時你第二次穿越持續到現在，也因為時差，你們再相遇時你還是高中生的樣子。”
“那我第二次穿越也是因為……他嗎？”
“對，”藤川漾開無奈的微笑：“是很強烈的執念，天知道他是怎麽做到再讓你穿越一次的，明明什麽都不記得，我比誰都清楚一個人必須多堅定才能改變時空，過去輕易就删掉記憶，我很愧疚，所以從你到兩年後起，我想盡可能幫忙消除你們之間的隔閡。”
“他等了你十多年，如果連你都不敢肯定，還有誰能和他在一起？”
我怔楞地聽藤川說完話，想起剛來兩年後他看到我時的表情，我騙他自己不是八木他一閃而過的失落，還有更早的時候，鐵塔上空茫的夜色和腳下耀人耳目的城市光點，剛白頭發的金木不瞬地看過來，眼底有新沉澱下的血腥氣和決心。
高中住他家，他幫我洗校服時我可從沒想過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他。
藤川沒有催我說話，心緒浮亂，我随手劃開鎖屏想分分心，正好看見朋友圈裏文學愛好者瘋轉十多條大師名言，第三條來自哲人阿倫特：【假如我們忘記所有，僅僅記住愛也就足夠了。】我心裏的情緒找不到突破口，覺得這句話實在是太符合現下的狀況、太符合我審美了，一激動就按了個轉發。
因為兩年沒上通訊工具，我突如其來的轉發受到了廣泛好評：【卧槽！詐屍了！】
【本人嗎？被盜號了吧】
【八木你還沒死？！……欠我的三千塊多久換？】
【我！】
【操！】
……
人緣太好也是一種罪過。
我正小有興趣翻看暴漲的評論，一條新信息蹦出來：【什麽意思？】消息來自“女朋友”。
我顫抖地回複他：【沒什麽意思】
【為什麽要轉這個？】
因為我難過。
從那麽多年前起我就沒能保護你，讓你一個人承擔這些。
但是這種話能當着大家的面說嗎？能告訴他嗎？
當然不能：【随手轉的】
金木沒有再回複，就在我以為不會有回複時，朋友圈又冒出一條新動态。
我點開，是金木發的：
【十分鐘內解釋，超過時間就不删了】
下面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九張我的醜照！而且都是真的醜那種！我都不知道這些照片當初是怎麽拍下來的，運動會跑步臉變形就算了為什麽連我蹲坑時微笑等着永近給我送紙的照片都有！
【哈哈哈哈就這水平還建築系男神？】
【心都碎了八木你怎麽這麽醜！】
【轉給學妹看看。】
【剛剛給女朋友看了看，她兩年都沒徹底死心，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了】【金木發的動态，你和八木吵架了嗎？】
【解釋什麽？】
【卧槽今天怎麽回事先詐屍又醜照，八木你想當網紅嗎哈哈哈哈哈，幫你轉發了不用謝】轉發留言飛漲，藤川在對面狂笑：“你好醜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藤川努力收斂：“你快點跟他解釋吧，他應該真的不爽了。”
能忍嗎？
我翻遍手機相冊和通訊裏的相冊，沒找到一張金木的醜照，僅有的幾張清純漂亮性感迷人，P都不用P，我忍了。
我私戳了金木：
【藤川說了我兩次穿越的事情
先删照片我們再聊！】
【你什麽感覺？】
【太醜了】
【……我是說，聽完什麽感覺？】
【愛你麽麽噠】
金木沒理我，但那條動态卻被他删掉了。
【你現在在哪裏？】
【樓下的咖啡館，藤川也在】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店門被輕輕推開，他穿着深黑的T恤，袖口與手臂的顏色界線分明，襯得皮膚格外白淨，金木手背上有自然凸起的青筋延綿到小臂，活動時顯得手指有力，他沖藤川打了個招呼，再轉向我：“走吧。”
咖啡館外的天氣很不錯，路旁的綠化設施上有疏疏落落綻放的杏花，金木和我并肩，平視着看過去我竟然發現他要比我高一點，他率先出言：“你還沒記起所有的事情吧？”
“想起了一點。”
“我大多數記憶都是兩年前想起來的，因為順序很散亂，得自己記下發生的每件事再歸納起來，那段時間一直失眠。”形狀好看的唇微微上翹，他有些漫不盡心：“又過了很久，我忍不住回憶，有時候我會質疑自己目前喜歡的到底是你本人，還是我靠回憶拼湊出來的幻想……或許你其實并不是我認為的那個樣子。”
“說實話這種時候并不是沒想過找其他人，要是永遠只能守着一段記憶，等一個可能不想再見我的人，稍微也會想放棄。不過很快的，只要一記起那些畫面，怨言都會消失掉，”金木看過來，眼角稍彎，眼神清亮，出衆的長相帶着喰種獨有的妖異和肆意感：“反正已經等了那麽多年，再等下去也沒什麽。”
“是我不對，”我攬住他的肩膀：“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要等也讓我來等。”我順勢把他壓過來些，湊過去，猶豫片刻小幅度親了親他的臉：“愛你麽麽噠。”
餘光裏我看見他耳尖泛紅，整個人居然有點小羞澀地嗯了一聲。
萌死了。
趁着金木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我借機問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兩年來怎麽過的……？”金木愣了愣，忽然一笑，饒有興致地擡擡下颚：“正好走到了這裏，再往前走一些，我帶你去看待得最久的地方。”
金木口中的地點是與此相鄰的13區，以前略有耳聞，缺乏經驗的喰種不願去那裏捕食，因為人少，強勁的對手卻比比皆是，不輕易踏進13區，是喰種們活動的基本規律之一。
13區從上空看呈“8”字形，雖然那裏充斥着暴力，但裏面的原著喰種卻意外團結，因此排外是普遍現象，外來的喰種很難融入其中。
“不過比起這種地區榮譽感，他們更崇尚的是實力。”金木把他的面具遞過來示意我戴上，他的面具應該重新做了一次，和以前的只大致相同，不用想都知道它的主人經歷過多少戰鬥，等我動作不娴熟地戴好後金木湊過來一小會：“我的味道。”
“……”
你是狗嗎！莫名其妙的領地意識！
“記得別摘下來，讓別人看見臉。”
他話語輕巧地移到另一個問題：“沒自己來過永遠不知道13區為什麽有名，真正罪惡的不是表面，而是腳下……13區的下面，有一座巨型的地下城，整個東京最大的黑市和競技場都在這。”
随金木輕門熟路地走到13區地下，的确是在地底修出了城市，地下城的入口不止一處，但無論從何方進來，都能一眼看見用巨石堆砌的圓形建築，大概有五六層左右，并不高，卻因占地面積的廣闊而格外氣勢恢弘，在這種高級建築的烘托下來往喰種都顯得特別不普通，感覺每位都是S級起步價，進去後我沒想明白，CCG為什麽不在這種密集區域埋幾個地雷，實行奸詐高效的一鍋端。
出人意料，整個一樓被做成凹形，正中央是一個舞臺，周圍有上千個坐位，金木如同導游一樣向我熟絡地介紹：“拍賣會，大多數時候拍賣年輕貌美的人類，少數時間會賣一些少見的東西。有一次一只老喰種拍賣了一把一億元的鑰匙，據他說在特定時間鑰匙能劃破時空的阻礙。”
我痛心疾首地看着他：“這麽貴你買什麽！”
金木呆滞：“沒買啊。”
“……”
什麽叫自作多情，什麽叫下不了臺。
“問過藤川了，不存在這種小體積的時空道具，不然拼命也會去搶。”
我感動地轉移了話題：“你在這裏買過什麽東西嗎？”
“有次有對眼珠很喜歡，綠色的，”他瞅瞅我：“不過感覺太變态了，沒有賣。”
再往上走就是競技場，與空空蕩蕩的下面不同，這裏到處是選手、裁判、解說和下注者，多個擂臺同時比賽，很快就看見有輸掉的喰種被擡着下來，有特別嗜虐殘暴的攻擊者會現場吃掉對手的赫包，過路的有認出了金木，我聽見一聲發顫的“蜈蚣”，刻意壓低的聲音裏帶着敬畏和懼怕。
“不是想知道我這兩年怎麽過的嗎？”金木看向擂臺，語氣蘊藏懾人心魄的冰冷：“在這裏前前後後耗了半年，我從半赫變成了赫者，知道如何攻擊才最有效率，最開始進來的時候沒誰會看得起一個外來者，差不多兩三天我就不得不休息一次，有幾回差點死在上面，但是出來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很不同。”
誰都能看出來，那些喰種曾經敢于高呼他的名字，如今只能低聲交談。
簡簡單單的敘述，但在之前他流過多少血，付出的慘烈代價恐怕我至死都不能真正了解。
我們身邊走過一名喰種，令人震驚的是，他身旁跟着一位蒙眼的長發女孩，女孩包裹着白紗的妙曼身體上能看見縱橫張揚的血痕，喰種對她不聞不問，女孩忽然一下跪倒在地上，喰種回過頭惡狠狠地啧了一聲，纖細的身影抖了抖，勉強掙紮着爬了起來。
“廢物，想被丢給那些饑渴的大食嗎？”
喰種輕蔑的語調從耳邊劃過，我這才注意到周圍談笑間有幾個人跪在地上格格不入，無一例外，他們都是漂亮誘人的少年少女，身上卻或多或少帶有被擁有的痕跡。
“剛剛那個，是男的，”金木見我一直盯着走遠的白紗女孩出聲道：“應該都是在一樓被買下來的。”
這地方之于喰種大概就是天堂，沒有約束，黃賭毒一應俱全。
“那你有沒有……？”
我果然還是不能免俗地提問了。
“買了對我也沒用，還很耗錢。”
道德觀受到沖擊我還沒能緩過來，聽見這句話下意識接到：“你要錢有用嗎？”
“幫你交學費交房租交水電氣……”他眸光一轉，神色有些邪氣：“還有CCG的鎖鏈。”
操。
還不如花一億買個鑰匙，至少動機純情，看起來也比鏈子浪漫。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我憋在心裏也很久了，兩年嘛，對我來說一閃而逝，對他來說就是真的兩年，上高中的時候我還撞見過他看片。金木他真的和右手相愛了兩年嗎？
對于這種問題，我覺得人應該有一些遺憾，有一些迷惑，學會杜絕禍從口出。
“打贏一場競技除掉官方給的費用，還可以自己給自己下注，為了防止故意認輸，只能壓個人勝利。”
“你哪種時候會來這裏打比賽？”
“開始是有機會就打，後來挑着打，沒事做也會來……還有缺錢的時候？”
別人都是想鍛煉的時候，想變強的時候，想奮鬥的時候，他是缺錢的時候。
13區亂不亂，研哥說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