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從地下城出來太陽趨近西沉，金木說附近有家他常去的書店，我在路上買了快餐邊走邊吃。他自願帶我到他這兩年常待的地方去，就像他很樂意我真正走進他現在的生活一樣。
書店不大，錯落有致，第一眼看到的是店外一大疊木雕書，金木說是店主從世界各地收來的，書店裏只有兩三個客人，都坐在椅子上閱讀，店主見金木進來點點頭問候，他是個高個頭，兩鬓有些花白的男人。
店內有兩層樓，我轉了轉，這裏不僅陳列有流行書本，還有一些少見的類型，哲學、旅游、近代文學、攝影、烹饪、漫畫一應俱全：“感覺很像你會來的地方。”我壓下聲音。
“很像？”
“高中的時候只有你能在書店裏坐一下午，對了，永近還好吧？”
金木輕描淡寫：“還好。”
“不過也是因為喜歡書才遇見神代……”
“那個的話，倒不如說是因為你，”他對我的疑惑避而不答，只是模棱兩可道：“再過些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應該是我記憶回來就明白的意思。
我沒有多想，出書店後零散的星群已然升起，多虧日本人注重能源的清潔使用，東京的天空和過去一樣清透澄澈，我注意到金木也在擡眼觀望，鉛色的眸子情緒變幻莫測。
“你覺得——”
我剛張開口，身後忽然爆裂出熱烈的響聲，萬花筒般的煙火在天空變幻着顏色和圖案，照亮了金木原本有些漠然的臉，随着禮花彈爆炸傳來的聲浪，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顫動。
“為什麽有煙火表演？”我提高聲音。
“不知道，可能是政府放的，快到夏日祭了。”金木也跟着提聲。
這種爆炸聲讓人感覺與自身之外的某種力量聯系在一起，我心情輕松地拍拍金木：“在中國那邊，我們相信焰火能驅走魔鬼。”
“嗯，我看過。”
雖然他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不過我來勁了，“因為我看的？”
“對。”
“中國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吃的，不過聽說外國人去那邊要先喝一周的粥食才能吃正餐，不然都要吃壞肚子……呃，忘了你不吃人類的東西。”我摸下鼻子：“帶你去我老家看，沒準那裏有個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金木瞥眼：“挺好的，操暈一個操第二個。”
“……我看不起你。”
“說好了，帶我去你故鄉。”
他突然示弱搞得我有點不習慣，心裏一悸，話已經出口：“一言為定。”
唇上傳來溫柔的觸感，和過去那些吻不同，他很少這麽不帶欲念地吻我，金木輕緩的呼吸近在咫尺：“在原地等我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我琢磨着他是不是想來個驚喜，就聽話地留在原地等，幾把在線鬥地主下去本來就電量不多的手機很快告竭，我在徹底黑屏前記了時間，9:30，過了半個小時。
我猜測金木是不是躲在哪個角落撿樹枝拼湊出一個“I love you”那類的準備點燃叫我去看，這時候頭頂飛過幾輛直升機，我沒在意地跳了兩下趕蚊子。
又過了很久，我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聯想到金木之前的舉動，我忍不住呼喊他的名字，沒有回應，跑到最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試着打給他時，正對面的大屏幕插播了一則新聞：“本次CCG總部直接支持的20區圍剿活動已經結束，行動由享有[死神]名譽的特等搜查官有馬貴将負責，針對SSS級喰種[蜈蚣]發動了最高等級獵殺……”
我臉色慘白。
金木之前帶我去他這兩年常去的地方，他說要等我帶他到我故鄉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會…？
當跟我說話時，他看到的并不是未來，而是死亡。
我用力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還沒有結束，不一定的，沒看到屍體就不代表他真的死了，他不會死的，明明都說過以後我老死了要吃掉我，明明他……媽的！
屏幕上的地區非常像20區的中央公園，從這裏到那要橫跨整個20區，我初中畢業考50米的時候都沒現在跑得快，一開始還有時間亂想，跑到後來大腦都幾乎放空了，完全是憑借僅剩的意念在向前跑。
快一點，一定要趕上！
我要見到他，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都要見他。
大量的乳酸堆積在肌肉裏，小腿疼得麻木，這種時候更不能停下來，遠遠地看見了中央公園的影子，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力氣提速，等看到前方有個人影時，我猝不及防地和他撞在了一起。
“對不起！”
來不及看對方長什麽樣我就急急忙忙穩住身子繼續沖，只能依稀感覺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穿着白衣服，若有若無地，我好似聽見他輕聲道：“跟照片不像呢……”
中央公園裏空無一人，但樹木橫斜，地面上有深刻的痕跡，明顯這裏爆發過一場惡戰，我一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跪在地上。
腳步聲從耳畔傳來，“八木……”
是藤川。
她也知道了。
藤川調開手機，遞給我兩只耳機，見我不接，強行幫忙塞上。
聽見裏面熟悉的聲音，我脫力地整個人倒在水泥地面上，眼眶發酸。
XXX
“放，我是金木。”
“這段錄音大概是兩星期前錄好的，你聽到的時候我可能并不在你身旁。”
“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就先從最簡單的開始說吧，我喜歡你，無論将來發生什麽，別忘記。”
“不知道這時候你的記憶恢複到哪種程度了，在我小時候，你說過自己喜歡長得漂亮又聰明、有氣質的人，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不會去留意森鄉慈緒，也不會為了證明自己喜歡女生接近神代，也許我不會變成喰種……一切的開始從某種程度上是源于你沒錯。”
“但是我并不後悔，我厭惡自己無能為力，或許這些經歷都是為了讓我有能力擁有你，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想想也沒辦法留住你吧。”
“永近死了，在你走之後不久，CCG圍攻過古董一次，他來找我的路上遇見了伏擊。”
“兩個月前CCG的精英力量開始活躍，我隐約能感覺最後的期限快到了，想不到這個時候你從過去到了未來，即使是青銅的首領枭，面對有馬貴将也不能做到全身而退，知道他負責追殺[蜈蚣]後，我問過藤川，我能不能活下來。”
“時空管理員是能預測到未來的，藤川具體的回答很模糊，但有一點明确，她肯定我不會消失。”
“我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再走到你身邊，藤川和我的想法一致，她建議我和你頻繁接觸，用一些強制性的方法刺激你的記憶，要是能想起來的話，你應該會更願意等我，鎖了你那麽多天，有時候說話也沒有出自本意……哈。”
“我明白僅僅依賴記憶等一個人有多痛苦。我其實是一個很自私又虛僞的人，小時候希望媽媽和你都只看着我，長大後不敢輕易去交朋友，害怕付出得不到回應，前段時間我想把過去的記憶做為留住你的資本，現在我希望你能永遠都別注意其他人。”
“你說過的很多話我都記得，要是要當我的小太陽，就算我變了樣子，不記得你了，你也還會像當初那樣點亮我的黑暗，對吧？”
“拜托你，放，或許是一輩子，或許只要幾個月。”
“只要你等我，我會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