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謝家金堂

李恪嘆了口氣道:“呂元可沒提過繼之事, 只說日後女兒成婚,若有次子,便随母姓,承他那一房。”

長子姓謝, 承謝家業, 次子姓呂, 繼呂家脈。

“呂大人給你說的不一樣, 你倒是早說啊, ”謝斓埋怨了一句, 又笑道, “怕只是如今咱們起來了, 呂大人知道過繼之事不可為, 才在你面前這麽說的, 還沒告訴鄱陽吧。”

謝斓仔細想了想,道:“雖說與呂家結親, 金堂日後不用考慮承續之事,可難道他沒有一門這樣的姻親, 就需要考慮這些了嗎?”

李恪一愣, 笑道:“夫人說的對,怪我,沒先與夫人商量,只是……”

“本來就是我對,”謝斓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打斷道,“若皇上沒屬意你便罷,偏偏皇上就差明旨給你,日後, 難道你這個做姐夫的,會不照顧金堂這個小舅子?”

謝斓沒出口的是,李恪都一把年紀了,如今只有兩個兒子,還都是她所出,又和金堂從小一起長大。只要李恪做了皇帝,金堂孩子的前程,難道還需要擔心?

呂家有再多的人脈,也比不過最頂上那人的偏心。只要李恪父子對金堂明擺着的好,那金堂的未來,還有什麽可愁的。

謝斓想到他離開颍州前,謝父私下同她說的,金堂作為後族最妥當的路線,定了定心神,把方才因李恪話語而産生的些許動搖抛開,道:“反正我必然要為金堂尋一個能幫着金堂,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姑娘,趕明兒你就把意思告訴呂大人去。大不了先讓金堂家來,等過了年,再另尋一位師傅就是。”

“何至于如此,金堂只在呂家念幾日書而已,”李恪這話,顯然是應了謝斓了,“那你想給金堂尋個什麽樣的妻子?”

“起碼也得像我大嫂朱氏一般,做得宗婦,又撐得起一半家的,”謝斓說着,又壓低了聲音,“總不能找個二嫂那樣的,嬌嬌柔柔,雖說她對謝澤全心全意,可卻沒半點主見。不能幫着家裏不說,還得叫謝澤時常看顧着她。”

謝家沒分家前,有朱氏在前頭面面俱到,也顯不出秦氏有哪裏不好,可等謝家分家,秦氏獨自做一府女主人,才顯出秦氏的短處。謝澤後院兩個妾室一個通房,每日鬧得烏眼雞似的,她彈壓不住,只知道哭,能頂什麽用。

李恪雖覺得呂元的女兒必然和秦氏不同,可見謝斓已對呂家有反感之心,他怎麽說怕是她都聽不進去,索性閉口不言。

見李恪不在說話,謝斓放下一半的心,又合計着定要尋個時機好生和金堂說一說,才道:“時辰差不多了,咱們也過去吧,別叫孩子們久等。”

抱霜院本有供給主人居住的屋舍,但先前李恪拒了納側妃一事後,便将府裏除有涯齋外的空院子大半都拆改一番,如抱霜院,便是只留了适合賞花小憩和花匠仆從的屋子,多的屋舍都拆了,用來種花。

如今這抱霜院中,有菊花品種數十,從山間野菊到名貴皇菊都有,分布錯落有致,可以從春夏到初冬,都能有花不間斷的開着。

金堂進抱霜院時,李铮幾個正對着下人捧着的東西犯愁,等略近了些,才看到托盤裏,是各種姿态品種各異的菊花。

“小舅舅來了,”坐在李铮身邊的鄭氏率先起身,站了起來。

李铮兩個倒沒這麽多禮,只同金堂道:“小舅舅快來,你看看你要挑哪朵?”

這些菊花都特意挑過,最适合用來簪花。

金堂掃過一眼,見一朵沒少,看了眼鄭氏道:“侄媳婦先挑吧,我再看一看。”

鄭氏正要推拒,李钺也道:“怪我,和大哥興致勃勃的看了半天,倒忘記嫂子還沒挑了。”

“本是說我來的,”李铮面上頗有幾分遺憾之色。

“還是夫君給我挑吧,”鄭氏笑道,“你給我挑的,必然是最合适的。”

李铮得了這話,心情大好,也不再糾結,選了一朵粉嫩的清水荷花出來,親手給鄭氏簪在了雲鬓之上。

等他退開,鄭氏撫了撫那花,面上飛起兩片雲霞,叫李铮看得一愣。

金堂與李钺對視一眼,默契的都去看那盤中花朵,不管那夫妻兩個。

直到鄭氏提醒,李铮才回過神來,在盤中掃視一眼,飛快的取了一朵點绛唇,交到了鄭氏手中,讓她來幫自己戴。

金堂趕忙又拉了李钺道:“你可挑好了?”

“泥金香和金背大紅都好,我正猶豫着呢,”李钺想了想,到底還是選了金背大紅,“小舅舅你可想好了?”

金堂其實也看中了一朵金背大紅,但李钺已經先挑了一朵,金堂便想選一枝別的,便道:“我也正猶豫着呢。”

“不如就在二喬、胭脂點雪、綠水秋波和瑤臺玉鳳中選吧,”李钺興致勃勃道,“這幾種花都不會太過濃煙,等稍晚些,在月色之下,又有屏風燈火襯着,也不會顯得寡淡。”

李钺說完,在盤子裏挑揀一番,又否決了二喬和綠水秋波:“這幾枝顏色和小舅舅你的都不搭,可惜沒有墨菊,不然那個比這些更好。”

“墨菊每年都難得能有幾株好的,哪兒是這麽揮霍的,”金堂又看了看胭脂點雪和瑤臺玉鳳,又用自己身上的衣裳襯了襯,到底是選了瑤臺玉鳳。

等下人上前,幫兩人簪好花,李钺幾個看向金堂,都不由得贊嘆了一聲:“小舅舅好看。”

瑤臺玉鳳通體潔白如雪,簪在金堂頭上,更襯得他容貌俊秀如玉,并不會讓人覺得女氣。他神色輕松,戴着花,稍稍低頭,連身後盛開的菊花叢,都成了最完美的背景。

連鄭氏也難得悄悄拉了李铮道:“怪道我又那樣多的小姐妹至今對小舅舅念念不忘,他離京時,才七歲吧?”

李铮聽聞此言,想了想金堂幼時的模樣,笑着點了點頭,道:“小舅舅從小就生得好。”

李钺見金堂戴瑤臺玉鳳好看,不由覺得自己頭上的金背大紅有些庸俗了,猶豫道:“要不我也挑一朵素色的好了。”

金堂見他真要再重新選過,有些可惜他頭上那朵金背大紅,正要說話,就聽見李铮已經先開了口。

“戴什麽花好看,和花可沒多大關系,主要是小舅舅戴什麽都好看,便是一朵野菊花,小舅舅只怕都能戴出淡泊的名士風範來,”李铮笑着讓仆從先去,“至于你……可別糟踐花了。”

“哪兒有這麽做哥哥的,”李钺不滿的說了一聲,到底是沒再提重新選的事兒,只同金堂道,“我莊子上去年得了一株墨菊,花匠正試着分株呢,如今花還沒開,若能成了,我給小舅舅你送來。”

“至于某人,”李钺斜了李铮一眼道,“就不必浪費這麽好的東西了。”

李铮聽了這話也沒惱,只笑罵一句:“能得你!”

幾人笑鬧間,李恪夫妻也到了,先問清幾人方才笑什麽,跟着一并誇了金堂兩句,才去看下人捧上來的花。

這一回,兩人面前的花多了一盤各種姿态的金絲皇菊。

李恪兩人也沒多折騰,一人挑了一朵金絲皇菊簪上,既尊貴,又合身份。

謝斓那朵簪在發髻頂上,比挑心位置還高些,又讓下人将華勝摘了,墜在皇菊之下,倒和頭上首飾合了氣質,湊出個相得益彰。

天色漸漸暗了,但院子風口上都設了屏風,院中又點了炭盆,幾人便是不穿披風呆在外頭,也不覺得冷。是以桌子便沒擺在屋裏,而是設在了院裏。

為合節氣,桌上有不少菜色都是以菊花瓣為材,又有不可少的菊花酒、大閘蟹等物。

“寒露時節,蟹膏肥美,今兒咱們可有口福了,”李钺吃了一口,又看金堂正拿着蟹八件拆螃蟹,倒了一杯菊花酒,往金堂邊上推了推,“小舅舅吃酒,拆蟹的事兒,叫下人做就是了。”

“自己拆的才更香些,讓旁人拆,倒是三兩口吃完了,可你就不會覺得膩味嗎,”金堂拆完螃蟹,才拿了個小銀勺慢慢吃着,露出一幅享受神色。

李钺回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螃蟹,又看了看一整套麻煩的工具,道:“還是算了,我是沒有小舅舅你的閑情逸致的。”

等李钺吃過三只螃蟹,金堂才要去取第二只,得意道:“我就說別自己拆,我都要吃第四只了,小舅舅你這才哪兒到哪兒。”

金堂聞言挑了挑眉,故意提高了聲音道:“都第四只了啊!螃蟹性寒,你可得少吃點!”

上首李恪聽見這話,道:“金堂說得沒錯,凡事不可太過,你這只用完,就別給他拆了。”

最後一句,顯然是吩咐屋裏伺候的下人的。

“是,”李钺臉上得意之色盡去,變成了垂頭喪氣模樣,他氣惱的瞪了金堂一眼,“小舅舅,你害我!”

“我也是為你好,螃蟹吃多了,難道不傷身嗎,”金堂慢條斯理的拆着螃蟹,道,“不過你也別擔心,我這才開始第二只呢。”

李钺聞言往後頭的靠背上一靠,幽怨道:“小舅舅你不疼我了。”

“你都要成婚的人了,”金堂看他一眼道,“如今有琅哥兒和駿達在,我自然是先疼他們的。”

“也就還有□□日工夫,”謝斓說着,又起了幾分遺憾,“可惜長平有了身孕,來不得,不然駿達那孩子也該在咱們府裏了。”

李铮離開颍州幾年,就有幾年沒見過長平和駿達,聽謝斓這麽一說,便也起了些思念之意。但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轉移話題道:“禮部拿了章程,到時候行知的婚事在郡王府辦,倒是除了出席外,連半點都無需我們操心。”

“可不是嗎,”謝斓遺憾道,“當初你成婚時,我與你爹就沒經手,如今行知的事,也不用我們管,你們姐弟三個,反倒只有長平出嫁,是我親手打理的。”

李钺聞言忙道:“小舅舅不是還沒成婚嗎,到時候娘你親自管小舅舅的婚禮,也是一樣的。”

謝斓聞言心思一動,狀似不經意的同金堂道:“金堂可願意?”

金堂自是道:“姐姐親自替我操持,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等我成親,那又得幾年之後了。”

“不急,我還沒給你選個端莊大氣的好姑娘呢,”謝斓暗示道,“你出了府去可要記得,別唐突了哪位姑娘。”

“姐姐放心吧,”金堂笑道,“我整日讀書習字學藝,忙得不可開交,哪裏來的功夫見什麽姑娘。”

謝斓這才将自己的目的說出口:“我記得呂大人就有一位千金,你常常在呂家出入,可要恪守禮節才是。”

“我知道了,”金堂應下,又道,“呂姑娘養在深閨,我只在外院走動,哪可能會見着,姐姐你多慮了。”

見謝斓滿意笑開,李恪輕輕嘆了口氣,同李铮道:“近來大皇孫與二皇孫都安安靜靜的,連互相挑釁都沒有,實在怪異,你讓人多看着些。”

李铮兄弟對視一眼,心知李恪和謝斓兩人在金堂婚事上起了分歧,忙應道:“我多安排些人,必叫行知的婚事平平安安,不讓人打擾了去。”

金堂此時卻想起幾個月前謝洛那幅黑雲壓城的畫,猶豫一陣,還是在一家子賞花時湊近了李恪道:“姐夫,大哥他幾個月前畫那幅畫,你可還記得?”

李恪聽了這話,面上露出幾分笑模樣,道:“如今還在秋裏,風雪還早。”

金堂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麽東西,秋裏風雪未來,冬裏卻是少不得風雪的,李恪指的,到底是什麽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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