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戲

男女主僵硬地演了一陣,琦哥兒終于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兩人身邊,用一貫不緊不慢的語氣說:“您二位再這樣喂,觀衆會懷疑巧克力裏下了毒。能投入點嗎?”

這話其實是針對陽子的,可陽子只用博愛的眼神看着琦哥兒:“導演,我全身都使勁了,現在粉絲敏感着呢,太膩歪可不好。”

童一如早就憋着氣,聽了這句話,就想說兩句話刺一刺他。但這些日子的艱辛磨了她的棱角,行事曉得瞻前顧後了,當下笑了笑:“導演,要不您來示範吧!”

說着她娉娉婷婷地站了起來,把位子讓給琦哥兒。

這是導演的分內工作,琦哥兒沒法拒絕,便坐到了肌霸的對面。肌霸笑吟吟看着琦哥兒,挪近了10公分,張開手臂,把琦哥兒牢牢摟在懷裏。

琦哥兒鼻端都是陽子的香水味,那手臂摟得那麽緊實,他都能感覺到茂密的腋毛。在這場合他不方便把陽子踹到1000瓦的電燈上,但腦子裏已經跟禾師哥商量出了一萬個酷刑,保證陽子在電影開拍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正想把陽子推開時,成天路突然走上前來,笑道:“我來演!”

肌霸大喜。比起琦哥兒,他更喜歡成天路這種身材硬朗的,耐嚼。

成天路把肌霸拎起來,扔到一邊。

肌霸猝不及防,饒是他肌肉強健,但距離太近,發動不了力量,又遠不如成天路身體的協調和靈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成天路占了他的位子,坐在琦哥兒的對面。

琦哥兒:“大總編,你湊什麽熱鬧?”

成天路不回答,一秒入戲。他親昵地看着琦哥兒:“寶貝兒,你工作起來太拼,覺不睡,飯不吃,我看着怪心疼的。吃個巧克力補補陽氣。”

巧克力遞到琦哥兒嘴邊,琦哥兒張嘴咬住了。

成天路覺得好玩兒:“寶貝兒,真乖。”

琦哥兒想罵人,又想笑,噗一下把巧克力吐出來,噴在了成天路手上。片場猶如夏日,這種品質好的巧克力很容易融化,粘在手掌上淋淋漓漓的。成天路毫不介意,直接把巧克力吮吸進嘴裏。

琦哥兒認為成天路又犯病了,笑道:“我的口水好吃不?”

成天路舔舔嘴唇,露出甜蜜的表情:“還真挺好吃,難怪那麽貴。”

他本來是為了給琦哥兒解圍,順便報鹹豬手之仇,此時在強光下看着琦哥兒的臉,就不想放過他。

融化的巧克力在琦哥兒的唇上留下一抹深棕色的漬,成天路緩緩靠近他的臉。墨鏡裏的眼睛輪廓越來越清晰,那只正常的瞳孔放大了,兩只眼睛再也看不出區別,一般的濃深光潤……

成天路聲音低沉:“不要亂噴食物,這世界好多人吃不飽飯呢。”

琦哥兒:“……”下一秒,成天路用食指沾了沾手上的巧克力,給琦哥兒畫了一撇八字胡。

琦哥兒:“???”

琦哥兒正想把這神經病踹走時,成天路伸出舌尖,輕輕地把琦哥兒唇上的巧克力卷進嘴裏。

琦哥兒:“!!!”

他整個人僵硬了。血液不再運行、橫膈膜不再張弛、腦子裏的神經元不再移動。成天路的舌尖沿着八字胡一路舔過去,末了輕輕一勾,像是毛筆字最後的收尾。這一勾輕似羽毛,猶如有人小力地按了個按鈕,按鈕連着傳導電線,轟!炸彈爆發!

琦哥兒的器官恢複運作,感官的反應加倍地噴薄而出,琦哥兒站了起來,怒目瞪視成天路。

成天路還在笑!

邊笑邊欠抽道:“導演,我的戲怎樣?”

琦哥兒在滿是牛鬼蛇神的片場,早就磨出了風雨不驚的冷靜脾氣。他是這裏的總指揮,要是不控制情緒,哪裏能穩住一大票在高壓下工作的人?可此時他忍了再忍,還是無法抑制:“你丫有病吧!”

成天路對琦哥兒的反應很是高興,這些日子琦哥兒沒少欺壓他,現在終于小小地翻了身。他嬉皮笑臉,用琦哥兒說過的話反擊:“大老爺們兒,親一親有什麽打緊,又不是什麽過分的動作。”

琦哥兒無可反駁,只好把炸彈吞回肚子裏,捂着嘴轉身去廁所。

成天路慢悠悠走回沙發時,零零九連忙把口裏的牛肉幹咽進去,一臉崇拜:“我I操,路爺牛B啊,琦哥兒這幾年修練得刀槍不入,我好久沒見他臉紅了。”

成天路得意:“制片大人,我演得不錯吧,下次找男主,考慮考慮我。”

零零九笑着搖頭:“你還敢來這兒?!我跟你說,琦哥兒可不是善茬兒,你不想屍骨無存,以後別靠近他方圓十公裏之內。”

成天路無所謂:“你以為我想來?咱趕緊把片子拍完,我好交差,以後我肯定在他跟前消失。”

那天琦哥兒再沒搭理他,也沒用雷酸汞滅了他。

開車送童一如回家時,他的心情歡快,把收音機開得大聲,車裏滿滿都是靡靡情歌。

童一如伸手把收音機關了。成天路轉頭:“不喜歡這歌,那我們聽新聞?”

童一如冷笑:“琦哥兒的滋味兒怎樣?”

“挺好。”他說的是巧克力,甜中帶了苦酸,口感柔滑,綿綿密密地留在口腔,餘味悠長。至于琦哥兒,他哪裏顧得上“品嘗”?一個人去摸豹子屁股時,總不會顧得上去感受絨毛有多柔軟。

“原來你喜歡這一卦的。”

“你別誤會,”成天路不明白,為什麽今天老是跟童一如解釋這個那個的——他懶得戀愛的一大原因,就是什麽顯而易見的事兒都得解釋一輪,對女性的幽微心思,他不理解,卻又能感受得到她們的情緒,因此格外的煩惱。

“我跟琦哥兒鬧着玩兒。我直的,比長安街還直。”

“說得跟真事似的。你那麽确定?”

成天路第一次被人質疑性取向,覺得挺可笑,“這能有什麽不确定的,你要不要試試?”

脫口而出這句話,他才覺得不妥,怎麽聽都是性I騷擾,于是又開始了解釋模式——“你別誤會,我……我……”我什麽,一時不懂得措辭。

童一如笑了,笑得五官綻放,在城市霓虹燈裏流光溢彩。她抽了一張紙,仔細地把本來就淡薄的口紅抹掉。

成天路不明所以,不詳的預感讓他放慢了車速。

一輛車從旁邊超過,童一如随着遠去的車燈,爬起來,一手搭在了車座,另一只手放在成天路的脖子旁,吻了過去。

成天路大驚,第一反應是踩剎車!

童一如的臉擋住了視線,柔軟溫潤的嘴唇熱情地啜吸着他,舌頭不由分說地伸進他口腔裏。

他的心砰砰亂跳,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快死了!

車終于是停了下來,後面的車子憤怒地響着車笛,一一地超過了他。童一如也放開他了,秀美的眸子看着他的眼,溫柔又強勢,惡作劇似地笑道:“我給琦哥兒報了仇。”

成天路驚魂未定:“這仇報得,我們倆差點同歸于盡了!”童一如真是彪悍,毫無羞矜而且自信無比,被她吃了都來不及喊一聲。這勇猛的身姿和纏綿的吻結合,讓他全身都燒了起來。

童一如繼續追擊,用指頭抹了抹他的嘴唇,“沒有痕跡。我怕你家裏有人,看到唇膏的話,再給你帶來麻煩。你家裏有人嗎?”

成天路很是被動:“沒有。”

“那我去你家睡?”

成天路終于冷靜下來,輕輕推一推她:“姐姐,您坐好,您不想上法治進行時吧?”

童一如慢慢回到座位上。成天路松了一口氣:“要是你十分鐘前說這話,我肯定打開大門迎接。但現在我真吓壞了,你上我家,我也做不出讓你滿意的事。”

童一如被成天路氣笑:“第一次有男人在我面前說自己不行。這樣真的很慫诶。”

成天路看着她認真說:“沒錯,我是個老實人,膽子很小的。”

童一如咬咬唇,再不說話,戴上安全帶,由着成天路把她送回家。

送完童一如,到家時已經天黑。把車停進公寓的停車場,成天路拉上手剎,熄了引擎。

在手剎的旁邊,他瞥見了那張用過的紙巾,上面印着若隐若現的唇膏。乍看不是紅色,而像是傷口結成傷疤後的肉粉。

看着那暧昧的痕跡,他後悔了。

腦子是在片場燒壞了嗎?把她帶回來又有什麽要緊,他單身一人,并沒有可能的對象,對感情也沒憧憬。毫無負擔。

要說他對童一如完全沒感覺,那是自我欺騙。感情的事沒辦法那麽容易捋清,但身體的反應總不會騙人。對有魅力又很欣賞的女人,他抗拒不了。

到底為什麽要拒絕她呢?

他覺得今天腦子分外亂,分別跟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親了嘴,都不是在自然的狀況下。回想起來,兩次的感覺都不錯

——當然不是同一種層面的快樂,童一如給他的刺激是真實的、直接的,無回旋餘地的短兵相接,他的興奮感同樣是直接又肉I欲。

琦哥兒……想起琦哥兒,他的嘴角就翹了起來。他不知道該怎樣理解兩人的關系。雖然跟琦哥兒是兩個星球的,他并不讨厭琦哥兒;非但是不讨厭,有時候外星檢測器好幾天沒響起來,他還挺惦念的。

但說到底,他和琦哥兒是偶然湊在一起的兩個人,等電影完結,他們就完全沒有接觸的理由。甚至連好朋友都不算。

車內燈黯淡下來,他才驚覺,自己在車裏坐得太久了。這一天真是太不妥了,他為什麽非得把琦哥兒和童一如放在一起想?

他上了電梯,沿着剛剛熟悉的廊道回到自己的家。打開門的一霎那,木頭和石灰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剛裝修完的氣味,有點像年深日久的圖書館,地上潑了水,升騰起一種石頭的生冷氣。擰開燈,他突然就明白了一事——他抗拒的不是跟童一如睡,而只是單純的不想她走進自己的家。這房子,是他用了十幾年的積蓄和辛勞,換回來的孤獨的空間,現在還沒準備好迎接任何人。這是屬于他的領地,撇除了所有社會性,是一個只有他個人的意願值得去考慮的小I洞I穴。他誰也不想接待,盡管是童一如,盡管現在回想她唇上的觸感,他就有反應。

他疲累地坐到沙發上,正想把一天所有的事都抛諸腦後,電話響了。他厭煩地接了電話,意外發現,來電的是海叔。

海叔在電話裏很客氣,說承蒙他為電影費了不少心,又說陽子給他講了今兒片場的事,“成總編,您真敬業啊。”

成天路暗生警戒又微微心虛,海叔是來找場子的?他不就小小教訓了陽子——不,連教訓都不算,最多就是用個動作表現了自己的嫌惡。

海叔話鋒一轉,說起周末有個導演協會的表彰大會,想請成天路參加。這個表彰大會成天路略有所聞,跟那些雞和花的獎不同,是業內人自己組織的,公衆不甚了解,但行業內挺看重。可這跟成天路有什麽關系?

“我這周末有個飯局,年尾局特多,排不開,真對不住了。”

海叔卻不由分說:“局嘛,都是趕出來的,你去亮個相,然後再趕下一場也來得及。”

成天路眉頭一皺,海叔是領導做習慣了,居然編排他的行程?不客氣回他:“東城去南城,堵個兩小時玩兒似的。我們下次再約吧。”

“啊,”海叔頓了頓,“你跟琦哥兒是不是有什麽不對付?”

成天路吃了一驚,“為什麽這樣說?”

“本來我叫琦哥兒邀請你,他說他開口的話,你肯定不去。”

“我……”成天路思量半晌,琦哥兒要是開口,他大概率會答應。琦哥兒這話是什麽意思?他還在生氣?不生氣才怪吧,陽子不過摸了他一把,他就吃了蒼蠅似的難受,他對琦哥兒可是直接上嘴,這都不只是騷擾,算是猥亵了。

他良心發現,遲疑地問:“琦哥兒也去是吧?”

“嗯。導演協會的聚會,本來就是他的事,我去就是湊湊熱鬧。”

成天路理不清裏面的關系,可想到琦哥兒也去,就立馬答應:“那好,我安排一下。”

電話那端靜默片刻,然後傳來海叔禮節性的笑聲,“咱周五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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