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侵

成天路和琦哥兒坐在沙發上,一個畫畫,一個看書,相安無事。只是誰的心思都不在眼前,身邊人挪一挪身子,呼吸稍微重一些,都會擾亂思緒。

門鈴響了。成天路幾乎從沙發跳了起來,黑幫那麽快就殺上門?琦哥兒已經走到門口,問都不問就打開了門。

門前站着笑眯眯的海叔。

琦哥兒和成天路驚訝地對視了一眼。海叔很不見外,拍了拍成天路的肩膀:“打擾了成總編。我聽琦哥兒說他住你家,順道上來看看。他這個人生活上挺邋遢,給您添麻煩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成天路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琦哥兒給他添麻煩固然不假,而且這麻煩讓他樂在其中,要痛快地解決掉也不可能。可海叔能幫上什麽?

他勉強讓海叔進門,卻見海叔帶着幾個購物袋,食品啤酒一應俱全。不用成天路指示,他直接走進了廚房,邊走邊說:“這時間不上不下,你們是要吃晚餐還是夜宵?”

“哎不是,海叔,你上我家來做飯?”

海叔親切道:“你們兩光棍,不是外賣就方便面吧,我給你們做大餐。我以前是咱縣書記的廚子,做啥都好吃,你放心好了,出去吧。”

成天路被趕了出來,無奈坐回到沙發上。

琦哥兒早就沒事人一樣,在平板上繼續畫畫。成天路讀不進書,環視這小房子,廚房莫名其妙被海叔侵占,沙發坐着啥事都巍然不動的琦哥兒,衛生間裏還有個正在洗澡的童一如,跟個民宿一樣,就覺得煩心。

他放下書,伸頭去看琦哥兒畫些什麽。

他就知道不會是正經玩意兒。沙發上躺着個比基尼女郎,胸大腿長,姿勢誘惑。五官還沒畫上,琦哥兒在雪白的臉上塗了個大紅唇。

成天路忍無可忍,粗暴地在他的平板上一陣亂畫,把女郎的臉塗成黑色:“跟你的金主爸爸說,這裏不是他随便來的地方,請他趕緊滾蛋!”

琦哥兒無所謂道:“海叔做飯很好吃,他來照顧我們不是挺好的嗎?”

“他是來照顧你,不是照顧我,”成天路話鋒一轉,忍不住說:“海叔風流倜傥、有錢有勢、做飯好吃,對你還癡情,你跟着他多好啊?”

“別酸了,我跟他是哥們兒,啥事沒有。”

“我……我酸?”成天路差點咬自己舌頭。那番話細想起來,确實很酸,可成天路無論如何不能承認,“和樂琦,你有點同理心行不?我砸鍋賣鐵買下這房子,就是想有自己的地兒,不被打擾。你們說來就來,當是自己家一樣,我不報警已經很仁義了。”

“懂了,那等吃完飯我跟海叔一起走。”

“別!”成天路想都不想,脫口而出:“你別跟他走。我……我……”

琦哥兒的眼睛在看他,成天路只好認輸:“你想住多久都可以,你住在這裏,我……我沒意見,但海叔我跟他不熟,沒什麽可招待他的,請他以後別上門了。”

琦哥兒挪了挪屁股,貼近成天路:“海叔人很随和,不用招待,過會兒他做完飯就走,不會打擾我們倆。”

我們倆……成天路忍不住心裏一甜。

海叔果然有兩道板斧,不到一個小時,三菜一湯擺了上來。

四個人團團圍着飯桌,海叔笑眯眯地一邊上菜,一邊打量琦哥兒和童一如。琦哥兒穿着成天路的衣服,童一如也穿着成天路的衣服,兩件長袖衣一起買的,顏色不同,一樣是史努比的圖案,乍看之下像情侶裝。

成天路只好不去看他倆,專心看桌面的菜。酥嫩的牛肉、翠綠的青菜,簡單的榨菜肉絲湯也滋潤鮮美,作為踏實的家常飯食,實在沒什麽可挑剔的。

成天路想,海叔這條件,對外有錢又體面,在內溫文還賢惠,怎麽會瞧上琦哥兒這貨?

他對海叔的經歷很好奇:“您的手藝真好。以前真是廚子?不像啊,縣書記的廚子哪有像個哈佛畢業生的。”這自然是恭維話,成天路見的人多,早就覺出海叔的風度和教養,是努力學習和模仿出來的,因此才會如此标準,無懈可擊。

“嗳,哈佛畢業沒有,勉強念完高中,機緣巧合傍上了一個當官的。廚子、司機這種活兒是低賤,但貼近主子,腦子活絡點、勤快點,把主子伺候好了,資源就不愁了。我就是炒牛肉炒出了第一塊地皮。”

成天路由衷敬佩:“真不容易。”

海叔一笑:“說不容易是不容易,說容易也容易,比起你這種實打實的專業人士,就是狗茍蠅營了。”

“狗茍蠅營能弄出這麽大的産業,也是絕大的本事。”

兩人在那兒相互奉承,琦哥兒只是埋頭大吃,童一如沉默地喝着紅酒,幾乎不動筷。海叔給她倒了紅酒:“這菜不合你口味,我給你做別的?”

童一如社交性地笑了笑:“別忙了,我跟天路剛吃過晚餐。”

“嘿,瞧我這電燈泡,你們兩口子肯定願意安靜待會兒,”海叔拍了拍琦哥兒的後背,“你就不覺得自己礙眼嗎,一會兒跟我走!”

成天路立馬阻止:“琦哥兒不能走!哎,一如來我這兒是避難,她被黑幫追殺了。”

這話說出來,他都覺得臊得慌,什麽黑幫追殺,在秩序嚴明的帝都怎麽可能發生?可海叔和琦哥兒卻雙雙“噢”了一聲,毫無心理障礙便接受了這個劇情。

海叔:“這可不得了,哪裏來的黑幫?這事警方不一定管用,不如找一隊雇傭軍。”

琦哥兒:“是你的墨西哥相好吧?販毒網絡全球是通着的,在這裏他們肯定有不少人,潛伏在全國各地……”

童一如臉無血色。成天路打斷他:“夠了夠了,琦哥兒你有沒有常識,我國打擊毒品的力度是世界數一數二的,還全球網絡!”要他告訴琦哥兒這些毒販想要剝下童一如的皮,琦哥兒下部戲的劇本就有了。

琦哥兒見童一如吓得不輕,不好再刺激她,安慰道:“甭怕,國家管制武 器很嚴格,在北京不可能私藏什麽槍支炸彈。”

“這才是人話!”

沒想到琦哥兒繼續說:“刀、斧頭、弩箭這些冷兵器就不好說了。但你甭擔心,我們片場裏什麽都能做出來,禾師哥自己頂一個武器庫,那些孫子敢走進來,準保裝在塑料袋裏出去。”

成天路手扶額,有這樣安慰人的嗎?更糟糕的是,他知道琦哥兒一點都沒誇大,那些毒販要不掌眼走進琦哥兒的地盤,大概率會被打包在塑料袋裏擡走,還是散裝的那種。這頓飯,除了琦哥兒以外,誰都沒怎麽吃。琦哥兒終于放下碗筷:“好吃。我吃飽了,三位慢用。”

海叔趁機說:“吃飽了我們就走吧,你住在這裏多不方便,太打擾總編老師了。”

“沒什麽不方便,一點都不打擾!”

琦哥兒喝了一大口啤酒,附和成天路:“我在這兒住得挺好。還有,我還沒弄明白這畫,住幾天再說。”

海叔和成天路奇道:“什麽畫?”“這畫有什麽蹊跷?”

琦哥兒指着從多米家順回來的贓物,“這一幅。”

海叔看得眼睛都不眨,“這畫,跟導演表彰大會那幅兩千多萬的畫一樣,都是多米的作品?”

琦哥兒走到畫前,“嗯,那人自殺了,我從他家弄回了這一幅。你不是想看他其他的畫嗎,這一幅很有意思。”

成天路回過味來,“琦哥兒,你偷這畫,原來是為了給海叔看?!”他醋意大起,就知道琦哥兒冒這麽大的險,不可能是為了裝飾他的白牆。仔細一想,琦哥兒不把畫直接送給海叔,也不帶回自個兒家,搞不好就是怕牽連家人和海叔。

他要庇護他們,卻拿自己當銷贓的擋箭牌?!

琦哥兒輕聲說:“不完全是,我也感興趣。這幅畫畫得真不錯。”

話是這麽說,成天路還是生氣。他以為琦哥兒賴着他,多少是出于好感,這麽說來,不過是因為自己好說話,而且還有一面很空的牆!

他嘲道:“不止畫得不錯,多米的畫都能賣上好幾百萬,很值錢。你下次別送畫給我,直接拿人民幣給我糊牆好了!”

“很值錢嗎?”琦哥兒重複了一句,然後做了一件讓海叔、成天路和童一如都目瞪口呆的事。

他從餐桌拿了一只不鏽鋼勺子,回到畫前,用勺子刮下了一大片油彩!

幾百萬的畫,被琦哥兒摧毀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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