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紅唇

琦哥兒的車限號,成天路下班之後,去影棚把他帶回家。

這一天琦哥兒難得早收工,他手上這部片子已經完成拍攝,開始進入後期,便打算歇兩天。

像所有勞苦的打工仔一樣,兩人回家往沙發一坐,都不想起來了。成天路拿起一本書翻看,琦哥兒在平板上畫畫,誰也不說話。

半小時後。琦哥兒:“餓了,煮面吃。”

“好,你煮。”

琦哥兒不接話了。讀書的繼續讀書,畫畫的繼續畫畫。

又過了半小時。琦哥兒:“我真餓了。”

“看誰先餓死。”

琦哥兒默默看了成天路十秒,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巾。紙巾輕飄飄的,琦哥兒用手指撚着,像面紗一樣擋住下半張臉。

成天路看他搞什麽鬼。只見紙巾上有淡淡的唇膏印,他想了好一陣子,才想起那是什麽,大驚:“你撿垃圾玩!”

琦哥兒笑了:“這是垃圾嗎?我還以為是你的收藏品。”

“我沒那麽變态。”話是這麽說,他實在沒法解釋,為什麽童一如擦口紅的紙巾,會在他車裏放了兩個多月。紙巾肯定是琦哥兒在車裏撿的,他忙碌得很,車子一周去洗車店的自助機械裏滾一滾,也沒認真收拾車廂,紙巾不知道怎麽躲過了他的眼睛,一直躺車裏。

琦哥兒:“這顏色蠻好看,你女朋友的,還是你自己的?”

“我自己塗的話,喜歡豔紅色,這個顏色太素。”成天路不想解釋太多。

琦哥兒随手扔了紙巾:“喜歡鮮豔的嗎,我幫你塗。”

他從平板“粘”了點虛拟的紅色,就要用手指觸碰成天路的嘴唇。

成天路趕緊反抗:“你三歲嗎,玩這個!”

兩人扭打一團。琦哥兒迫近成天路的臉,一邊抓着他的手,一邊用拇指在他臉頰上抹了抹。成天路渾身力氣使不出來,心裏只是迷亂,琦哥兒的手指好像真帶着血似的,豔麗又可怖。

他內心掙紮再三,決定為民除害,一個翻身把琦哥兒壓在身下,發了狠:“別惹我,我嚼了你信不信?”

琦哥兒看着他,笑道:“嗯,要吃嗎?從哪兒吃起呢?”他躺平了,索性閉起眼睛,低沉着聲音說:“頭骨太硬,很難嚼,那就從肚子開始。橫切一刀,豎切一刀,要在肚臍的左上方下刀,那是胃的位置,器官最密集。扒開皮肉和脂肪,手伸進去一公分就能摸到胃壁,如果我還沒死的話,裏面還是熱的,會感覺到腹動脈在跳……”

成天路駭笑,打斷他:“住嘴!琦哥兒你有多變态,沒事想着自己怎樣被吃掉?!”

琦哥兒一臉享受,“是你先說要吃了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了,你要先吃肝髒還是脾?反正都在胃的旁邊,稍帶手的事兒。”

成天路暗嘆,自己為毛會喜歡上這神經病!可怕的是,琦哥兒在那兒報器官,可他仍然覺得他可愛。

“避開動脈,要不然會大出血。再往下滑溜溜的是小腸,把手伸進來,輕點兒……”琦哥兒似乎感覺到疼一樣,眉頭皺了起來。

成天路本來已經偃旗息鼓,這時火又騰騰地冒上來。他喉頭動了動,沒管住自己,掀開琦哥兒的衣服,嘴唇湊到他的肚子上,輕咬了一口。

“嘶,”琦哥兒受了刺激,腹部的肌肉堅硬起來,“我操,你真下嘴?!”

“硬梆梆的,不好吃!”

琦哥兒樂了,“那吃我的臉,我身上最軟的,你要先咬嘴唇還是……”

“別說了!”一句話沒完,成天路就趕緊阻止他。再說下去,他真會把琦哥兒吃得渣都不剩。

這時候一個電話救了他。電話另一頭是童一如,約他見面吃飯。成天路本來不想出門,看了眼琦哥兒,決定暫且避避難。

童一如把他約到了一家酒店的牛排店。市中心的豪華酒店,玻璃窗底下就是車水馬龍的三環路。餐廳人也不少,每雙眼睛都或長或短地流連在兩人身上。

成天路嘆一口氣:“大明星,你是怕殺手找不到你,所以跑這兒來亮相嗎?”

“不能因為怕人看見就不吃飯吧。我最喜歡這兒的牛排。”她一邊說着,一邊把刀切入柔嫩的牛肉裏。三指厚的肉排,中間起碼一指呈深紅色,幾乎有一半是生肉。她嚼着肉的嘴唇,分外地紅潤,嘴角微翹,嬌豔欲滴。

看着紅色的肉,成天路想起琦哥兒血淋淋的報器官,當時他被撩得難以自己,此時反胃的感覺才湧上來。

“別光看我吃,你不喜歡牛排?”

“我想吃熟一點的。”轉頭讓服務員給他再煎一煎。他胃口全無,喝了口酒,問她:“最近沒事吧?”

“風平浪靜。”

“那就好。”

“一點都不好。看不見敵人在哪裏,反而提心吊膽。”

“說不好壓根兒沒敵人,你自己吓自己。”

童一如繼續舉刀叉吃牛排。這塊肉眼肉汁真多,肉汁溢出了她的嘴角。眼睛是感情和理性的表達,而嘴,就是直白的欲望了。她眯眯眼,舔舔唇,欲望紅豔豔的,在成天路眼前泛着潮潤的光。

成天路又不是性 無能,酒喝進肚子裏,熊熊燃燒。

“我真的怕,天路,我身邊的人之中,我只相信你了。今晚陪我好不好?”

成天路握着酒杯的手緊了緊,“您這哪是害怕的樣子,明明就是要吃了我。”

童一如抿着嘴笑,脫下長手套,越過桌子,握住了成天路的手,“我要找個人睡的話,要幾個有幾個,天路,我是真喜歡你。”

這表白猝不及防。她的動作不止是親昵,還是溫情的,成天路心一軟,就跟她直言不諱了,“您要是想上床的話,我無所

謂,但您要想套我的感情,我這個人吝啬得很,愛誰都特費勁。生活不容易,咱還是別為難自己了,該吃吃該睡睡吧。”

“我呸!”她對成天路真是無從下手,“我還以為名記者會有點血性呢,拿這滾刀肉的态度敷衍我?”

成天路笑:“我沒啥血性,能安寧度日就行。”

童一如不想放棄,聲音柔軟下來:“跟我怎麽不安寧了?你家裏反正沒人,我們試一試?”

成天路心想,我家裏琦哥兒好端端躺着呢。只是那位爺更不省事,從認識他第一天起身心備受摧殘,沒一刻消停的;如果要安寧度日,最先該踢開的是琦哥兒……

他滿心愁悶,擡眼看童一如,卻見她的貓眼睜得圓圓的,紅潤的嘴唇微張,一臉驚惶。

成天路大吃一驚,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隔了兩桌有個中年男人注視着童一如,白色襯衫打着花色絲巾,拉丁人的臉孔熱情洋溢,給童一如送了個飛吻。

成天路:“你認識他?”

童一如搖頭,緊張道:“是拉美人!他盯着我幹嘛?一定是墨西哥那邊來的。”

“別急,這裏外國人那麽多,你長得又紮眼,誰不多看兩眼?”

“我們別吃了,走吧!”

成天路認為童一如未免草木皆兵,只好一邊安撫她,一邊陪她去停車場。童一如臉色蒼白,雙手抱肩,有了密實的黑衣不夠,她還要把自己的皮團團保護住。那該死的紋身!

成天路以理智和常識告訴她:我國武 器監管很嚴的,有黑料的人拿不到簽證,何況這裏是首都,三環以裏,形跡可疑的人打個嗝兒都有人關注……

他一邊勸慰童一如,也一邊在說服自己,這次不會那麽倒黴,又被卷入爛大街的黑幫情節裏吧。直到——

他們在童一如的跑車前愣住了。

黑色的車身,用紅色噴漆畫滿了大大小小的唇印,鮮豔得張牙舞爪,淋淋漓漓。車前是一行字,Te Amo。

西班牙語裏的“我愛你”。

成天路把童一如帶回了家。

他報警的提議被她堅定否決了,“就算抓到人,最多判個破壞財産,他們的人好幾千呢,一個進去了,還有另一個……這事一抖出來,外面的人不會同情我,只會罵我賤,罵我是毒販子。我怎麽解釋都沒用!”

這成天路也認同,輿論不可能站在她那一邊,群衆對道德瑕疵嚴格着呢,何況她還是女的。

他一個人出的門,回來時挽着個童一如,門打開那一刻,琦哥兒和童一如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怔住了。

童一如:“你跟導演同居?!”

這話滿是驚愕之意,但聽進成天路的耳朵裏,竟然感到挺甜的,他笑道:“我家就他媽一避難所,琦哥兒比你早了一步。”他心裏打了個如意算盤,這小房子只有一間卧室,總不能讓女士睡客廳吧,所以他就能名正言順把床讓出,自己去沙發摟着琦哥兒繼續報器官。

正暗暗高興着,琦哥兒卻說:“我一會兒回家,你倆甭在意,當我是棵樹好了。”

成天路趕緊反對:“大晚上的,不準回!這房子那麽大,來個足球隊都住得下,折騰啥啊。”

琦哥兒猶豫不決。他認定成天路和童一如肯定有一腿,哥們兒把情人帶回家,有多快滾多快不是應有之義嗎?見童一如依偎在成天路身上,一臉的柔弱,他更是厭煩得不行。

一屁股坐回沙發上,琦哥兒說:“那你倆自便吧,甭管我。”

這話透着不爽,琦哥兒自己沒意識到,童一如卻聽出來了。“是我打擾了,天路,我今晚還是去住酒店吧。”

成天路愣了愣,這倆怎麽正面怼上了?雖說墨西哥佬要殺上來的話,他一介平民還不如酒店保安頂用,但私宅到底比公共場所隐蔽,況且這時候對童一如撒手不管,未免太不講情義,他只好勸着:“今晚先将就吧,明兒再去找你的經紀公司商量對策。”

童一如只遲疑了兩秒,就翩然走向唯一的房間:“那好吧,我去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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