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未來可期(正文完結)
徐渭拍電影要用實景,圈了一處老城區的街巷,付行雲進組那天是聞逝川送他過去的,但跟拍的媒體多,陣仗大,為了避嫌,聞逝川并沒有下車,小江幫他拿着行李過去。一去到就遇到了白鷺,又不是出國,付行雲只帶了小小的行李箱,白鷺卻大箱小箱,她自己拎一個小包,後頭跟了三個助理。
付行雲咂舌:“你帶了什麽?”
白鷺摘了墨鏡,對着化妝鏡看自己的口紅,一邊看一邊數,都是些養生的東西,八寶茶花旗參桃膠紅棗,連泡腳桶都有,還有一堆護膚品,聽得付行雲想笑。白鷺白他一眼,小聲嘟哝道:“之後你就知道了,拍徐老頭的電影,命都短兩年”
拍戲幾年,付行雲不同的導演也接觸過好多個了,心裏海覺得白鷺誇張了,到真的拍起來才知道白鷺的話一點都沒摻假,徐渭拍戲真的是要把人磨掉一層皮的。
這邊雖然是老城區,但居民還在,徐渭花了錢每天租一段時間,于是時間上就卡得很緊。平時看他戴着個墨鏡,說話不緩不急,但一旦坐到導演椅上就像個閻王。倒也不是大吼大叫那種,就不說話,冷着臉,聲音裏都帶着冰碴子,面無表情地一遍遍喊“再來一次”。
電影名叫“寂靜的愛”,付行雲演的男主角是個啞巴,幾乎整部電影都沒有臺詞,他的所有情緒都要靠語言、肢體和神态傳遞,他的一雙眼睛在鏡頭裏忽閃忽閃,徐渭就是看中了他這種倔強又疏離的氣質,嘴巴裏不需要說話,剝除掉一切僞裝,去僞存真。
拍攝進行了半個月,整個劇組上到演員下到場記,就沒有不被徐渭罵過的,人人都繃着一根弦,付行雲去問白鷺要安眠的花茶和蒸汽眼罩,白鷺臉上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
付行雲憋着一股勁要拍好,有時候反而過猶不及,有場戲是白鷺扮演的女主角主動和他搭話,但他說不出來,既因為說不出話而窘迫難過,又因為與心上人接觸而羞怯激動,心情複雜,百轉千回。
這一段是付行雲的特寫,徐渭要求很高,拍了三天還不過。
他一開始還耐着性子去想去試,到後面不由得焦躁緊張起來,徐渭倒也沒罵他,他自己覺得拖了進度,晚上也睡不好,白天抽出時間來在房間和聞逝川打電話。打着打着,聞逝川叫了幾聲沒人回答,再一聽平穩的呼吸聲,原來是睡着了。
第二天還要繼續拍這一段,徐渭就是這樣死磕的性格,和聞逝川一個樣。
付行雲提着心起床,得知徐渭有事外出了,這天的拍攝日程往後推,副導演補拍組織一些鏡頭,沒有排付行雲的戲。他松了一口氣,重新倒回到床上,沒過一會兒居然有敲門。他湊到貓眼上看了看,外面的人戴了帽子,黑色的漁夫帽,帽檐遮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下颌。
是聞逝川。
付行雲連忙打開門讓他進來。
好多天沒見,才關上門,付行雲就撲進他懷裏,聞逝川還沒來得及摘帽子,被付行雲撞得踉跄,往後倒在長沙發上。聞逝川一仰頭甩掉了帽子,付行雲仍舊趴在他身上,結結實實地壓着,臉埋進他胸膛裏,犯了瘾似的,不住地拱。
聞逝川扶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提了提,親在他嘴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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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松軟的長沙發上摸摸蹭蹭了好一會兒,一句話都沒說,布料摩擦起來窸窸窣窣的,大白天拉着窗簾卻開着燈,煽情得很。付行雲這幾天拍戲,曬得黑了一點點,皮膚變成了淡淡得麥色,肌理線條清晰了不少,聞逝川屈起手指,指節順着他裸背上的玫瑰往下掃,付行雲渾身都抖,鼻子裏哼了幾聲,小貓叫似的。
聞逝川問他:“這幾天怎麽這麽累?”
付行雲頓了頓,故作輕松:“沒什麽。”
聞逝川也不追問他,兩個人靜靜地躺着,聞逝川怕他冷,伸長手從旁邊拽過來一件衣服,蓋在付行雲身上。過了一會兒,付行雲主動說道:“有段戲,卡了好幾天了。”
“什麽戲?”聞逝川聲音懶懶的,好像犯困了似的。
付行雲趴在聞逝川胸膛上,擡起頭來,尖尖的下巴磕在聞逝川心口,硌得聞逝川又癢又疼,伸出手去托着他的下巴。他大概講了講,聞逝川靜靜地聽了,聽了之後翻身坐起來,拿過衣服讓付行雲穿上。
“我有個方法。”他說。
說着,聞逝川撿起自己的帽子,戴在付行雲頭上。帽子大,戴在付行雲頭上只露出下巴尖,聞逝川又把帽子往下拉了拉,付行雲眼前只能看見一片黑。
“這一段,特寫表情不如特寫動作,”聞逝川說,“丢掉表情和語言,只用肢體語言傳遞情感。”
付行雲對他是萬分的信任,在全然的信任與放松下,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有感覺,也不需要聞逝川去評價,他自己一遍一遍地試着這一小段,腳往桌子底下縮是膽怯,手撫平衣襟時緊張,低頭是害羞,擡頭是期盼。
這樣不間斷地一次次演,情緒漸漸疊加,演着演着,他居然心頭一陣一陣地委屈。聞逝川幫他把帽子摘下來,付行雲把臉埋到聞逝川的肩窩裏,說:“我好想你。”
聞逝川失笑:“這才幾天?”
付行雲一個勁搖頭,頭發絲撩動聞逝川的耳根,一陣癢,他說:“不是這幾天。”
聞逝川現在已經越來越懂付行雲心中的那些彎彎繞繞了,無師自通。他想明白了,付行雲講的并不是進組以來這半個多月的分離,而是他們心意并不相通的這些年。
“我明白。”他說道。
接下來幾天,聞逝川幹脆就不走了,他也不需要出門,就住在付行雲的房間裏,見天地寫劇本,仿佛是付行雲金屋藏嬌似的。
那一個難啃的鏡頭,終究是被付行雲啃下來了。
他壯了膽子給徐渭提建議,建議這段特寫動作更好,徐渭打量他半天,松口說試試。動作到位了,表情也自然而然地帶出來了,電影播出後,他害怕又期盼的眼神透過屏幕打動了無數人。
徐渭的電影都是要奔着賣座去的,百轉千回,最後還是皆大歡喜的結局。男主角經歷了種種困難,最後終于能說話了,他看着女主角,艱澀地開口,聲音沙啞,說出他自出生以來的第一句話,不像是從嘴巴裏說的倒像是從心底深處剖出來的。
他既沒表白,也未訴衷腸,他說:“今天,天氣真好。”
淅淅瀝瀝下着雨,白鷺扮演的女主角泣不成聲,傘一扔,兩個人相擁,在雨聲中結局。
電影播出是在下一年的情人節,低成本制作的電影,劇本紮實,導演調度出色,狂攬票房,賺走了無數眼淚。白鷺與付行雲的咖位硬生生往上跨了一個臺階,片約如雪片般飛到經紀人的郵箱裏。
那一年的頒獎季,白鷺與付行雲都有多個提名。
但他們終究只是小成本愛情片,小情小愛并不是獲獎熱門,付行雲心态也好,打扮整齊與白鷺一起出席,只當是刷個臉。頒獎禮上,聞逝川也出席了,穿了一身挺括的西裝,領結卡在喉結下面,外套袖口露出一道襯衣的白邊,頭發在腦後束起來,娛樂圈裏少有的氣質,一衆提名的導演裏,就他一個人長得不遜演員。
最後,聞逝川打敗了一衆新生代導演,拿了一個獎。他站起來,扣上西裝外套的紐扣,上臺領獎。他拿着獎杯的那只手上,戴着一塊指針不走的表,閃光燈閃個不停,他微微眯着眼,不急不緩地說:“一路走來,感謝我愛的人。”
他愛的人正坐在臺下,帶頭鼓起掌來,帶起了一陣如雷的掌聲。
付行雲最後并沒有得那個他提名的獎,這也是意料之中。獲獎的是年屆五旬的上一任影帝,不驕不躁,有大将之風,獲獎時誰也不多提,但特意提了付行雲,誇他在電影裏沒有匠氣,表演清新,未來可期。
素未謀面的前輩,這一句誇獎讓付行雲比得了獎還開心。
頒獎禮後的酒會,付行雲與前輩相談甚歡,喝了兩杯雞尾酒,臉頰都泛起紅來。聞逝川從他身後經過,伸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付行雲心頭一跳,體面禮貌地結束談話,轉頭推開門就見到聞逝川在門外等他,領結都扯松了,剛領的獎杯就擱在腳邊的地上,渾不在意,見到他來就笑。
付行雲反手合上門,将所有燈紅酒綠與觥籌交錯都關在裏頭。
外頭只有月光與星光,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再過一陣就是春暖花開了。兩人對視一眼,恍如初見般心頭猛跳。
聞逝川呵出一口白氣,笑着問:“我叫聞逝川,是拍電影的,你呢?”
付行雲愣了一下,上去勾着聞逝川的脖子,笑着回答他:“我是演電影的。”
聞逝川張開手摟着他,腳一動,不小心把獎杯踢得咕嚕嚕地滾了出去,落在了雪地裏。
“你好看,演電影正合适。”
完
以兩個人第一次的對話作為結尾正合适。
謝謝大家一路的陪伴,寫這篇文的過程很快樂,這篇是我這麽多篇文裏最喜歡的一篇,希望大家喜歡。
接下來我會寫番外,副cp檀子明和孟清的故事應該會以番外的形式展開,到時候标記出來,想看的可以訂閱。
小聞和小付的番外大家想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