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眼緣
好在陳簡沒有窒息太久,門口的鬧騰已經被小文老師平息,學生們陸續回到座位上,這時候就有人發現不對勁了——尖子班的人都沒走,顧景尋甚至還坐下了。
“诶,你們班的人怎麽還不回去?”
尖子班的人頂回去:“我們說了,等小文老師跟我們一起回去!”
小文老師笑得不行,環視一圈,發現顧景尋居然和江嶼坐在一起,她幹脆走過去坐下來,防止這兩個孩子在這麽好的氣氛下吵架。
“那我在這兒坐一會兒,過幾分鐘再去隔壁。”
老師明顯累了,幾個尖子班過來的學生勾肩搭背回了隔壁,順便帶走兩個不打不相識的特長班學生。
顧景尋居然就這麽穩穩坐在了江嶼身邊,林杜過來勸他回隔壁包間,顧景尋輕巧擋回去:“我留下來替你們看着小文老師,你們就放心回去玩吧。”
林杜一口氣憋在胸口。
顧景尋這個人四兩撥千斤的功夫爐火純青,而且他明明是自己想留在這兒,還非要美其名曰“為了幫班裏看人”,搞得他留在這裏多委屈一樣。
林杜翻了個白眼,扭頭走了。
包間裏重新安靜下來,大家找位置坐下來,菜之前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幹脆倒上飲料聊天。
小文老師早就渴了,伸手去拿椰汁的時候,露出了手腕上的手串。
數學老師也是女性,立刻就注意到了這副手串:“小文這副手串很漂亮。”
小文老師手腕上戴着一串紅寶石金貔貅的手串,她皮膚白皙,紅金色尤其襯膚色,這樣一副手串戴在手上,确實賞心悅目。
江嶼掃了眼小文老師的手串,女士貔貅手串,款式常見,做生意的人家都會戴這種招財的飾品,圖個吉利。
小文老師莞爾:“看着很漂亮嗎?但我買的時候其實被騙了。”
數學老師好奇地問:“難道買到假貨了?”
小文老師轉了下手串:“那倒不是,就是價錢貴了。當時是在寺廟裏請的,說是開過光,花了兩萬多,結果我家裏人說不值這個錢,上面的是紅玉髓,不是紅水晶。”
大部分人對寶石都沒有多少研究,分不出玉髓和水晶。
江嶼倒是能分得出來。
數學老師:“寺廟裏開光的東西都貴嘛,還是景區那種寺廟,就靠賣這個賺呢。”
班主任插話:“我小舅子前兩年做生意也請了一尊貔貅回來,讨個吉利嘛。不過他那個貔貅是在G市古玩街一家店請的,花了好多錢。”
顧景尋忽然問:“南古玩街的珠玉齋?”
班主任興致勃勃:“你怎麽知道?”
顧景尋笑了下:“聽過,那家的貔貅很有名,家裏也請過。”
小文老師驚訝:“看不出來你家裏還信這個呢?”
班主任立刻說:“他們做生意的家裏都講究一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圖個彩頭。你問問,這些孩子家裏肯定都擺這些。”
特長班都是二世祖,家裏做生意的确實都會白這些招財進寶的擺件。
顧景尋只是笑,并不插話,起哄的聲音降下去,才說:“以前不了解才不供,現在覺得……貔貅很好。”
江嶼喝飲料的動作停下來,露出狐疑的眼神。
顧景尋的語氣很奇怪,難道他知道自己是貔貅了?
顧景尋想幹什麽?威脅?或者其實不知道,而是想試探他?
神獸的樣貌和傳聞中都是有出入的,而且各個版本的樣貌各不相同,顧景尋就算見過他的真身,可能也不能确定。
江嶼收回目光,感覺顧景尋一直若有似無地看他。
顧景尋在注意江嶼的反應,然而江嶼的反應是沒有反應,他注視江嶼的時間就忍不住長了一點。
江貔貅內心的警報聲拉響,迎着顧景尋的目光看過去,唇角一動,撂出來兩個壓低音量的字:“迷信。”
顧景尋:“……”
顧男主收到了來自貔貅本貔的否認。
……
江嶼吃過午餐,借口身體不适拒絕了下午的KTV活動。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和顧景尋近距離接觸了一段時間,他波動的靈力像受到了安撫,整個下午他也只冒了幾塊鱗片出來,被嚴實的衣料擋住了。
不過這次是他今年第五次靈力紊亂,而且夏□□服穿的少,沒辦法遮住大部分皮膚,眼看Z理工開學,江嶼得盡快安撫躁動的靈力。
貔貅食金玉財氣,江嶼吃過飯直接打車到G市遠近聞名的南古玩街,來這裏浸泡金錢和古董的氣息,順便挑兩塊好玉回去擺陣法。
這條南古玩街是G市內人流量最大的古玩街,地攤店內現代工藝品和古董真假難辨。除了古董店,很多玉器店也開在古玩街。
江嶼從入口進來,可以看到不同顏色的“氣”升騰在古玩街的各個角落,而那些撿漏挑古董的人。
白光微微的是靈智初開,紫氣萦繞的出自皇宮,金光燦燦的招財進寶……
江嶼走得很慢,過路的“氣”被他吸引,都會繞着他打個轉,直到快要超過自己活動範圍的時候才委屈巴巴地縮回去。
江嶼任由這些氣在他身上摸摸頭發拉拉小手,這些修為淺薄的小妖怪天生就比其他妖怪更會趨利避害,它們甚至都感受不到江嶼的氣息,卻天然地親近江嶼。
而江嶼也享受靈氣的滋潤,他走走停停,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停在一家玉器店門口。
玉器店的門頭匾寫着“珠玉齋”。
店裏生意很好,六個櫃臺都在陪顧客。
江嶼從通訊錄裏翻出備注為傅隐的號碼,發了兩條信息過去。
傅隐是這家玉器店的老板,一條修煉多年的金龍,早年是深海一霸,用沉船的珠寶給自己打造了一座富麗堂皇的龍宮,後來被游戲吸引上岸,幾千歲還沉迷網絡游戲。
江嶼就是因為在游戲裏連殺傅隐六次,才和傅隐認識的。
信息發出去好幾分鐘,一名清瘦的男人才急慌慌走出來:“先生!”
江嶼擡頭,來人不是傅隐,而是傅隐收的徒弟傅一時。
傅一時站在江嶼面前:“先生,不好意思,老板在二樓接待客人,暫時過不來。您怎麽在一樓等着呢?”
傅隐雖然沉迷游戲,畢竟是真龍,店裏的玉器格外有靈氣,在G市玉器這一行名聲遠播,每天生意都很好。像這種請到後院單獨招待的,除了賣玉一般還包開光包法事,屬于狠狠賺一筆的大生意。
江嶼:“這段時間有什麽好玉嗎?”
傅一時跟在傅隐身邊許多年,知道江嶼的身份,從來不把江嶼當外人看,一邊領着江嶼往裏面走,一邊說:“您來的趕巧,前兩天老板剛進了一批原石,要親自解,一會兒您挑好的帶走。”
江嶼跟着傅一時上二樓,聽着傅一時解釋傅隐為什麽沒有親自下來。
傅一時:“大概十幾分鐘之前,有一位小先生來請玉貔貅,要頂好的材質頂好的雕工,是單不能怠慢的大生意。”
珠玉齋的貔貅吊墜和擺件都是江嶼這個真貔貅開光的,因此店裏的貔貅最靈驗,早就在G市生意人的圈子裏有名聲了,連江嶼的班主任都知道。
江嶼應了一聲,跟着傅一時在二樓茶室坐下來。
傅一時颠颠拿了一堆零食堆在江嶼面前:“您先吃着,我去看看老板那邊什麽時候能完。”
江嶼坐在桌幾後,淡淡點了下頭。
傅一時踩着歡快的小步子出了茶室,江嶼默默撕開小零食的袋子,開始投喂自己,他吃了兩袋零食,茶室外的走廊響起腳步聲。
江嶼感覺腳步聲似乎是兩個人的,估計是傅隐和傅一時,稍微整理了一下桌面,端着杯子慢慢喝茶。
腳步聲越來越近,傅隐笑眯眯推開門,讓身後的人先進了茶室。
如果是傅一時,傅隐是不需要特意為傅一時開門的,所以應該是把客人帶來了。
江嶼沒有起身,他在這裏跟在家差不多。
這間茶室緊鄰着傅隐的私庫,一些品質好的售賣品會放在庫房裏養足靈氣,但除了售賣品,更多的是傅隐的藏品,庫房裏什麽東西都有,從來不帶顧客進去。
還要是顧客對外面那些玉器不滿意,傅隐就會帶客人到茶室等待,自己去庫房裏拿更好的玉器出來。
果然,客人一進門,傅隐就笑着招呼:“請随便坐,我去拿更好的來。”
客人逆着光坐在江嶼面前,江嶼擡起頭,看清客人的臉之後緩緩冒出一個問號:顧景尋?
顧景尋沖他點頭:“好巧。”
正準備進門的傅隐笑了下:“你們認識啊?顧先生,江嶼是我的朋友,那你們好好聊。”
說完鑽進了倉庫。
江嶼:“……”
現在茶室只有他和顧景尋,江反派立刻表情管理失控,冷着臉一句話也不說,全方位展示了反派的高冷。
顧景尋掃了眼桌面,剛拆開的零食袋子還沒來得及放進垃圾桶,什麽豬肉脯、牛肉幹、火腿腸。
都是肉類食品。
顧景尋收回目光,貔貅果然很兇猛。
傅隐已經捧着幾只吊墜走過來,挨個擺放在顧景尋面前:“我這裏的貔貅跟外間買的那些不一樣,能取出來的就這幾只。顧先生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要是沒有那我也沒辦法了。”
這些吊墜都提前灌注了貔貅的靈力,俗話就是已經開過光了,又放在靈氣充裕的庫房裏養了一段時間,已經有了靈性。
傅隐打開三只吊墜的盒子,露出其中不同材質的貔貅。
一只金貔貅,一只羊脂玉貔貅,一只帝王綠翡翠貔貅。
顧景尋現在羊脂玉的貔貅上看了一會兒,才移開目光随便掃過另外兩只,看到金貔貅的時候稍微愣了一下。
傅隐不緊不慢地說:“雖說羊脂玉和帝王綠翡翠比純金昂貴,但這件金貔貅是積年的老物件,有靈的,不比另外兩個差。”
器物形成靈智比活物難得多,所以一塊玉哪怕只有最為模糊的靈智,都比品質更好的玉石珍貴。
顧景尋笑了下:“不,我沒有覺得金貔貅不好,只是覺得這只金貔貅和另外兩只長得不大像。”
兩只玉石的貔貅都是一模一樣的長相,那只金的卻不同。
傅隐笑了下,心想當然不一樣,兩只玉的是他照着真貔貅的樣子雕的,那只金的是人類發揮腦洞刻出來的。
傅隐将三只盒子敞開擺放在茶幾上。
江嶼坐在桌幾前,面對盒子裏三只貔貅,在來請貔貅的死對頭前,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傅隐向顧景尋熱烈推銷:“可以拿起來看看,不過這種開光的東西不确定買之前還是不要直接摸。”
江嶼:“……”
傅隐滿腦子都是即将到口袋的錢,并沒有注意江嶼的異常:“顧先生,我給您介紹一下……”
“不用了,”顧景尋客客氣氣地打斷他,“我喜歡這只。”
傅隐話還沒說完,有些驚奇地問,:“确定嗎?”
他驚奇的不是幾百萬的東西眼不眨地就買,也不是來請貔貅還敢不聽建議,而是對方一眼就相中了三只貔貅中最好的一只。
連那只開靈智的金貔貅都比不上羊脂玉貔貅。因為在“形”上,這只羊脂貔貅最貼合江嶼的原身。有了形,就更容易借到真貔貅的瑞氣。
顧景尋輕輕笑了一下:“我一見到這只,就覺得很合眼緣。”
凡人終一生,都在追逐超乎想象的美麗和永恒。見過一面,就會刻在心底。
可惜留不住。
顧景尋的視線在江嶼身上掃過,在江嶼反應過來之前又收回,眼睛低垂,看向手心的貔貅吊墜。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剛開始
顧景尋:覺得合眼緣
中期
顧景尋:覺得有情緣
江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