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蔣帶妹別說笑了, 他哭都哭不出來。
其實蔣迎南對他和呂青的事情也沒什麽惡感, 只是他怕蔣帶妹吃虧, 畢竟這個弟弟的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他總覺得弟弟之所以會把自家陷阱裏的肉偷偷拿去給呂青吃, 全是都是呂青慫恿的。所以這兩天他總是有意的讓蔣帶妹為難, 讓他糾結, 就是想讓他把事情都說出來。說開了他就能給他出主意, 給他分辨那個呂青是不是值得交往。
可是帶妹這個傻子, 都糾結成這樣了, 還不肯把一切都說出來。
蔣迎南對他都有點絕望了，擺手道：“把狗獾拿去廚房吧, 今晚就吃這個。”
蔣帶妹進去廚房了，蔣迎南原本還打算從葉秋凰哪裏了解一下這個叫呂青的知青，結果葉秋凰也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了。他努力反思了一下, 覺得自己沒有哪裏做錯呀。為人溫和有禮不說, 去一趟城還想着給她帶禮物，自己做錯了什麽嗎？一定是她自己的問題吧。
這時候蔣來喜從外面回來，挑了兩大捆稻草回來堆在院子裏, 然後他對蔣迎南道：“老大回來了啊, 快，一塊去挑稻草去。”
在現在這種一切都是公有化的社會裏, 就連稻草都是公有的。農民想要稻草很簡單啊，用一個合理的理由申請就好了。而每年稻子收割之後, 稻草總是會有用處的。
不是用來生活, 而是用來修屋頂。
現在這個時候大部分農村修建的都是這種土房子, 房子的牆壁完全是用土修建而成的，雖然厚度絕對足夠，但是有個致命的問題，就是土牆不能見水。沒有錢買磚頭做房子，自然也就沒有錢買瓦片蓋屋頂。房子的屋頂都是用稻草蓋起來的，蓋上厚厚的好幾層可以擋住雨水。
可是稻草是會爛掉的，為了防止稻草爛掉，讓雨水侵蝕到房子，每年收割完稻子之後都會用新的稻草來加固屋頂。
蔣來喜讓蔣迎南和他一起去拿稻草，就是為了用稻草來修繕屋頂。
挑着兩大捆稻草回來的路上，蔣迎南想了想道：“爸，我現在有錢了，要不就造個磚瓦房吧。”
蔣來喜是窮了一輩子的農民，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存錢，最讨厭幹的事情就是花錢。聽蔣迎南這麽說，他當場就有點為難，“這……”
蔣迎南知道他不想花錢，于是他就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道：“爸，你看帶妹也不小了，家裏也是時候做新屋了。既然要做新屋，當然要做好一點的，家裏現在也是頓頓有肉，也不缺錢買衣裳了，再做個好房子把帶妹的婚事解決掉，就什麽都好了。”
蔣來喜是個傳統的人，兒子結婚是大事，帶妹的婚事那麽難辦，他心裏也着急。一聽蔣迎南這麽說，蔣來喜就道：“要做磚瓦房啊？得花不少錢吧？”
Advertisement
“花錢多不怕。”蔣迎南道：“房子做好了那是自己家人住，做的好以後不用年年修，還能保很多年，比土房子劃得來。”
蔣來喜一聽确實是這麽個理，他就道：“那什麽時候做？”
“我想先把做房子的磚買回來，等晚稻也收了之後，大家夥都不忙了，再開始做房子。”蔣迎南這麽說。
蔣迎南點了點頭，覺得這樣挺好的，就答應了。
雖然已經準備好了做新房子，但舊屋的屋頂還是要修，蔣來喜道：“本來準備好帶妹說了親就給他做屋的，做屋的地都跟你舅舅申請好了。新屋就在那塊地上坐吧，舊屋也能留着放東西。”
蔣迎南想想也是，他還養了許多兔子，這些兔子總不能放在新房子裏面養，放在舊屋裏正好。
蔣迎南把稻草堆在院子裏，随着雨停了，村子裏的大水也退了。那些家被水泡過的，也都回去修房子了。
何翠芝把狗獾的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炖了個鍋子。香氣濃郁的狗獾肉鍋子裏面燙着白菜，還有紅薯粉絲。
這粉絲是何翠芝自己用紅薯粉做的，就做了這麽點粉絲，用不少的紅薯。以前家裏窮的只能吃紅薯的時候她可不舍得做這個，不過現在家裏有錢了，在集上大兒子挑嘴不喜歡吃紅薯，開始頓頓吃大米飯之後，紅薯就多餘了起來。
何翠芝想着多做點好吃的，就帶着葉秋凰一起洗了紅薯粉出來做了紅薯粉絲。
粉絲的顏色偏暗，不像蔣迎南以前在超市裏買的那種很透明的顏色。這才是正宗的紅薯粉絲的樣子，超市裏賣的肯定摻了別的東西在裏面。
一大家子坐在餐桌前，鍋子下面是炭火爐子。雖說現在不是冬天，但是由于最近降水量大，氣溫就沒有那麽高，吃鍋子也不覺得特別熱。
鍋子裏面肉湯還在沸騰，白菜和粉絲都炖的軟爛，吸足了湯汁，看起來就很美味。
蔣迎南習慣性的先給兩個年紀小筷子還拿不太好的小孩夾了粉絲和肉，蔣帶妹本來一下午都有點情緒不好，此時吃到好吃的，立刻什麽都忘記了，興高采烈的吃了起來。
蔣迎南吃到半飽的時候，就把自己想做新屋的事情說了出來。
何翠芝第一個表示贊同，“做新屋好，做了新屋氣死楊家人！”
蔣迎南微汗，原來媽還記得楊家拒絕她的事情啊。
蔣迎南道：“磚要直接到窯廠去買嗎？要自己去拉？還是會有人送過來？”
這個年代窯廠也是公家的，而且也沒有□□的意識。蔣來喜道：“我到時候借個板車回來，多拉幾趟就把磚都拉回來了。”
也只能這麽辦了，蔣迎南點點頭。
其實他的想法是做好能用卡車或者拖拉機什麽的把轉頭拉回來的，但是這個年代哪有私人家有卡車的？他只是個沒有背景的普通鄉下人，還是老老實實用板車吧。
眼看都八月份了，到了九月份就要收割晚稻了，轉頭的事情還要早點辦好，不然再拖下去就要等到十月份十一月份了，那時候天氣越來越冷，幹活也不太方便。
第二天蔣迎南就和蔣來喜一起去了窯廠，負了定金之後窯廠的人表示過幾天就能來拉磚了。光有磚頭還不行，還要水泥沙子，要準備的事情還有很多。
他們家買兔子的大主顧老劉看起來像是很有門路的人，蔣迎南準備進城找他幫幫忙，看有沒有門路。
他又挑着一籮筐兔子進了城之後，就把這事和周萍一說，周萍當時就說他家有認識的人在水泥廠，弄點做房子的水泥不成問題。
老劉為了這事還特意從廠裏回來了，聽說蔣迎南要做房子，他就笑道：“做新屋是好事啊。你要多少水泥？”
因為家裏人口衆多，蔣迎南想蓋了個兩層的小洋樓，水泥的需求量自然大了許多。而且他還想做個院子，用水泥把院子鋪起來，這樣以後分了田地，在自家家門口曬稻子就方便多了。
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具體需要多少水泥，就把自己的打算和老劉一說，老劉對這方面比較了解，他一聽大致就清楚了。他對蔣迎南說：“這事我确實能幫上忙，但是我也不是自己在水泥上工作。這樣吧，我幫你找人把事情辦好了，水泥也能用車子給你送到村子裏去，你就請他們吃頓飯吧。”
蔣迎南立刻表示這是應該的，讓老劉放心。
蔣迎南回家過後就把這個事情和家裏說了，何翠芝道：“請人家幫這麽大應該忙，請吃一頓飯是應該的，哪天來？我早點去買菜。”
蔣迎南說時間還不确定，不過也不要緊，來的那天在準備也行，反正家裏不缺肉。
四天過後一輛拖拉機就開進了村子裏，這個小村子是從來沒有拖拉機這種東西進來過的。村子上的人也之後在城裏才看到過拖拉機，不少小孩子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村子裏人沒事就喜歡看熱鬧，一群聽到動靜的人都跑出來圍觀。一個個的對着拖拉機指指點點，都在猜測是往哪家去的。
這個時候拖拉機停了下來，上面下來個人，問道：“同志我問一下，蔣迎南家怎麽走？”
這下子所有人都炸開了鍋，什麽？開拖拉機的人是來找蔣家老大的？
他們對蔣迎南的印象還停留在他老婆跑了，自己一個人帶孩子上。怎麽突然就有城裏來的體面人來找蔣家老大了？
住家蔣家不遠的柯紅星從人群裏擠出來，道：“我曉得，他就住在我家旁。”
老劉掏出一根香煙遞了過去，道：“麻煩同志帶個路。”
旁邊圍觀的人後悔死了，尤其是抽煙的男人。就帶個路就能給個香煙，那香煙老貴了，在城裏百貨大樓裏看過，比他們抽的煙貴了好多。要是能搶在柯紅星前面搭上話，那香煙不就是自己的了嗎？哪個不曉得蔣家老大住在哪裏？
柯紅星接過香煙，笑的龇出一嘴黃牙，他道：“就在前面，跟我走，一會兒就到了。”
此時蔣迎南正在院子裏和教三個小孩認字，外面突然傳來柯紅星誇張的聲音，“蔣老大！蔣老大！你家來人了！”
蔣迎南站起來一看，就看見一輛拖拉機開了過來，他知道這是老劉說的水泥到了。他立刻迎接出去，果然看見老劉坐在拖拉機上，他沖過去大聲道：“劉大哥來啦啊！”
老劉從拖拉機上跳下來，道：“蔣兄弟家住在這裏啊？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好兄弟，叫李全。”
老劉向蔣迎南介紹開拖拉機那位，蔣迎南道：“李大哥辛苦了，到家裏來喝口茶。”
老李和老劉差不多，也是個爽快人，把拖拉機開到蔣家門口下車，還沒進家門就道：“還是先把水泥搬下來吧。”
蔣迎南還有事想請他幫忙，這個時候首先要做的當然是把人給哄好了。蔣迎南就道：“這個事哪能麻煩李大哥，你等着，我喊人來搬。”
然後他就進了家門，對着正在往外伸着脖子看的蔣帶妹道：“帶妹去搬水泥。”
蔣迎南一看那一拖拉機的水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我一個人？”
“不然呢？”蔣迎南拍拍他的背小聲道：“先去搬，哥哥不會讓你吃虧的。”
然後他又推開房門，對小寶道：“小寶，去燒點水泡茶，家裏來人了。”
小寶比帶妹機靈的地方就在于，她懂得什麽時候該抱怨什麽時候該乖乖聽話。蔣迎南說了一聲，她立刻就出來燒水，并且道：“我馬上就把媽喊回來。”
蔣迎南心中欣慰，小寶真聰明，和她說話真輕松……
然後蔣迎南把劉李二人請進來，面露慚愧之色道：“家裏也沒做什麽準備，兩位大哥等一下，中午就在我家吃飯，千萬不要推辭。”
本來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在這裏吃飯的準備，不過客氣的推辭推辭還是需要的，中國人嘛，謙虛是傳統美德。
說了好一會兒，終于不推辭了，三個人就坐在一塊說話。蔣迎南把水果糖也拿出來待客，這并不失禮，這個年代的人零食品種不多，并不是哪家都能吃得起水果糖的。蔣迎南把水果糖拿出來，已經算是很客氣的。
水很快就燒好了，小寶特別乖的用家裏摘的野茶泡了一壺茶，然後拿了幾個搪瓷茶杯出來，給客人倒茶。
老劉是知道蔣迎南有兩個孩子的，見小寶這麽懂事，長的也可愛，他就道：“這是你女兒呀？真是懂事。”
“我哪有這麽大女兒。”蔣迎南笑着指着院子外面的兩個小孩子道：“那兩個才是我小孩，這個是我妹妹。”
說着蔣迎南沖着外面喊：“小業小花快進來，喊人了嗎？這是劉叔叔這是李叔叔。”
兩個孩子很少見到陌生人，不過很聽爸爸的話，雖然很害羞腼腆，但還是甜甜的道：“李叔叔好，劉叔叔好。”
兩個長的差不多的小孩這麽喊自己，老劉老李都笑了起來。老李在身上摸摸，道：“來的時候也沒做準備，都沒給孩子帶禮物。”
“帶什麽禮物呀。”蔣迎南道：“兩位大哥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哎，哪裏哪裏……”
這時候老劉看見了獨自一人在外含辛茹苦搬水泥的蔣帶妹，就道：“這不是你兄弟嘛？怎麽一個人搬水泥？”
蔣迎南心說就等着你問呢，他道：“我這兄弟人就是死心眼，家裏要做房子錢都是我出，買磚頭買水泥買瓦都是我在張羅。他心裏就過意不去，非要搶着幹事，說是別的是幫不上忙，這點力氣活都讓他來幹。”
老李一聽，就道：“你這兄弟真是個實在人呀。”
“哎，可不是嗎？”蔣迎南道：“你們是來的巧，他這個時候在家，再晚一會兒他就要自己去窯廠拉磚了。”
老劉就問：“窯廠離村子遠不遠？”
蔣迎南還沒說話，小寶就道：“一去一回要一上午呢。”
“那是挺遠的。”老李想了想道：“要不我開拖拉機去拉吧。”
“這怎麽行？”蔣迎南立馬道：“李大哥你是客人，怎麽能麻煩你？”
“哎，這說的哪裏話，我就開個車子，又不費勁。”他道：“再說了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嘛，這光在你家等着吃飯，還不如去拉趟磚。”
蔣迎南還要推辭，老劉也幫着說話，最後他很不好意思之下，才同意了。
三人走到院子裏，蔣帶妹正在把最後一袋水泥搬下來，老李拍了拍蔣帶妹的肩膀道：“兄弟啊，別忙了，我們去拉轉頭了。”
蔣帶妹看着他，滿腦袋問號，什麽意思？
之後蔣迎南他們三個就上了拖拉機，老李開着拖拉機轟隆隆的就往窯廠去了。
那些過來看熱鬧的人都驚呆了，這老蔣家是怎麽回事？怎麽蔣家老大都坐上拖拉機了呢？
蔣帶妹還在茫然，蔣小寶道：“二哥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把媽找回來，就說送水泥的人來了。”
蔣帶妹道：“他們幹什麽去了？說拉磚頭是什麽意思？”
小寶無奈的道：“哥，你是真傻啊。哥讓他們開拖拉機去拉磚頭了，不就不用你辛苦一趟一趟用板車去拉了嘛。”
蔣帶妹這才明白哥哥說的，不會讓你吃虧是什麽意思。他摸摸腦袋道：“哥也太精了吧？”
“我們家誰不精？”蔣小寶翻了個圓潤的白眼，“就你傻。”
此時的何翠芝還不知道，她正在村子裏面給菜澆水。忽然就有幾個婦女跑過來，道：“翠芝啊，你怎麽還在這裏？你家裏來人了！”
何翠芝正在想家裏來了誰，就聽人道：“開個大拖拉機就來了，你家老大也上了車子跟着走了，那是誰啊？不是你家親戚吧？”
何翠芝一聽，就知道是送水泥的人來了。她把水桶挑起來道：“肯定是他們來了，我要回去了。”
說着挑着擔子就走，那兩個婦女還在旁邊道：“翠芝啊，你們家老大什麽時候認識的這些人？真有本事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