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家少爺，依戀
修爾醒來時理所當然地錯過了午餐時間，阿爾塔斯伺候他穿戴整齊以後，建議他去陪西娜絲陛下共進晚餐。
“畢竟明天早上您就要離開奧爾城了啊，少爺。”阿爾塔斯是這麽說的。
“哦。”修爾面無表情地點頭，過了一會兒問道，“艾琳已經救出來了？”
“是的，我已經将她送到柏麗兒小姐的宅邸裏去了。”
“昨天不是說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完成任務嗎？時間預算做得真差。”修爾嘲諷地說道，唇角卻忍不住微微上翹，琥珀色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我擔心我再不回到少爺的身邊，您真的會死在這裏。”阿爾塔斯并不告訴少年自己的艱辛，他想起少年虛弱不堪的樣子，仍然心有餘悸。
修爾輕哼一聲，臉頰禁不住微微泛紅。
西娜絲陛下得知修爾主動邀請她共進晚餐時非常驚訝，她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一眼代替修爾前來邀請她的阿爾塔斯，“是你讓修爾這麽做的吧？”
“不，我只是給出提議，最終做決定的人還是少爺。”
“真是罕見的乖巧啊……這個孩子居然那麽聽你的話，看來事情比我想象中還要嚴重許多呢。”西娜絲朝他笑了，“阿爾塔斯，不得不承認你真的非常具有魅力，無論是對男性還是對女性。”
“謝謝女王陛下贊賞。”阿爾塔斯勾唇微笑。
“既然你讓修爾喜歡上了你，那麽我希望你能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無論是以仆人的身份或者是以其他身份。”西娜絲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站定，“也許在你眼裏修爾只是個任性的孩子，如果你不喜歡修爾我也不會強求，但是你必須一直留在他身邊陪伴他照顧他，即使是以仆人的身份。”
“您還是那樣無底線地寵溺少爺啊，陛下。”
西娜絲陛下輕柔的聲音宛如喟嘆，“原本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對修爾狠心一些，因為這樣才能讓修爾徹底長大。但是後來我想了整整一個晚上，又認為沒有這樣的必要。”
“為什麽？”
“只要你一直陪伴在修爾身邊，他是否長大就變得不那麽重要了。他的脆弱你可以遮擋，他的任性你可以包容，他的頑劣你可以承受……畢竟長大并不是什麽快樂的事情，修爾的人生已經很不快樂了，我不忍心将他身為孩子的最後一點兒快樂也剝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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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和少爺一樣溫柔善良。”
“阿爾塔斯，我知道這樣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但是修爾實在是太依戀你了……”
“不，陛下，我并不認為有什麽不公平的，能被少爺這樣依戀也是一種榮幸。”阿爾塔斯微笑，目光誠摯，“我當然會一直陪伴在少爺身邊，遮擋他的脆弱、包容他的任性、承受他的頑劣……我會好好照顧少爺，直至得到他的厭倦為止。”
只是……
阿爾塔斯微微勾唇，他垂下視線，将一絲幽深的光澤掩藏在眼底。
或許到最後他不再是以仆人的身份站在他的少爺身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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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阿爾塔斯在，吃晚餐的時候修爾對待西娜絲陛下的态度還算溫順。雖然少年的小臉還是有些蒼白，但是閃閃發亮的眼睛和精神奕奕的樣子讓西娜絲禁不住眼神複雜。
晚餐結束以後，阿爾塔斯仔細地替少年擦幹淨嘴巴。修爾微微擡起下颌方便他的動作，雖然仍然面無表情，但是少年對阿爾塔斯濃濃的依賴和眷戀卻從細節上完全流露了出來。
用餐的過程西娜絲陛下一直在密切留意着主仆二人的互動。少年因為心情愉悅而微微翹起的唇角、看向阿爾塔斯時眼底不自覺流露出來的一絲依戀、用餐的過程中多次無意識地用餘光瞥向阿爾塔斯……這些小細節讓西娜絲陛下完全無法說服自己“修爾內心深處只是将阿爾塔斯當做一名普通的仆人”。
西娜絲陛下無聲嘆息，所以果然是真心喜歡上了對嗎？
當西娜絲陛下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的時候，修爾忽然偏頭低聲問道，“母親大人，請問我可以将布蘭奇這名仆人帶走嗎？”
“什麽？”西娜絲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阿加莎幫我選的仆人名字叫做‘布蘭奇’，既然布蘭奇已經屬于我了，請問我可以将布蘭奇帶走嗎？”修爾難得非常有耐心地向她解釋，然後再問了一遍。他認真地望着西娜絲，淺棕色的大眼睛在閃閃發光。
西娜絲陛下習慣了縱容自己的孩子，聞言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當然可以。”
阿爾塔斯安靜地注視着少年柔美的側臉，他聽見少年的問話，眼底隐晦地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
修爾立即補充道，“但是我不會用阿爾塔斯來交換。”
“沒關系，既然你喜歡布蘭奇，那麽從現在開始布蘭奇就是屬于你的。”西娜絲說着，若有若無地瞥了阿爾塔斯一眼。
“謝謝母親大人。”少年的唇角微微翹起，他抿唇朝西娜絲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西娜絲陛下怔住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修爾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了。
“修爾，你真的那麽喜歡布蘭奇嗎？”西娜絲也跟着起身，忍不住問道。
“喜歡啊。”少年的回答意外的天真無邪，他低聲說道，“我喜歡他的樣子，長得很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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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奧爾城以後，修爾先回到了他在古塔洛夫城的那座暫居的宅邸。
“少爺，不要忘記了您來這裏暫居、最初的目的是要和克萊曼庭大人商談關于興建孤兒院的事情。”阿爾塔斯将他的少爺放在柔軟的床褥上，“然而剛到這裏的第二天您就被綁架了，緊接着又收到了來自柏麗兒小姐的邀請函，恐怕關于克萊曼庭大人的事情您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沒有。”修爾少爺不承認。他松開了緊緊環住仆人頸部的雙手，“阿爾塔斯，和克萊曼庭見面商談的時間你去重新安排。”
“好的。”阿爾塔斯俯身表示遵從少年的命令，緊接着問道，“那麽您帶回來的新仆人布蘭奇呢？少爺準備怎麽安排？”
“布蘭奇啊……”修爾有些苦惱地皺起眉頭。他會将布蘭奇帶回來，純粹只是因為布蘭奇的長相令他覺得無比熟悉。至于将布蘭奇帶回來以後應該如何安排，任性慣了的修爾小少爺真的完全沒有考慮過。
思考片刻，修爾最終張口吩咐道，“先讓布蘭奇回去主宅吧。還有米莉，讓她和布蘭奇一起回主宅。這裏有你就足夠了。”
阿爾塔斯對于他家少爺的這個安排還算滿意，他不動聲色地微笑，“好的，少爺。”
“口渴了。”妥當地安排好一切事情的少年嘟囔。
當一杯溫水送到修爾的手上時，他正在回想今天早上西娜絲陛下送他離開奧爾城的時候對他說過的話。
“修爾，麗達家族讓人綁架你大概是因為他們知道了我和你之間的關系，麗達家族和我們卡蘭家族一直都相處得不怎麽友好，所以這次麗達家族會對你做出這種事情來，明顯是針對我們卡蘭家族……”
他當然知道麗達家族讓人綁架他是針對卡蘭家族——又或者說麗達家族純粹只是為了惡心這位女王陛下。畢竟他是女王陛下唯一的後代，如果那天阿爾塔斯沒有及時趕到救下他、如果那天費茲真的強上了他，那麽簡直比殺了他更讓他感到難受。
“修爾，很抱歉，盡管麗達家族各個方面都要比我們卡蘭家族遜色一些，但是麗達家族終究還是根基太深，短時間內我也沒有辦法斬草除根地鏟除麗達家族，所以……”
“沒關系，母親大人，我不需要你為我報仇。”修爾淺淺地笑了，冰涼中含着幾分殘酷的嗜血，“因為這個仇啊……遲早有一天我是會親手報的。”
西娜絲陛下目光溫柔地看着少年精致的臉龐，輕輕笑了。
果然是她的孩子啊，即使這個孩子總是任性總是不聽話總是無理取鬧，但是那種深深刻在骨子裏的心狠手辣殘忍嗜血是絕對不會消失的。
他将這種血腥兇殘的事情當作是他的一場游戲。因為只是游戲，于是他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是對的還是錯的，因為只是游戲，于是他不會感到悲哀也不會感到害怕。
所以這個孩子不會長大，即使殺人，也帶着一種天真無邪的殘忍。
——這樣很好。
西娜絲陛下這麽想着。
不會因為殺了人而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不會因為目睹一條生命的流逝而悲傷和恐懼、不會因為別人的目光和說法而糾結煩惱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錯了……
因為只是一場游戲，所以無論做了些什麽，他都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那裏，面無表情，不卑不亢。
這樣很好。
真的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