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家少爺，保護
修爾捧着阿爾塔斯遞過來的水杯，水溫适中，是他最喜歡的溫度。
——阿爾塔斯對他總是這麽無微不至。
心情立即變好的修爾少爺唇角微微翹起，他喝了一口溫水，輕聲說道，“真是麻煩啊，這麽看來我的身份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連柏麗兒·布朗這種小女孩兒都知道我的母親大人是誰……”
“少爺，不要忘了您的年齡比柏麗兒小姐還要小呢。”
“你在說什麽？”修爾面無表情地擡頭看他。
阿爾塔斯立即換上溫柔的微笑，“我明白了，以後我一定會更加盡心盡力地保護您的，少爺。”
終于如願聽到了自己想要聽的話，修爾少爺愉悅地勾起唇角，亮晶晶的眼睛卻微微眯起，“最好記住你剛才說過的話哦，阿爾塔斯。”
“當然。”阿爾塔斯繼續微笑，“保護身體羸弱的少爺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把‘身體羸弱’這個修飾詞給我去掉！”修爾有些惱火地将手裏的水杯砸過去。
阿爾塔斯穩穩當當地接過水杯，重新送到他的少爺手裏，杯子裏面滿滿的溫水甚至沒有灑出來一滴。
“您的脾氣真是太暴躁了，少爺。”
“閉嘴！”修爾瞪了他一眼，這才低頭繼續喝水。
和克萊曼庭重新約好的時間在當天晚上，雖然說是和克萊曼庭商談興建孤兒院的事情，然而事實上需要修爾做決定的只有他們愛德萊德家族拿多少錢出來，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克萊曼庭會替他處理得讓人挑不出絲毫毛病。
這也是修爾所希望的，他非常信任克萊曼庭，又沒有親自忙活各種麻煩事兒的欲望。修爾小少爺到底還是一個尚未成年孩子，只喜歡刺激冒險的游戲，對繁瑣沉重的事務完全不感興趣。
于是事情很快商談完畢，克萊曼庭對于這個結果非常滿意，“修爾少爺果然出手闊綽。”
這種闊綽的地步……如果不是因為克萊曼庭知道愛德萊德家族是到了這位小少爺手上以後才逐漸有了今天的燦爛輝煌，克萊曼庭簡直要以為對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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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爾面無表情地接受了他的恭維，片刻以後才低聲說道，“對了，我這裏有一所孤兒院……我希望你能從這些錢裏面抽出一小部分，然後以你的名義捐贈給它。”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克萊曼庭看着五官精致的少年，“不過，我不會以我的名義捐贈的，因為這會讓我寝食難安。畢竟這些錢都是愛德萊德家族的，而我只是替您辦事的人而已，愛德萊德少爺。”
“随便你。”修爾仍然面無表情，“你記得捐贈這筆錢就行了。”
“不知道這所孤兒院叫什麽名字？”
“好像是達蓮娜孤兒院……”修爾思索了片刻，“還有，這所孤兒院在尼斯瑪爾城。”
“好的，我知道了。”
“少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阿爾塔斯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低聲說道。
因為米莉和布蘭奇一起回了主宅，晚餐只能由阿爾塔斯來準備。阿爾塔斯看着他家少爺冷着小臉氣場威嚴的樣子，努力忍住了即将溢出來的笑意。
他的小少爺真是可愛啊……
克萊曼庭先一步站了起來，他微笑，“走吧，修爾少爺，既然公事已經談完了，我們一起去享用晚餐吧。”
**
關于自己六歲以前的事情，修爾只有很模糊的記憶。
那個時候，他住在一所生活拮據的孤兒院裏，那所孤兒院的全名似乎是“達蓮娜孤兒院”。達蓮娜好像是這所孤兒院的第一任院長，據說是個非常善良的女人。
關于這些修爾都記不太清楚了，他記憶最深刻的是——住在孤兒院的日子裏，他總是吃不飽穿不暖，孤兒院裏經常有孩子因為種種原因而死亡，曾經餓了三天三夜的修爾也模模糊糊地想過，他會不會跟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樣凄慘地死去呢？
然而最終他沒有死去，還被愛德萊德家族撿了回去錦衣玉食地養着。彼時，愛德萊德家族的家主——也就是他的父親大人給他改了名字，于是從此以後，他的全名叫做“修爾·愛德萊德”。
六歲的修爾是個乖巧聽話孩子，很喜歡說話很喜歡笑，很容易就能将他的父親大人哄得開懷大笑。只是他的父親大人不會知道——他這是在刻意讨好。
因為他害怕他的父親大人不喜歡他，然後将他扔回孤兒院裏面去。他讨厭在孤兒院裏擔驚受怕的生活，更何況和達蓮娜孤兒院相比，愛德萊德家族簡直就是天堂。
這是屬于修爾小少爺的、天真無邪的心機。
直到修爾十歲那一年，變故突來。
……
“少爺，少爺，醒一醒……您又做噩夢了嗎？”
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修爾驚醒過來。他猛地睜開眼睛，目光有一瞬間的呆滞。
“藍迪……”
阿爾塔斯拉開被褥的動作微微一頓，随即他的眼底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采。
“少爺，您在喊誰的名字？”
修爾迅速冷靜下來，他閉上眼睛，低聲否認，“沒有，你聽錯了。”
“是嗎？”
“當然。”修爾不假思索地說道。
阿爾塔斯于是不再詢問，直到伺候他的少爺吃完早餐，他才開始向他的少爺禀報，“少爺，亞瑟大人已經确認過了，那條純金吊墜并不是他需要的東西。”
“什麽意思？”修爾皺起眉頭，他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阿爾塔斯，“你的意思是——你調查出來的結果有問題，所以那條吊墜并不是亞瑟真正想要的東西，是這樣嗎？”
“是的。”阿爾塔斯一句話也不辯解，他神情無奈地說道，“非常抱歉，少爺，這是我的失誤。”
修爾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呼吸。少年挑高眉毛，直接将捧在手上厚厚的一沓資料朝阿爾塔斯俊美無瑕的臉龐扔過去。
阿爾塔斯沒有絲毫躲避，薄薄的紙張毫不溫柔地蹭過他的肌膚。在紙張飛揚中，阿爾塔斯的餘光瞥見了他的少爺快速地翹起唇角露出一抹帶有些許惡趣味的淺笑，緊接着就被迅速地收斂起來。
“阿爾塔斯，你去調查關于亞瑟真正需要的那條吊墜到底在哪裏。”鬧完小脾氣的修爾少爺語氣不算特別惡劣，“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以你的能力應該沒有問題吧？”
“當然，完全沒有問題。”
“最好是這樣。”修爾冷哼，“現在你把那些資料撿起來。還有，明天我想要去達蓮娜孤兒院看一看，你陪我去。”
阿爾塔斯顯然有些驚訝，“為什麽突然想去孤兒院那種地方呢？少爺。”
“不要問為什麽。”修爾冷冷地看向他，“難道你有意見嗎？阿爾塔斯。”
“當然沒有。”阿爾塔斯露出縱容的微笑。
修爾少爺這才滿意地垂下視線，并沒有看見仆人眼裏一閃而逝的灼熱與迷戀。
阿爾塔斯不知道他曾經生活在孤兒院裏——這個修爾當然非常清楚。同時他也不希望阿爾塔斯知道這件事情。至于原因是什麽，修爾不知道，也不打算深思。
**
阿爾塔斯去了調查關于“亞瑟真正需要的東西”的蹤跡，于是修爾只能待在他暫居的宅邸裏安靜地看一整天的文件。
“真是無聊啊……”少年嘟囔着舉起指間的筆，然後眯起一只眼睛百無聊賴地盯着那支漂亮的筆來看。他的樣子有些呆呆的，但是非常可愛。
修爾直接讓自己的整個身軀趴在了巨大的辦公桌上，阿爾塔斯仔細替他穿好的鞋襪被脫下來随意扔在了地上。少年捧着精致的小臉正在發呆，纖細白淨的小腿無意識地晃來晃去。
“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阿爾塔斯。”
不高興地扔掉手裏的筆，修爾磨磨蹭蹭地挪到了桌子的邊沿處，拉開其中一個不太起眼的小抽屜，然後伸手從裏面摸出了一樣東西。
——是一顆包裝十分精美的棒棒糖。
修爾花了将近一分鐘的時間去拆開包裝紙，直到将那顆焦糖味的棒棒糖含進嘴裏，修爾小少爺終于露出了一絲心滿意足的笑容。
他終究不是出生在愛德萊德家族的孩子啊。翻身直接仰面躺在桌面上的修爾眯起眼睛懶洋洋地想着。雖然他是在愛德萊德家族裏長大的，但是那些很小的時候就養成了的陋習他還是改不了，內心深處也不想改掉。
比如他總是做不到跟其他同齡的小少爺一樣——無論幹什麽事情都是優雅而體面的。有阿爾塔斯陪伴在他身邊的時候還好些，而獨自一人處理那些繁雜的文件的時候……他絕對會忍不住用最舒服的姿勢趴在那張漂亮的辦公桌上面。
再比如——嗜糖。
在孤兒院裏他能吃到糖的機會少之又少，但是那種甜蜜而美好的味道讓他每次品嘗都會欲罷不能。所以即使後來他成為了愛德萊德家族的小少爺，也逐漸吃過了無數的美味佳肴，但是他最喜歡的卻還是那種甜絲絲的味道。
——終究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