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結束
泡到後半夜, 林喬感覺到身上的熱度退了,她躲着池邊的男人變回人腿将褲子穿上。
她無暇為自己在一個男人面前換衣服這件事感到害羞,雙眼警醒地看着餐廳的方向:“……外面好像很吵,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是的, 本該靜下來的夜晚突兀地喧嘩, 實在讓人在意。
“我們回去看看吧!”她待不住了, 迫切想要回到餐廳看看發生了什麽。
江景延的好奇心有限,盡管他身處在這種異變的地方, 他依然很難調動起情緒來。他更像是一個旁觀者,雖不至于事不關己,但的确很難去主動做點什麽。
但林喬想回去看看,他便跟着去了。
走出別墅,看到一群人不好好睡覺圍在餐廳門口吵吵鬧鬧, 林喬趁他們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悄悄從餐廳側門走進去, 和人群融為一體。
“發生什麽事了?”林喬找到A戲的學生問。
A戲的前輩表情複雜,說:“梁決昌被抓走了!”
什麽叫被抓走了?
林喬一臉懵。
好在前輩緊接着替她解了疑。
原來就在林喬泡在游泳池的時候,擠在餐廳裏的某些人真的喪心病狂地“推選”了一名獻祭品。這名獻祭品正是梁決昌。
梁先生之所以中選是因為他勢單力薄,沒有同伴為他說話, 而他看似身份很高, 但孔家大少死在島上,疑似還和他相關,等出了島,孔家可不會放過這他!
綜上所述, 他是最合适的人選。
于是, 就在大家睡覺的時候,一些心思不純的人就把梁決昌給推到了餐廳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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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詫異的是, 一到外面的梁決昌就被黑霧給卷走了!
事實上梁決昌是第一個被黑霧卷走的人,其他人就算碰到了黑霧也不會産生反應。
因為這個變故,大家更加相信,“還差一個”差的正是梁決昌這個獻祭品!
餐廳裏的其他人聞聲趕來,對于這件事議論紛紛,同時盯着外面,想看看會不會發生什麽事。
也的确發生了事情,外面的黑霧在梁決昌被帶走後變得越發濃重,簡直像液體一樣粘稠,它們扭曲着,滾動着,如果這些黑霧有情緒,那此時它們的情緒一定代表着憤怒。
磅礴的憤怒!
擠在餐廳裏門口的人心下駭然,有點不敢繼續待下去了,膽小的已經回到了餐廳裏,其他的人也都陸續躲起來。
那些推梁決昌出門的還在期待着,期待霧氣散開,可他們的期待終究落空。
黑霧沖撞着餐廳的玻璃窗,仿佛要撞碎玻璃進到裏面帶走更多的生命,而渺小的人類縮成一團,鹌鹑似的不敢高聲說話。
林喬卻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有些像她在找到馮玲想要的“光”的時候的場景。
難道這一次的暗能量主宰者想要的真的是梁決昌?
林喬思考着這個可能性。
就在這時,世界一號上線了。
“親愛的小喬,你可以帶上船票出門了,去西海岸,人魚在那裏等候着你!”
世界一號不可能害林喬,林喬聽到指示就要行動。
江景延拉住了她。
“去哪兒?”他問。
林喬急着去拿放在她行李箱中的船票,語速很快地解釋:“我去看看我的行李!”
說完,跑了。
她的行李被她帶到了餐廳,她跑去翻找一通,順利找到。
她把船票往兜裏一揣,又朝着餐廳外沖去,沖到一半停住,踢踢踏踏跑到江景延身邊。
“江師兄,順豐快遞還能開啓麽?”她雙眼亮晶晶。
江景延:“……”
“目的哪兒?”他終是沒有拒絕她。
“西海岸!”她道。
說完主動攬上自家師兄的腰。
只一瞬間,林喬便和江景延一起出現在了西海岸,不遠處就是人魚雕塑的位置,此時的人魚雕塑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用暗能量組成的巨大的人身魚尾的什麽東西。
梁決昌也在,他就像垃圾一樣被丢在地面,明明沒有暗能量纏繞在他身上,他卻像是在經歷什麽難以忍受的痛苦一般,整個人都在抽搐着,四肢異樣地扭曲着。
“人魚”擺着魚尾,似乎對梁決昌的“表演”毫無興致。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還差了一個……還差了一個……”
“人魚”失落地叨念着。
林喬試探着朝其靠近,後者對她的到來毫無反應,它的內心是空洞的。
林喬終于站到了那用暗能量組成的“人魚”的面前,“人魚”太高大,她只能仰視對方。
“那個……你在尋找什麽?”她大聲問它。
“人魚”的雙眼是一團黑洞,映照着它空無的內心,它聽到聲音微微低下頭,用黑洞一樣的雙眼凝視林喬。
它不出聲。
林喬暗暗捏緊了手中的船票,展露出和善:“說說看,你到底在尋找什麽,或許我可以幫你!”
“我在……尋找……什麽?”“人魚”笨拙地重複着林喬的話,聲音迷茫,“我在尋找……我在尋找什麽?”
它顯然忘記了自己在尋找什麽,林喬的問題讓她痛苦。
它用手一樣的東西捂住腦袋。
那一刻林喬莫名有些同情它。
它似乎失去了重要的記憶,如果換做是她,換她失去了什麽重要的記憶,她也一定會非常非常……
她沒有繼續想,将船票遞出:“這個東西呢,是你需要的東西嗎?”
林喬問。
“人魚”停止了動作,它黑洞一樣的雙眼注視着小小船票,似在探查它是什麽東西。過了很久很久,它才俯身下來,用“手”輕輕觸碰船票。
那一剎那,船票有了變化,缺失的信息慢慢補全。
“親愛的小喬,恭喜你完成任務……”
世界一號出現了,它在說着什麽,可林喬聽不見了,她的思緒在“人魚”觸碰船票的那一刻就被吸到了另一個地方。
熟悉的地方。
【女人愛上了男人。
男人似乎也深愛着她。
似乎。
然而那都是虛假的。
是欺騙。
男人的愛早給了另外一個女孩子,那人是島主的女兒,他們青梅竹馬,可女孩身患重疾。
女人并不知道這個小島流傳着一個傳說,傳言人魚在極度傷痛之下流下的血淚可以治愈一切疾病。而男人對她好就是因為發現了她魚族的身份,他把她當成是傳說中的人魚。
謊言終究被戳破,女人很傷心,但她是個堅強的人,并沒有流淚,她只是想離開這個給她故鄉般溫暖的島嶼。
她想,她可以試着去尋找故鄉,被傷害之後,她想回家了。
和自己的女兒一起。
是的,為了讓她經歷最痛苦的事情,男人欺騙她,并和她生下了一個孩子,為的就是讓她更加絕望一些。
她只想離開而已,然而島主不允許,他不允許治愈自己女兒的聖藥跑掉。
前些天海島遭遇了一場海嘯,使得島上出海的漁民全都遇難。
島主散步流言,說女人是瘟神的使者,因為她出現了,這才招來了海嘯。
島民盲目地崇拜島主,聽信了島主的話,将逃跑至西海岸的女人抓獲,把她架上十字架,要用最炙熱的火焚燒她。
當女人被捆綁在十字架上,她注視着底下的人們,那一刻,她流淚了。
她的淚不是為自己即将死于火刑而流,而是為她所愛的人們。
她曾經把這裏當成是自己的第二故鄉,這裏有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但她錯了,她始終只是個外人,是可以随便抛棄的不值一提的一粒沙。
她好恨。
她從來沒有對一件事這麽怨怒過。
那一天的大火燒起來了嗎?她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的意識被封在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等回過神來,島民們全都死去。
她又變成了孤孤單單一個人。
她并不知道,她的恨意招來了暗能量,那些暗能量侵入了島民們的腦子,使得他們産生了幻想,以為小島沉默了。
島民們是被生生吓死的。
但也有躲過一劫的,島上一位善良的婦人沒有惡念,她沒有被幻象所困,帶着女人的孩子乘着小船離開了小島。
島上居民從未走出過海島,婦人是第一個離開的。
第二個離開的是欺騙了女人的男人,他在女人流下血淚的時候莫名感到害怕,一失足從高高的岩石上掉進了大海裏,等醒來發現自己失憶了,失憶後他忘記了自己的所為,被暗能量認定是無惡念的,于是沒有經歷幻象,他逃離了海島,改名為梁決昌,在D市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他的好日子在一年前到頭了,他被醫生判定為重疾晚期,他就要死了。
或許是對生命抱有極度的眷戀,他的記憶恢複了一些,他想起了人魚傳說。
為了尋找人魚,他來到了島上。
這些年來,女人一直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态,當最初的報複心沉澱下去,這些年支撐她的并不是怨念,而是對故鄉的懷念。
她思念着故鄉,然而故鄉的記憶已經淡去,她只依稀記得她來海島時那種如同回到家中的心情,為此,她流下的眼淚化作了昔日島民,他們遵從她的意志,重新塑造當時的景象。
然而……還差一個。
還差了一個重要的角色。
那個角色不是她愛之入骨又恨之入骨的男人,那個男人在她眼中已經是過眼雲煙,被她放在心上惦念了十數年的人是誰呢?
啊,她記起來了。
是……她的女兒。
她把她的寶貝給忘記了啊。】
林喬的意識從女人的回憶中脫出,心中依然震顫不已,莫名的情感在她心底滋生,讓她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共鳴。
她……是不是也在什麽時候忘記了重要的人呢?
她不由想。
“這是去往魚島的船票,你的女兒已經回魚島了。”林喬失神着說,她注視着顫抖的巨型人魚,看着黑色濃霧像是淤泥一般不斷從人魚身上掉下。
“回去吧,回到家鄉去。”她說。
話落,黑霧全部從巨型人魚的身上蒸發,露出女人的真面目來。
已經不再年輕的女人跪倒在地,托着船票淚流滿面。
“啊啊……啊啊……啊……”
女人失聲痛哭,曾經那個不願流淚的女人此刻哭得像個孩子。
***
當陽光從海平面升起的時候,滞留在海島上的一衆人發現一夜之後世界變了樣。
沈家投資的海島別墅不見了,餐廳也沒有了,正建到一半的運動館也消失了……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荒蕪,毫無人煙。
這可比一流拆遷隊牛x多了,效率之高讓人嘆為觀止!
當然,建築物的消失和拆遷沒有任何關系,人們之所以看不到了,只是因為小人魚媽媽的領域崩塌,大家從裏世界裏脫離出來了。
林喬連夜送走了小人魚的媽媽,現在正和其他滞留在島上的游客一起望着面貌一新的小島發呆。
幸運的是,黑霧消失了,蕩來蕩去的傀儡島民也消失了,而象征着希望的銀色的船只正從海面駛來。
“我們這是……得救了?”有人喃喃。
“大概是得救了吧……”
有點沒有真實感呢。
雖然得救了,但不少人的心情有些微妙,因為他們沒有忘記梁決昌,并認為自己之所以會得救是因為獻祭了梁決昌。
此時人群中沒有一個叫梁決昌的男人,大家也不問,強迫自己忽略這件事。
人心都是自私的。
但梁決昌其實并沒有被獻祭,他只是恢複了記憶,因為心存惡念,被暗能量入體,飽受恐怖幻象折磨,現在雖然沒有被吓死,但老年癡呆症提前找上了他。
前來參與救援的除了政府的人,還有沈家的人。
沈家這一次損失巨大,好好的度假村一夜之間消失了,資産都縮水了不少,好在這事政府會出面賠償一部分。
異調局也來人了,來給林喬他們洗去記憶。林喬不知道其他人會被洗去多少記憶,又會被裝進多少陌生記憶,反正她歷歷在目,什麽也不會忘記。
梁決昌終究也被搜救到了,但他此時已經是風燭殘年,眼看着是活不長了。
李明恩和李偲被抓了,說是涉嫌人口買賣,這倒是讓林喬很意外,不過她覺得這和她也太多關系,便沒有去打聽。
兩天後,林喬回到了A戲。
沈玥接到的消息是,林喬一行人去島上拍戲,結果在島上遇到了海嘯,島上受災嚴重,度假村暫時是開不了了,沈玥也不能去玩了。在她看來,林喬沒有受傷就回來了簡直幸運得不行,為此她甚至和施雯、吳青青一起去寺廟了拜了拜。
回到學校的林喬生活重新歸于平靜。
唯一不平靜的是,A戲校園裏的那棵百年銀杏樹在一個雷暴天氣的晚上被雷劈了,劈得焦黑。這件事在A戲産生了不小的轟動,連植物專家都被學校領導請來了,問這樹還救得回來不,二植物專家的意思是,這棵樹沒死,但短時間內會以假死狀态休養生息,也許過個幾年就會發出新芽。
林喬得知吉綠被劈也吓了一跳,正想去看看情況,吉綠出現在宿舍,在她面前顯現出靈體。
“吉綠,你有沒有事啊?有哪兒不舒服嗎?”林喬打心底擔憂,擔心自己的這個特殊的朋友被雷給劈得神魂俱滅。
然而并沒有。
“我沒事。”吉綠表情複雜,“或者說……”
他欲言又止。
“或者說什麽?”林喬仍然擔心。
吉綠就擡起了手,兩只眼睛盯着它:“我感覺我變強了。”
“啊?”
“我感覺我現在走出A戲校園,甚至出個國都沒問題。”
“……”
林喬目瞪口呆:“真、真的?”
“嗯。”吉綠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被雷劈得變強。
林喬笑了起來:“那是好事啊。”
“恭喜你。”她由衷道。
恭喜他終于能夠走出這方寸之地,恭喜他獲得自由。
吉綠眸光閃動,沒說話,但眼神充滿了謝意。
“紅紅呢?”他扭頭看看四周,問道。
一提到紅紅,林喬感覺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她滿臉無奈:“他去找江師兄……交流去了。”
其實是去挑釁。
吉綠啧啧兩聲:“他是有什麽毛病嗎?怎麽老喜歡去撩撥那位?”
林喬嘆了口氣,無話可說。
紅紅的确對挑釁江景延這個活動樂此不疲。
說話間,江景延撕破空間走出來,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便又攬着林喬的腰,将她帶到女寝樓的天樓上。
紅紅也在,他被金色的繩捆得嚴實,正躺在天樓的地面上。
紅紅不是第一次被捆,甚至不是第二次第三次,他早已被捆習慣了,眼下被捆連掙紮都沒有,乖乖躺在地上等着被解開。
林喬充當了這個解開他的人。
紅紅一得自由便飛到林喬的帽子裏,困乏了,打了個哈欠,補起覺來。
吉綠沒有跟來,于是此時天樓上除了昏昏欲睡的紅紅就只有林喬和江景延。
快要步入冬天的陽光收起了尖刺變得乖順溫柔,風也細軟合适,吹拂在臉上像是吻上了柔軟的細紗。
江景延正看着林喬,或者說是凝視。
林喬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江、江師兄……”
江景延目光始終依舊:“上次我在小島上對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我家的泳池很大,你想住在我家嗎?
他曾這麽對她說。
林喬明白他在說什麽,事實上她一直沒有忘記當時的對話,時不時拎出來想一想。只是,她還是不太明白江師兄的話的真正意思,怕猜錯了自作多情。
“江師兄是想邀我去你家做客?”她問。
江景延看着她,道:“我想你成為我的家人。”
林喬雙眼大睜。
紅紅欲睡欲醒,從帽子裏鑽出了腦袋,眼神迷離。
江景延又道:“我想我可能喜歡你。”
林喬:“!!!”
她的心跳抑制不住地狂跳,雀躍因子在血液裏迸發,她感到由衷的喜悅。
就在這時,氣氛破壞者世界一號出現了,它在林喬的腦海中蹦跶。
“親愛的小喬,鑒于你前兩次的任務都完成得很好,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
“親愛的小喬,快來開啓禮物盒!”
“快來快來!”
“快——”
林喬:“……”
她額角青筋蹦了蹦,有點想把某個很沒眼力見的東西斃了。
江景延見她始終不說話,表情還微微變得有些猙獰,以為自己正遭遇了傳說中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場面,眸色變得黯淡無光。
“我知道了。”他沉聲道。
他最後看林喬一眼,道,“我下午還有課,先走了。”
說完,他轉身想要撕開空間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林喬突然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等——”
林喬想說等等,她還有話要說,可就在這時,空氣從她與江景延相接的手的周圍異常得流動着,形成了一個旋渦,對此變故,兩人同時一怔。
與此同時,世界一號的聲音在林喬腦海中響起。
“考慮時間已過,禮物盒自動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