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剖

趙杼發脾氣走了,事情還要繼續。

盧栎淡定地看了看正在客套的沈萬沙景星二人,“繼續。”

他将死者腿部打開,微微傾身查看死者下體,“未有侵犯痕跡……”

過了一刻鐘,盧栎将染血的手套摘下,“部分淤痕不夠清晰,需得施以酒醋。”

沈萬沙立刻把他的仵作箱子打開,拿出酒,醋,紗布,一一遞給他。

盧栎将懷疑有傷的部分用溫水清洗,擦以酒醋,覆上襯屍紙。再兩刻鐘後,将紙揭開,查看痕跡,果然顯露更加清楚。

女子胸前青淤明顯,吻痕很少,多為掐痕,大腿肩臂同樣有掐痕;頸後圓長不明淤痕顯露清晰,長條狀,左寬後窄,應是棒裝武器擊打痕跡;小臂外側除了割傷,還有奮力反抗造成的淤痕……

沈萬沙聽着盧栎的驗屍結論,覺得奇怪,“這姑娘長的漂亮,兇手對她有欲望,洩有男精,卻沒有侵犯她。把她的臉保護的很好,連口脂也只暈了一點點,卻殘忍的把人家身體弄成那個樣子……這兇手好生奇怪。”

所有檢驗以及記錄已經做好,盧栎脫掉罩衣,“如此行為,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聲音平緩松馳,黑白分明的雙眸中隐有火花閃爍,明顯是有了靠譜的猜測,沈萬沙立時精神一振,剛要追問,景星說話了。

“兇手在成都府犯案多次,府裏一應官吏提起無不氣憤,怎奈兇手狡猾,怎麽也尋不到,”景星面容肅穆,“還好此次先生來了,先生大才,必能将兇手緝拿歸案!”

被截了話頭沈萬沙很不高興,聽到這話眉梢抖了抖,他開始覺得這個叫景星的仵作是不是不太對?這話初初聽着是在肯定盧栎,期待他給本案帶來結果,可再一想又好像是在壓迫威脅,甚至挖坑,如果盧栎不能順利破案,失去的可能不僅僅是一個仰慕仵作技術的人……

細思極恐。

沈萬沙趕緊給盧栎使眼色,提醒他注意這景星是否有問題。

盧栎微笑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偏頭看向景星,“只要官府配合,盧某一定竭盡全力。”

他輕輕淺淺的放了一句話,收拾整齊後問道,“死者的衣物在哪裏?”

Advertisement

“就在那裏。”景星笑吟吟指着房間東側矮幾上的一個包袱,“剛剛先生驗屍時,我讓差吏去取來的。”

“嗯。”盧栎點了點頭,走過去将包袱打開。

裏面只有一條淺粉輕紗,料輕質軟,很長,稍稍一碰就會抖動,仿若湖面的水波紋,柔美非常。

“是這條輕紗麽?”盧栎問沈萬沙。

沈萬沙點頭,“我看到她時,她身上穿的的确這樣顏色質感的輕紗。”

盧栎将長長輕紗拿在手裏,仔細觀察了一番,輕紗上只有血跡,沒有刺洞,如果這真是死者身上那一條,該是兇手傷完死者再将輕紗覆上去的。

這樣的輕紗一看就是青樓用的東西,死者是青樓姑娘,有這樣的輕紗很正常,可據沈萬沙和現場差吏所說,死者死于正月初十晚上亥時二刻,而死者後頸淤傷,胳膊上劃傷,部分掐痕表現證明這些傷是死者最先受到的傷害,大概是死前六小時造成。

六小時前該是申時初,就算白天短的冬季,天也沒黑,不會有恩客在這時候上門,就算有,也不會立時上床,所以不管死者在哪裏,她都應該是穿着衣服的。

死者發現時沒有穿……是被死者脫去藏起來,還是有其它原因?

盧栎微擰着眉,“碧衣去世當天可有人見過她?最後看到她的人都說了些什麽?”

“這個……”景星面色略有些為難,“我不是辦差捕快,不知道具體情況,只聽說老鸨不太配合,不願意透露有關碧衣的消息,可倚翠樓是個大場子,人來人去很熱鬧,有人在未時看到過碧衣起床,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見盧栎把仵作箱子收起來,最後一遍檢查屍體,并把覆屍布蒙上,景星有些遺憾的問,“先生今天不剖屍麽?”

“你很希望我剖屍?”盧栎突然回頭反問。

景星被他問的一怔。盧栎整理着衣襟,慢條斯理開口,“我以為死者為大,不管何處都要給予足夠的尊重,不到迫不得已不得随便剖屍,怎麽成都府的官員都喜歡案件屍體随意被剖,不會有意見麽?”

“可是先生不一樣啊,”景星抄着手,依舊笑吟吟,“先生以剖屍聞名,手辣眼利,只要一刀下去,剖開死者肚腑,就能知道兇手是誰,如此神乎奇跡,上官如何能不準?先生放心,我早已知會上官,先生只管下手便是。”

剖屍就知道兇手是誰?這是誰傳的瞎話!

還是景星在故意設套,如果沒聽出來,被哄着剖了屍卻沒有立刻說出兇手是誰,恐怕上官不會不怪罪,景星是故意沒說……還是其它?

沈萬沙很着急地看了一眼盧栎。

盧栎搖頭示意沈萬沙放心。其實他倒很想打開屍體看看,以前辦案,尤其是這種殺人案,一般外聯刑警開始辦案時,法醫室就開始解剖了,可古代不一樣,解剖是一件更加嚴肅更加困難的事情,景星有什麽想法他不知道,是好是壞現在也分辨不出來,但他有自己的判斷,現在不是剖屍的時機,他該先去走訪試着找找線索,再想其它。

所以盡管手有些癢,盧栎仍然拒絕了景星的建議,“不用,我想先去發現屍體的現場走一走,倚翠樓也要去看看,剖屍之事如果沒有必要就可免了。”

景星一臉失望,“那我去喚捕快過來随侍。”

景星走後,沈萬沙湊過來拽指盧栎袖子,“這個仵作好奇怪,說他喜歡你崇拜你吧,好像少了點熱情,說他不熱情也不對,明明言語裏都是認可之意……”他食指抵着下巴,嘴裏啧啧有聲,“身為一個察言觀色無比犀利的商人,本少爺竟看不出他的善惡意,從另一方面來講,此人很厲害。”

“往下走就知道了。”盧栎并不着急,如果是沖着自己來的,總會露出狐獨尾巴,如果不是根本不需要多想。他擔心的是趙杼,這人出去好一會兒了,不知道去哪兒了?

見他往外邊看,沈萬沙眼珠子一轉,貼上來,小心翼翼提醒,“小栎子,不管平王如何,你現在是他的未婚妻,有名份在,就算看上了誰,也不能明着來,知道麽?被平王知道,一定會被他生生撕了的!”

盧栎不解,“看上了……誰?”

沈萬沙努努嘴,“趙大哥啊!就算你們郎情妾意心心相印,也不能表現出來讓外人看到!”握着小拳頭說完,沈萬沙鼓着臉嘆了口氣,聲音裏有些委屈,“我們雖然很要好,但這種事情你不與我說我也沒關系,我理解的,畢竟我們認識也不太久……可是要成親一定要同我講,份子錢還是要給的……”

“想什麽呢!”盧栎終于知道沈萬沙在說什麽,頗為好笑的彈了彈他腦門,“你不是眼睛很利麽,這還能看錯?趙大哥是個男人,我怎麽可能看上他,我将來要娶媳婦的,我喜歡膚白貌美身材好的大姑娘,不喜歡糙老爺們!不過呢——”

他白了沈萬沙一眼,“我跟你最好,将來要是看上哪個姑娘,必然要先與你說的,怎麽求親還想找你幫忙,你要嫌我們認識短交情淺不願意,只願意給點份子錢,我就——”

他拉長了聲音,“賴着你幫忙!誰叫你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呢!”

沈萬沙眼睛騰的亮了,拉住盧栎的手,“必須要找我幫忙啊,這方面我最懂了!少爺最講義氣,只要為了朋友,別說錢,兩肋插刀都可以啊!”

盧栎沖他呲牙,瞟了眼他腰間銀袋。

沈萬沙得意的叉腰狂笑,“哈哈哈太謝謝我爹了!少爺有的是錢!”

哄好沈萬沙,盧栎再次往外看,趙杼不會……真生氣了吧。

捕快過來後,盧栎和沈萬沙一起跟着人去了現場。

一路上仍然沒看到趙杼人影。

“就是這裏!”沈萬沙走到巷子口有點不敢再往裏進,扒着牆身子躲在牆後。

未時末,外面光線很好,盧栎拍了拍沈萬沙的肩膀,“就這點膽子。”說罷他提起袍角往裏走。

巷子并不寬,也不是直的,人往裏一走,很快不見,沈萬沙一急,拎着袍角就往裏跑,“小栎子等等我!”

民居院落各有院牆,院牆與院牆之間,形成小小巷子,如果沒有小門開在巷子裏,那巷子就久無人跡,地上什麽髒物都有,環境很不好。

這條巷子在青樓背後,常年不見陽光,有潮濕泥土和翠綠的苔藓,盧栎一時不查,腳底滑了一下。

沈萬沙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指着各個方向,“當時那個姑娘就躺在那裏,因為背着光,起初我沒看到,走近了聞到血腥味,又聽到她急促的喘息聲,我才發現那裏有人……”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