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拜別了佐藤家, 計秋和狐之助他們準備返回這個世界的居所。

之前沉默了許久的狐之助也終于将自己的小腦袋轉了回來,它的語氣有些複雜:“怎麽說呢,森川君,你有沒有覺得, 這個世界裏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

它想了一下, 終于想出了一個還算合适的形容詞:“都有些太溫柔了。你來到這個世界的這些天裏, 解決了好幾個除妖師的任務, 除開安井清水以外,竟然沒有一個人受到太大的傷害,就連安井清水的死, 其實也是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只是因為從前童年時相處過的短暫時光, 這棵人面之樹, 就心甘情願用自己的生命力來為她續命, 更是在安井清水死後, 落葉凋零, 走向涅槃。就算來年中再次長出果實, 也不會是此時的人面樹妖了。”

就算是它, 也仿佛在這一次次的見證之中,感覺到了某種流淌于人與妖之間的獨有的情感。這情感并不激烈, 也并不濃烈, 但是它卻就是在那裏, 無論如何, 也無法将之忽略。

鶴丸國永行走在靠近狐之助一側的後方, 聽見這只小狐貍的話, 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倒是覺得挺好,并非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壞的,它們願意為了自己的朋友去做出些什麽, 它們的朋友也一樣不将它們視作不同于自己的異類,我覺得這一點很好。”

相比較于此世來說,他們原本的那個世界就有些過于殘酷了,人與妖之間,別說是友情之類的東西了,妖怪有食人者,對策室中也有人類至上主義者,二者之間的矛盾,複雜而對立,就像是尖銳的利器,只為了劃傷對方,就算自身也遍體鱗傷,也可以将之暫且擱置。

“仇恨這種東西,”計秋只是略略思忖,就回答了狐之助的疑問:“是會随着時間點點累積的。”

“但如果連相互之間的交流也做不到,”計秋道:“太過寂寞了,就會将對方視作珍而重之的朋友,雖然對于安井清水來說,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但也許,對于人面樹來說,那一幕其實并沒有過去太久,因為是唯一的珍貴的朋友,所以只是盡可能地去幫助她,這樣想來,之前的那些,也就不難理解了。”

狐之助斜眼看他:“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可以說出這種話來。”

它翻了個身,尾巴搖了搖:“依你的作風,我還以為你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這種特殊的感情,又或者,不願意承認其存在,排斥它,否認它,再加上嘲諷它,批判它,這樣一來,方才符合你反派的氣質。”

“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角色嗎?”計秋語氣有些危險起來,但他也沒有回怼過去,只是用一種有些古怪的語調回複道:“可是我覺得,這難道不應該是方才你自己的作為嗎?”

狐之助整只狐貍完全愣住了,他開始回想了一下,似乎、好像,自己剛才真的諷刺過那只愚蠢的善良的人面之樹一樣,怎麽辦……還是當做無事發生好了。

狐之助使出入睡技能……狐之助睡着了。

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出現在巷子的入口處,随着距離的拉進,顯露在一人一刀面前的,是一位年輕的少女,她穿着一件短袖的水手服,胸口前系着紅色的領巾,她的頭發很直,是一種淺淺的淡黃色,她的眼眸也一樣是一種淺淡的褐色,是一位十分年輕美麗的女孩子。

雙方之間就這樣靜靜地交錯而過。

“等等!”一道聲音從後方響起,帶着些猶豫和試探,這少女還是問了出來:“你們……是人是妖?”

鶴丸國永有些驚訝地瞧了她一眼,在八原裏,大部分的除妖師他都已經在上一次的集會之中辨認清楚,這個少女并非其中之一,雖然說這個世界人與妖之間的情感讓他有所動容,但是不管怎麽說,妖類的思考方式到底和人類不同,普通人真要是能夠看見妖怪,也會是一件挺危險的事。

“我們是妖怪。”計秋回答道。

“啊咧。”鶴丸國永忽然發現,自己的這位審神者大人,雖然在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漠,但是在有些特殊的時候,他會忽然興起一種奇怪的趣味,就像是之前在佐藤家中的時候,他會故意将時間拖到夜晚的時刻,理由只不過是因為,他覺得晚上的時候某些事物會更加好看一些。

少女聞言,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計秋與鶴丸國永,還有那只假裝睡着的狐貍。“騙人!”少女眉毛略略豎起:“他們或許是妖怪,但是,你應該是人。”

也不待計秋在說些什麽,少女自顧自地說話起來:“聽說八原最近新來了一位相當厲害的除妖師,他的年齡很輕,攜帶着一只只會賣萌睡覺的狐貍,還有一柄嗜血殘暴的妖刀,追殺起妖怪來就像是砍瓜切菜一樣兇殘……狐貍我倒是看見了,但是那妖刀……”

她的目光落在了華麗俊美的鶴丸國永的身上,面色狐疑。

鶴丸國永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傳言已經失真到了這個地步了嗎?下一步是不是要說我‘人盡皆殺’了?”

狐之助耳朵豎起:怎麽回事,怎麽把我也帶入進去了?

“看來你對我們了解得很深刻了,”計秋完全不顧傳言的真實與否,只是對少女道:“看你的樣子,對妖怪的事這樣感興趣,你應該就是其他除妖師口中說過的‘夏目玲子’了。”

“你們知道我?”夏目玲子有些詫異,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一定是那些妖怪把我的信息透露出去的!”

她也并不惱怒,只是回轉了話題道:“我是聽說這裏有一棵很大很可怕的大樹妖怪,不過,既然你們是從這裏出來,那樹妖怪,也應該是被你們拔除了?”

說完,她的雙眼盯住計秋。

“沒,”計秋擺手,極為簡略道:“那棵人面樹為了給自己的人類朋友續命,耗盡了積攢下來的生命力,你要是想要見到它,最好等明年的春天再來,那個時候,枯木逢春,你應該可以見到一個新生的妖怪了。”

“這樣嘛,”夏目玲子也不介意自己的空手而歸,她頗為感興趣地看了一眼鶴丸國永,視線在他腰間懸挂着的長刀之上劃過,最後對着計秋道:“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就不再介紹自己了,那麽,我應該如何稱呼你們呢?”

計秋頓了一下:“這位是‘鶴丸’,全名是為‘鶴丸國永’,是我的刀劍式神。而至于我,你可以叫我‘森’,除妖師‘森’。”

“你可真是狡猾啊。”夏目玲子緊緊看了一會計秋,而後道:“不過算了,既然交換了名字,我們也可以算是朋友了,以後如果有事,也可以報上我夏目玲子的名字。”

“那麽,回見了!”夏目玲子很快就跑遠了。

交換了名字就是朋友?計秋對這句話不置可否,倒是鶴丸國永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離開的背影,“怎麽了?”計秋詢問道。

“沒什麽,森大人,”鶴丸國永牢記當初計秋吩咐下來的事宜,就算是時常聽見狐之助稱呼審神者大人森川君,也不曾試圖更改自己的稱呼,他失笑道:“只是覺得,這位夏目玲子小姐,似乎不怎麽擅長和人類交往啊。”

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但是鶴丸國永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在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審神者大人面前的時候,她其實還是有一些緊張的,只是掩飾的好,所以沒有表露出來。或許就像是審神者大人之前所言,這也是一個有些寂寞的人?

“別想那麽多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的狐之助哼聲道:“你什麽時候見到過你的‘森大人’會去搭理一些毫無用處的陌生人?”

鶴丸國永有些啞然。

計秋卻是沒有反駁狐之助突如其來的話,他只是淡淡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狐之助你曾經分析過,想要穿越時空,就需要一些緣分足夠的物品,來充當歷史長河中的指引?”

談到穿越,狐之助也不再懶散,它像是明白了過來,回複了從前自己的冷淡沉凝:“你認為那個叫做‘夏目玲子’的小家夥身上有足夠充當‘繩索’的東西?”

它跳了下來,走來走去道:“這不大可能。這種可以介入歷史中的東西雖說稀少,但是每一件都是在人類歷史上留下極大名氣的寶物,可以抵得上刀劍整體概念的東西,都是類比于八尺瓊勾玉這樣國寶的存在,那個小姑娘,雖然說有着其他人類沒有的強大的妖力,但是我沒有感覺到,她的身上有着什麽了不得的寶物。”

它回首看了一眼鶴丸國永:“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流落到了這個相異的世界裏來,有着這柄長刀,我們其實根本不需要再去搜集一些代表了歷史一部分的物品。”

“而且,”它再轉過頭來,平靜的雙眼直視計秋:“之前我可沒有看到你有任何的急迫的舉措,到了現在,卻忽然如此斷定,你好像還隐瞞了我不少的東西啊。”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計秋有些詫異地看向狐之助,像是不理解它為何還會在現在有着如此的疑問,“況且,”計秋慢條斯理道:“你我都猜測過,導致我們這一次出現意外的問題很有可能是出自這個世界,既然在這個時代找不到,那或許就應該是和我們同一時間點的時刻。那麽,要先去找出問題,我們才能夠更安全地返回到我們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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