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如果沒有涉及到本丸中的時空羅盤, 或許這就只會是一場單純的穿越空間的事件,夏目貴志和他的貓咪老師流落到一個人類和妖怪不怎麽和睦相處的世界,計秋來到的,也會是此世幾十年以後的時代, 在時間線上, 二者的劇情發展, 是處在同一條的水平線上。
但是有了穿梭歷史這樣的器物, 計秋和鶴丸國永,還有那只內裏不知靈魂來歷的狐之助,到來的卻是主要劇情展開的很多年前, 空間的轉換并不能改變時間的前溯, 只不過和他們想象的不一樣, 往前推動的, 是一個他們根本就不熟悉的陌生的時空。
這一點, 在計秋來到這個世界不久以後, 就有了最為基本的猜測, 而與此同時, 一些零碎的最初世的記憶也漸漸浮出水面,夏目友人帳的模糊梗概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雖然故事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 但是大致的輪廓還是可以淺淺看清——這一些, 也就是狐之助之前質疑的計秋隐瞞下來的東西。最初的自己是一個秘密, 不管是誰, 計秋都不會透露出只言片語。
寄托了衆多妖怪的名字, 倒不如說是寄托了那些妖怪的思念的情感,友人帳這樣的冊子,能夠在未來那麽久以後開啓一個綿長而有溫度的故事, 最起碼,在這段的時間裏,也應當算得上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存在了。
姑且可以試上一試。
當然,以上這些思考,計秋都不曾對滿腹疑惑的狐之助說,鶴丸國永也同樣如此。如果不是想要将這只知道得太過的狐之助拉下水,計秋也不怎麽想帶上這種滿身都是不确定因素的莫名生物,多了一雙眼睛觀察,計秋也像是束縛住了自己的手腳,再加上還不想驚動更高層次,在這個世界上,計秋也沒有掀起多少的波瀾,至于改變?就更是無法談及了。
不管怎麽樣,想要去掉類似于這種的不穩定的存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加快對于時空羅盤的解析。脫去對于本丸器具過重的依賴,将穿梭歷史的能力掌握在自己的手裏,這才是最為正确徹底的方式。
計秋平靜的神情下一片心思明滅,就像是不熄的幽火,無人可以觸及。
……
古老相傳,鳥居之後是神的領域。進入鳥居以後,就是離開了俗世,進入了屬于神的結界。這一點,在這兩個的世界裏,都是一樣的适用。夏目會在沒有遇見貓老師之前,在妖怪的追殺下往神社的方向奔逃,夜鬥在被突如其來的姑獲鳥追殺的時候,也一樣躲進了神域之中……盡管,他自己也是一位神明。
将節操丢盡的夜鬥眼見姑獲鳥和燈籠火停在了鳥居之外,也終于有時間來松口氣了。他随手将手心裏的細汗摸了摸,試圖用言語來講道理:“別沒談妥就直接動手啊!”
他沖着帷帽遮蓋住表情的妖怪笑嘻嘻道:“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作為一個善神,我怎麽知道你這樣殺氣騰騰地尋找那位少年和他的貓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事呢?你什麽都不說,我又怎麽做出判斷?現在這個社會,重要的是交流啊交流,有多少的誤會和難處就是在沉默之中醞釀而生的,我看那少年恐怕連重話也像是沒有對人說過的樣子,有什麽得罪了你的地方,值得你這樣緊咬着他不放?好歹也應該是幾百歲的大妖怪了,怎麽去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計較,也不怕平白跌了你的身份……”
姑獲鳥,也就是從前的木花,她往前踏出了一步。
夜鬥喋喋不休的話語立刻停頓了下來,他雙目緊盯着姑獲鳥的動作,就像是驚弓之鳥,随時随地準備逃離。所謂“神域”,說起來也就像是一個挂了名的地界,只有震懾之力,如果力量足夠,像是如今這追之而來的強大妖怪,她要是不買賬,進來給了你一刀,就算後面神明追責,已經死去了就是死去了,誰也不會将你複活過來,再為了殺死你而道歉。最後有所損失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
木花不為人知地皺了皺眉。有些時候,知道的越多,顧忌的也就越多,她并不想像是燈籠火一樣,惹下的只有麻煩,她不願輕易樹敵,尤其是一位在人間有自己的大型神社的神靈。
“既然你說他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木花聲線低沉:“那麽你可知道,他們是來自于另外的一方世界?”
我有這樣說過麽?夜鬥一愣,“這,他們确實有這樣告訴過我。”
“讓來者歸來處,讓去者歸去處,若是繼續強留下來,只會打亂兩界之中定好的秩序,作為一個神明,難不成你想要包庇他們這樣的越界者?”姑獲鳥語氣轉厲。不只是也都看出來木花姑獲鳥的真身,蛻變後的木花,也一樣瞧出了夜鬥神靈的氣息。
夜鬥額上冷汗都要出來了,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座名為“真理正義”的大山壓住,連之前保持下來的氣勢也開始萎靡下來。
嗯?一邊的燈籠火疑惑萬分地轉了轉自己的身子,它之前還從來不知道,像是姑獲鳥大人和自己,居然也是背負了這樣光明正大責任的妖怪,一開始只是為了洩憤的追殺之舉,竟然也還有這樣深刻深遠的含義,這樣一來,感覺自己忽然也理直氣壯了起來。
“你,”夜鬥搜腸刮肚地想要辯駁:“夏目他們只是機緣巧合穿越了世界而已,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離開了原本的世界,他們自己也是在尋找着回家的方法。一切的起因……”
夜鬥的目光轉向了正“狐假虎威”的燈籠火:“其實是那座封印了這家夥的神社!”
“對!”理順了思路的夜鬥侃侃而談:“也許是神社那邊的時空本身就不怎麽穩定,也許是那件神社的主人出了什麽問題,又或者是其他人在那裏留下了什麽手段,總而言之,如果不解決根源,這樣類似于夏目的家夥說不定還會再次出現……”
“額,你們為什麽會這樣看着我?”夜鬥突然感覺到不對。
“我看你是真的想死。”木花平平淡淡地說出了這樣一句殺氣沖天的話語,她開始重新往前走去,之前還曾顧忌一二的想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步一步累積而起的真真正正的殺意。
“不!等等!”夜鬥急吼,生死的危機之下,他的思考的速度也飛快地加強了起來,更多的線索一一連接,他急忙喊出聲:“我知道了,你們用‘森神會’來找人,你們是歸屬于‘森神會’,而那間神社就是‘森神’的神社,夏目貴志之所以可以穿越,也是因為闖入了‘森神’神社的緣故,一切的起因都是來源于那位被稱為‘森神’的神明,不管是你還是他,都只是想要維護住那位神明的安寧……”
“但是,你們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去尋找那位夏目少年嗎?”最後的一句話終于止住了姑獲鳥刀芒的斬擊:“是誰想要去調查你們?”
夜鬥擦了擦自己的冷汗,默默在心底道歉起來。抱歉了森川少年,拉你出來擋一擋,放心好了,不到最後一刻,我是肯定不會吐露出你的名字的。若是真的被這兩個妖怪找上門了,你要是抵擋不住,我也一定會呼朋喚友地前去拯救于你……
木花靜默了下來。燈籠火倒是不在意的轉了個身,它說:“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呢?‘森神會’自創建以來,最不缺少的就是來源于各個方向的試探了,不管是誰,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只要有想法,就會有漏洞,‘心’這種東西,只要開了一道口子,就只能源源不斷地擭取欲望,與其說他們是受制于人,還不如說他們是受制于自己,受制于心裏的‘魔’……”
“這番話一定不是你可以說得出來的,”夜鬥冷靜了下來,他看了看這出場以來,只是在姑獲鳥身邊“告了一狀”的小妖怪,最後慢慢道:“看來‘森神會’确實是來源于你們這兩位妖怪,只是不知道,‘森神會’為什麽會主動去制造妖怪?還是說,是你們的神專程吩咐下來的命令?祂是想要用這樣的一群妖怪去做些什麽事嗎?”
“不,”燈籠火眨了下獨眼,搖搖身體道:“怎麽能說是‘制造’妖怪呢?”
對于夜鬥提及的“森神”一概不談,之前不慎喊出的“晴明”的名字,就已經讓它後悔擔憂了許久,它不想讓自己再次犯下同樣的過錯。
燈籠火眼中閃過狡黠:“這明明是他們人類自己創下的罪孽。就像是最近新生出的那位‘雨女’,她的名字叫做‘星野利晴’,是一位被男友騙去了所有積蓄的可憐的女性,那個男人不僅僅只是欺騙了她,他還是一個同時開了十三個聊天號的專職的情感騙子,只不過星野利晴是其中投入最多,真相戳穿以後最為絕望的一位,甚至是她的死亡,也只是出自于她自身意願的自殺,我們充其量只是在最後小小的推出一手,讓她最大可能地化作妖怪而已。”
怎麽說呢?不愧是千年前為黑暗晴明看守府祇的妖怪。有些東西它見得多了,不是它不明白,只是那個時候,它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思考……它只用跟随着那位大人,竭盡全力,為其發光發熱即可。
夜鬥沉默了很久,最後他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有你們這樣厲害的下屬,想來,能夠統帥你們的神明,也一定是一個無比可怕的家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