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宋恬若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的她似乎回到了十三歲的某個午後,穿着白?衣的俠女從天而降，如月上仙子落入凡塵，也落盡宋恬若的心裏?；
熒幕上的驚鴻一?瞥讓宋恬若知曉什麽喜歡,也讓她知曉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當身邊的女同學忙着談戀愛，忙着讨論哪一?個男明星更帥時，她卻時時因想起某道身影而悸動。
可以說，寇月是她青春期的啓蒙對象。
此後,這份朦胧的好感轉變為?另一?種明目張膽的喜歡。她買寇月的海報、去她的見面會?、電影包場……甚至偷偷跑去影視城，可惜的是結果并不如她預期的那樣?順利。
過往如一?張張定格的電影畫面一?般飛速閃過，轉瞬停留在她從影視城回來以後。
那時的宋恬若傷心沮喪不已,因此迫切地想要尋求安慰，如果這份安慰是來自喜歡的人就更好了。而她的運氣向來不差,只是因着郁悶跟朋友出去玩都能正巧在路上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眼前的人不似熒幕上的精致靓麗，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随意。
随意紮起來的頭發,還有?幾縷發絲漏在外面；未經?修飾的臉，甚至連口紅和眉毛都沒畫過一?點；長而寬松的黑色T恤完全遮擋住對方完美的身材，臉上還帶着一?副沉重老?氣的黑框眼鏡。過于普通的打扮,借着月色的遮掩還真沒人把她認出來,除了宋恬若。
宋恬若跟着朋友到KTV裏?,勉強灌下一?杯啤酒，嘴裏?苦澀的味道怎麽也散不去，再看?看?周圍一?群鬼哭狼嚎的人，當時就後悔了。早知道對方說的瘋狂一?把是這樣?的瘋狂,她才不來呢。
十八歲的宋恬若被寵得無法?無天,從來由着自己?的性子過活,覺得不開心就走，招呼都沒跟其?他人打一?聲。
出了KTV她也不想回家,索性自己?一?個人在街上閑逛。
她沿着一?條街走到另一?條街，路過一?家賣煎餅的小吃攤時宋恬若停下腳步，扭頭回去看?站在攤前的人。
對方正跟攤煎餅的老?爺爺說着話，宋恬若只聽着聲音就感到格外熟悉，待回頭細看?時，連那半張側臉也與她腦海裏?的人一?模一?樣?。
“寇月！”宋恬若回身走了兩?步，盯着對方喊了一?聲。
那人聽到聲音，微微偏頭，看?着宋恬若的眼睛，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你是在跟說話嗎？不好意思，我不是寇月，你認錯人了。”
Advertisement
“你就是。”宋恬若聞言不依不饒，夢裏?的她jsg任性且固執，為?了進一?步确認自己?沒認錯人，她甚至還想伸手去摘對方臉上的眼鏡。
寇月後退一?步避過，眉頭微微蹙起，對她這般無禮的動作感到輕微的不喜，但見對方一?副不管不顧的模樣?，寇月只能無奈低聲道，“我們過去說好嗎？”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樹，那邊稍偏，沒什麽人。
這般态度幾乎是默認了宋恬若的話，被一?個人認出來總比被一?群人圍着好。
“好。”索性宋恬若也不是全然聽不進別人的話。
兩?人來到樹下，寇月也沒摘眼鏡，只是看?着宋恬若問，“要簽名還是要合照？”
因着方才的事，寇月的聲音聽着有?些冷，但宋恬若這回正處于演藝之夢破碎的傷心中，這種傷心在見到寇月後更甚。此前她一?直祈望着與對方并肩，如今夢碎，能不難過嗎？
因着這層濃烈的傷心情緒，宋恬若沒能及時察覺到寇月話語中的不耐，反而看?着寇月嘴角越來越往下彎，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宋恬若搖搖頭，“我都不要。”
寇月忙看?了看?周圍的人群，沒人注意這邊，她放柔一?點語氣問道，“那你想要什麽？”好像對方要什麽她都能給一?樣?。
事實上寇月也真的是怕了，好不容易成功混出來一?次，她可不想因為?對方的哭聲而又陷入麻煩之中去。為?了自己?的自由着想，只要宋恬若的要求不是太過分，她還是很?願意滿足的。
宋恬若聞言盯着對方的臉看?了半晌，而後微微垂眸，聲音帶着輕微的哽咽，“想要你抱抱我可以嗎？”
寇月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提到要求會?是這個。
然而這半刻的沉默在宋恬若看?來卻成了拒絕，擡眸眼裏?頓時蓄滿淚水，“不可以嗎？”
帶着哭音的話語又輕又小，脆弱的不堪一?擊，配合着那張泛着可憐的精致小臉，再鐵石心腸的人都要為?之一?軟，寇月慌忙伸手抱住對方，“可以。”
再多一?秒那汪泉水就要流淌出來，實際上也确實流出來了。滾燙的淚水滴落在皮膚上，脖頸處一?點點被濡濕。
懷裏?傳來低低小小的哭泣聲，“嗚嗚……我好難過……嗚……”
對方反複的說着難過，卻不說為?什麽，寇月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問出原因，中途兩?人還順勢換了個地方，總算沒引起過多注意。
“其?實，你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人，他們也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天賦，但他們仍舊可以把戲演好不是嗎？”寇月一?邊說還拿一?個家喻戶曉的男星舉例子，“于臣你應該認識吧？”
宋恬若點點頭，寇月之前與這人搭過一?部戲，影片中兩?人的生死虐戀一?度讓觀衆大恸難抑，明明片中兩?人互動不多，但僅僅幾個眼神，幾個動作就惹得一?群人無法?自持。
也只有?好的劇本，配上好的演員，劇情才有?如此張力。
“你覺得他的演技好嗎？”寇月繼續問。
“好。”當然是好的，在那部片子裏?，于臣的表現确實極好。
“但他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麽好，甚至在我們剛剛拍戲時，他還經?常被導演罵。其?實，在我看?來，他其?實是個沒有?天賦的演員，但後來，所有?人都承認他是個好演員，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宋恬若愣愣搖頭。
寇月接着道，“因為?他足夠努力，也足夠喜愛表演這個職業，而他最終成功蛻變。”
她說着眼睛直視宋恬若，視線與對方平齊，開口問道，“所以，天賦并不是唯一?的決定因素，更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真的喜歡表演嗎？或者是因為?其?他原因而才想進這一?行?業的？如果進了這一?行?，你能堅持下去嗎？”
宋恬若被問住了，她心裏?很?清楚，她所謂的喜歡只是因為?眼前的人，她所謂的傷心也只是因眼前這個人，和其?他無關。
見她沉默，寇月大抵明白?了，換了語氣道，“喜歡一?個人并不一?定要跟她做一?樣?的事對嗎？”
宋恬若沉默點頭，眼中仍有?掙紮，應該還沒完全想通。
“無論你将來做什麽，是演戲還是其?他你自己?喜歡的事，只要你努力做好了，我都會?為?你感到驕傲。”
她說着微微一?笑道，“我很?開心自己?能做喜歡做的事，希望你也是。”
安靜的包廂裏?，寇月耐心且溫柔地開導着宋恬若，哭得眼皮紅腫的人表情一?愣一?愣，沉思許久，嘴中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看?着對方表情堅定道，“我知道我要怎麽做了。女神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變得足夠優秀，然後有?足夠的資格站在你身邊。”
這……
也不知道對方說想通還是沒想通。不過目前看?着結果應該是好的，至少對方振作起來了不是嗎？
看?着對方認真的表情，寇月也鄭重點頭，“好，我等你。”
我等你。
明明說過的話語還言猶在耳，可她連站在對方面前的資格都沒了。
熱鬧的機場裏?，宋恬若哭得泣不成聲。
周圍的一?切似乎突然停止，嘈雜的聲音漸漸停下，攢動的人群也慢慢消聲，偌大的空間裏?，只有?宋恬若一?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空間裏?回蕩。
在這片巨大的絕望裏?，她忽然聽到另一?道柔和清脆的女聲。
“她看?起來很?難過，我們幫幫她吧？”
是誰？誰在說話？要幫誰？
宋恬若想擡頭看?看?說話的人，卻怎麽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動作，仍是以下蹲埋膝的姿勢哭着，仿佛那人不是她一?般。
正着急之時，另一?道稍顯沉着的女聲響起，“好。”大概方才的沉默是在考慮什麽，考慮好後才答應之前那人的請求。
宋恬若還沒來得及看?清說話的人是誰時，人已然從夢中蘇醒。
一?睜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上方陌生的天花板。
感覺到右手傳來的觸感，宋恬若微微偏頭，果然看?見了熟悉的人。
做過的夢猶在眼前，她有?些反應過來，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人鼻子一?酸，語氣半是難過半是高興道，“月月姐，我夢到你了啊！真好！”
陷入沉思，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宋恬若醒來的寇月，聽到聲音立即回神，見對方臉上的難過表情，配合她說的話，立即猜到發生了什麽。她動作輕柔地拂開宋恬若額角的碎發，“又做噩夢了？”
邊說話寇月邊傾身，用自己?的臉貼了貼宋恬若的臉，語氣溫柔似水，“別怕，沒事了，我在這呢！你看?，這也不是夢，別難過了。”
帶着溫熱的臉頰，還有?對方呼出的熱氣，以及那雙壓在自己?身上的纖細卻有?力的手臂，這些昭示着面前的真實。宋恬若點點頭，從被子裏?探出手，微微起身回抱住寇月，汲取對方身上獨有?的氣息。
心口的溫度漸漸回籠，宋恬若想到更早一?點的夢，她微微偏了偏頭，嘴唇抵在寇月的耳上輕輕道，“月月姐，我剛剛夢到你了。”
“我說過，會?努力站到你身邊。現在，我來了。”她終于來了，這一?次，她沒有?遲。
她藏在心裏?的秘密，以夢的形式再現。
宋恬若不知道對方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任性的小粉絲，但此刻，她想說出來，她終于赴約而來。
當年的承諾，她做到了。
寇月拍了拍她的背，沉聲肯定道，“是，你做的很?好。”
宋恬若聞言驚喜地推了推寇月的肩膀，看?着對方道，“月月姐，你還記得？”
“記得。”寇月點頭，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調侃道，“還是這麽愛哭。”
當初若不是看?在她哭得很?可憐的份上，寇月可不會?費那麽多心思開導對方。
“啊！”宋恬若羞赧地看?着對方，急得直想跳腳，“月月姐……”
“嗯～”寇月尾音上挑，故作不明。
宋恬若見狀，完全沒有?辦法?，只能把頭埋進寇月胸前，支支吾吾道，“我……我沒有?，反正我現在都沒哭了。”
“好了，不說了。”怕再逗下去真把人給逗得不敢見人，寇月及時收斂，轉而關心起她的身體，“讓我看?看?退了沒有?，還難受不難受，我叫醫生過來看?看?。”
“嗯嗯。”
……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都刻意回避了系統還有?宋恬若昏迷之前發生的事。
寇月是不知如何說，宋恬若則是幹脆把醒來時系統的那句微弱提醒給忽略了，至今不知道系統已然暴露在對方眼前。也因此，兩?人方有?片刻的安寧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