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感冒

展開的被足以蓋住他們。

兩個被棄用的睡袋在帳篷角落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原本虞書年和柏弈然一左一右占據帳篷兩側,中間隔着不能說一個人的距離,但再小也不會小過半個人的身位,那是特意留出來的。

但現在……

看着自己身後多出來的與帳篷邊緣的距離,柏弈然提了一口氣,久久沒有吐出來。

眼前所見的一切太過恍惚,他懷疑自己還沒有睡醒。

可偏偏以往早起都存在的那一段沒醒盹的時間,這會好像從未存在,且意識非常清醒。

清醒敏銳到能捕捉到落在脖頸處的,溫熱的呼吸。

被班主任抓上講臺公開處刑的時候柏弈然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

偏偏他又一動不敢動,生怕吵醒了睡夢中的虞書年。

橫過枕下的手背從麻木到木讷,他愣是連指尖都沒有動一下。

“咳咳。”

虞書年的咳嗽聲打破了帳篷裏的寧靜,柏弈然條件反射的蜷了下指尖,以為他醒了,低頭卻見虞書年仍是雙目緊閉,單薄的唇上看不出血色,相比之下面頰倒是有些不自然的紅潤。

柏弈然頓了頓,伸手去探,掌心傳來高于正常體溫的反饋。

“虞書年?”柏弈然登時擰起了眉毛,輕輕推了推他,“虞書年。”

似乎是不太舒服,虞書年輕言輕語的應道:“嗯……”

“你是不是發燒了?”柏弈然登時也顧不上其他,小心翼翼的将手臂抽出來,

虞書年縮了下脖子,想說沒有,解釋一下自己只是有點困,但張了張嘴,預想中說出來的話卻莫名在嘴邊消音,他好像自己都沒聽到自己說了些什麽。

在柏弈然的視野裏,只能看見虞書年的嘴唇動了動。

“等我一下。”柏弈然匆匆拿起昨晚晾幹的襯衫套上,掖了掖被角便弓着身子走出了帳篷。

出去以後還不忘轉身把帳篷拉鏈帶上,以免漏風。

柏弈然一走,另一側被子空曠下來,虞書年也後知後覺感覺出有點冷,嗓子也腫脹刺痛的難受,都不用開口說話,他都能猜到聲音已經啞成什麽樣了。

虞書年自己探了下額頭,掌心的溫度也不低,他這樣根本測不出什麽。

昨晚在外面躺太久了。

夜裏降溫也沒在意,後面察覺到冷再回來好像已經有些遲,夜裏體溫就慢慢升上來了。

虞書年裹着被,意識朦胧間漸漸又睡了過去。

又困又累的,別說起來看日出,虞書年暫時都不想離開被窩。

雖然如此,柏弈然回來的時候,虞書年還是有察覺到。

“來,別動。”柏弈然拿測溫槍測溫。

虞書年眯起眼睛,“哪裏來的測溫槍?這麽早就有跑腿了?”

外面天都還沒亮呢。

“我下山買的。”山也不高,柏弈然走了條小路,跑着去緊着就回來了。

虞書年反應慢了半拍,緩緩睜大眼睛,注意柏弈然的氣息還沒有喘勻。

“37.8,還行,低燒。”柏弈然松了口氣,沒高燒就是萬幸。

他把買回來的藥拿出來,挑挑揀揀的拿了個口服液,“先喝瓶這個,看看溫度能不能退下來。”

柏弈然買了好幾種退燒藥,都是針對發燒以後不同溫度的時候用的,可以說是做了多種準備。

虞書年一生病就變得懶得動彈,骨縫裏都透着疼,但也不用他動,柏弈然開了口服液插好吸管,直接送到了他嘴邊。

都不用坐起來,躺着就能喝。

看他喝的慢吞吞的,巴掌大的小玻璃瓶藥都能喝半天,柏弈然沒有催促,只是默默地拆了包退燒貼,平平整整的貼在了虞書年的額頭上。

“柏哥,水。”樊天羽在外面敲了敲帳篷,“學霸怎麽樣了?外面太陽要出來了,還出來看日出嗎?”

“低燒,剛把藥喝了。”柏弈然接過熱水,說:“你們去玩你們的,我照顧他。”

帳篷就這麽大,發燒更忌諱吹風,樊天羽就沒進來湊熱鬧,“行,那有事喊我啊。”

“嗯。”

虞書年喝完了藥,柏弈然就帶給他一杯溫水,“有點燙,你慢慢喝。”

山上有提供熱水的地方,但是剛好入口的溫水就只能自己接了水以後買礦泉水兌。

柏弈然特意弄的比正常溫度更熱些,生病多喝熱水發發汗。

虞書年喝了口水,壓了壓嘴裏的藥味,就把水放在枕頭上面的空地,重新躺下攏了攏被子,指尖捏着被子突然頓住。

哪來的被?

“這個被是什麽時候……?”

“昨天關門前租的,但有睡袋就沒打開,堆在旁邊了,就是之前那個方塊壓縮包,打開就是這個。”說到這,柏弈然不禁吐槽了句:“我覺得這睡袋不舒服,昨天半夜被勒的睡不着就把睡袋扔一邊去了。”

柏弈然将被子往上帶了些,“得虧租用品的時候做了兩手準備,租了兩張被子備用。”

雖說最後只用上了一張,但總歸也是派上了用場。

而且,因為山上晚上的溫度低,所以壓縮的被也是偏厚實的那款,正好合适。

虞書年點點頭,蒼白的面色顯得這細微的動作都透着幾分老實巴交,柏弈然輕咳一聲,沒由來的想起早上剛睜眼時的樣子 ,“時間還早,再睡會,要是一會還不退燒就去醫院吧。”

“不用去醫院,我睡一覺就好。”虞書年很少生病,只覺得這種小打小鬧不用麻煩去醫院挂號,只是昨天涼着了,睡一覺再睜眼應該就好的差不多了。

虞書年閉上眼睛,輕聲說:“你去跟樊天羽他們一起玩吧。”

在帳篷裏幹坐着也無聊,不如跟樊天羽他們一起出去走走,還能做個伴。

“不去,外面多沒意思,我寧願在帳篷裏玩手機。”柏弈然催促道:“眯一會,等早飯出來吃了早飯再睡,外面有包子和煎餅,想吃哪種?要不就喝點粥吧,小米粥還是……”

時間太早了,外面賣早點的攤子還沒開。

“我不想吃早飯。”虞書年本就不旺的食欲,在生病發燒的加持下越發的沒有胃口,以免柏弈然買早點的時候給他帶份,吃不完浪費,便說:“你買你們想吃的就好。”

柏弈然想了想說:“那要不吃個橘子?”

胃口不好的時候不強求吃什麽,吃點自己喜歡的,加上酸橘子開胃,說不定吃了橘子以後就想吃別的了呢。

柏弈然轉念一想,又自己呢喃道:“空腹能吃酸橘子嗎?”

這個問題他倒還真是……不太清楚。

照顧病人還是要保險起見,柏弈然沒有憑感覺,而是上網搜了一下,發現大多數答案都寫的是不建議,即使有說可以吃的也是說要少量。

柏弈然讀完整個回答,還是覺得不吃比較好, “算了,還是別吃……”

結果低下頭,與虞書年對上視線,三秒後,他不自在的碰了碰鼻子,“要不,吃一點?”

“嗯。”

這一點柏弈然也控制不好量,喂給他一瓣橘子,“先少吃點,剩下的等你好了以後再吃。”

“唔……”虞書年側躺着點頭,整個人都縮進被子裏,吃東西的時候從邊緣伸出手,拿着那小半橘子分成了好幾口。

吃完以後,就又把手縮了回去。

“我睡覺了……”

說話的尾音漸漸落下,聽起來就像是說話說到一半就睡着的感覺。

柏弈然原本還想問早飯,見狀便沒只說了聲:“好。”

吃不吃早飯的,等他睡醒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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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時睡覺總是不安穩。

倒也沒做什麽噩夢,就是莫名其妙會醒,然後意識還不甚清晰的時候再次暈暈乎乎的睡過去。

如此反複,就連虞書年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熟睡的。

當虞書年再次睜開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

陽光透過帳篷都能感受到熾熱的溫度。

柏弈然還坐在旁邊,就像他剛睡着的時候那樣,柏弈然的位置和姿勢好像都沒有變化。

“醒了?”柏弈然放下測溫槍,指尖快速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

虞書年揉了揉眼睛,“嗯,你在寫什麽?”

“體溫。”柏弈然把手機界面側過來給他看,“記錄了一下降溫的過程。”

主要還是怕藥效不夠,燒還沒完全退就又燒起來,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哪怕不去醫院,也得及時把人叫醒吃藥。

虞書年輕眨了下眼睛,手機屏幕上的數據只是一閃而過,但從那密密麻麻的數字上看,明顯是短時間內多頻率的測溫後記錄。

他自己都沒有這麽細心仔細過。

可能對自己比較随意,有時候連藥都不吃,扛過前幾天後面情況就會自己好轉。

這份數據,不禁讓虞書年心底泛起漣漪,他抿了下唇,坐起來喝了口水,“是不是退燒了?我就說,我睡一覺就好了。”

柏弈然挑眉,促狹道:“對,畢竟你體質好啊。”

這話聽着有幾分耳熟。

好像是昨晚躺在草地上的時候跟柏弈然說過。

虞書年一本正經的解釋說:“會生病是因為抵抗力差,跟體質沒關系。”

“哈哈。”柏弈然不禁失笑,身形一晃差點沒拿穩手裏的水,匆忙穩住,“诶呦我靠。”

睡前是溫熱的水現在還是熱乎的。

柏弈然又往虞書年杯裏添了些熱水。

虞書年一口氣喝了小半杯,伸手去拿手機卻不在枕邊,扭頭見着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帳篷邊上,“幾點了?”

柏弈然時刻記錄着體溫,自然也會關注時間,他都不用看手表,張嘴就說:“三點多,下次再來看日出吧,樊天羽他們定了五點返程的車。”

“嗯。”虞書年對看日出沒什麽執念,但柏弈然說了,他就應下,“收拾收拾咱們下山吧。”

五點的車,得提前下去等。

總不好車到山腳下了他們才開始往下走。

柏弈然問:“不再多躺會了?”

“不了。”虞書年伸了個懶腰,病去如抽絲的那種脫力感,導致他依舊沒什麽精神,但是肯定比低燒的時候要好很多。

“那你先再帳篷裏待會,醒醒盹,我去把睡袋什麽零碎的東西先退了。要不一趟也拿不下。”

東西不多,還都是在一個地方租的,退租也方便。

柏弈然出去,虞書年也沒閑着,把剩下的那些東西都整理到一起,又走出帳篷把地釘拆了。

樊天羽他們先把所有租來的東西都退回去以後,才在山上轉悠,見虞書年在收拾東西又跑過來幫忙。

“诶诶诶學霸你別拿這個,你放下我來。”樊天羽邊走邊撸袖子,在直接把被子搶下來。

魯倫達先一步抱起了卷起來的帳篷,“我拿帳篷,地釘都堆在上面這,我一起拿過去就行。”

帳篷這邊什麽也不剩,虞書年空着手,“我來拿……”

“不用不用,這麽點東西還分兩個人幹嘛呀。”樊天羽邊說邊跑,好像生怕虞書年過來搶,想讓魯倫達也說點什麽,結果一扭頭發現魯倫達跑的比自己還快,登時勝負欲燃起熊熊烈火,不甘示弱的邁開步子加速。

虞書年:“……”

跑出了體育考試的速度。

下山要比上山快。

一來是上山邊走邊玩,在一個地方能待上幾個小時,自然耗時間。

二來就是……下山的時候坐着代步車,買票就可以坐,招手即停的那種。

柏弈然來的時候帶的東西都放在家裏,這會準備返程回學校,就打算先回家把帶來的那些東西都拿上再走。

樊天羽對這邊也算熟,柏弈然剛回來不想出門的時候,還是他跑來這邊把柏弈然拽出來上山的。

“爺!”柏弈然走進院子大門就揚聲喊了句,老人家耳朵都不太好,聲音小了老人家聽不到,屋門前沒見爺老爺子的身影,“可能是出門釣魚去了。先進去坐會吧,車還沒到呢。”

虞書年:“嗯。”

樊天羽落後柏弈然半步,隐隐約約像是顧忌着什麽,見自己防備的東西沒出現,這才大搖大擺的進來,“柏哥你家狗呢?昨天來的時候還看見了,咋沒出來迎接咱們呢。”

魯倫達斜了他一眼,“不是你昨天被狗攆着繞村頭跑二裏地的時候了?”

樊天羽豎起食指,“說攆就有點嚴重了。我那是在跟它玩。”

“行,下次被追別喊我,丢死人了。”

樊天羽能屈能伸:“哥我錯了,我吹牛逼呢,你別跟帥哥一般見識……卧槽?!那什麽東西?泥坑成精了?!”

許是太過驚訝,這一嗓子下來格外尖銳。

院子裏就這幾個人,聞言紛紛朝着樊天羽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菜地旁邊的小泥坑裏,一只冰藍色眼睛,眼神睿智,身形流暢,差不多半人高的哈士奇,歡快的在坭坑裏翻來覆去的打滾。

濺起的泥點子幾乎覆蓋了旁邊的小路。

看得出來,它玩的非常開心。

以頭深埋泥坑,撅起的尾巴甩到飛起。

“它不看家嗎?”虞書年印象中,狗都是護家的動物,這會有陌生人進來,一般的狗早就沖過來叫喚了。

柏弈然捏了捏眉心,替它感到丢人,“哈士奇都比較……天真。”

它沒看見陌生人主動開門就不錯了。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虞書年勾了勾唇角。

樊天羽在旁邊嘿嘿一笑,“确實。看這充滿大智慧的眼神,這狗絕對是純種的。”

“嗷嗚——?”

泥潭打滾的哈士奇再遲鈍也注意到了門前這些人。

但是只看了一眼,然後就毫不在意的繼續去跟自己的小泥潭玩。

又翻了個身,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咻的一下坐起來,眼睛直視柏弈然,“汪!”

好像是認出了主人,于是性格開朗的哈士奇搖晃着尾巴帶着一身從頭到爪的髒泥直沖柏弈然而來。

“?!!”

柏弈然面色一變,“別過來——!”

“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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