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許湛剛出事沒多久,許家老二許洛就以他需要靜心療養為由,從副總登上了總裁的位子。說是代理,可他雷厲風行,将許湛曾經的助理和手下要麽尋了個由頭辭退,要麽邊緣化排擠,提上了自己的人。
不過許洛不知道,在大大小小的部門和分公司,許湛仍保留着自己的人手,集團的動态他都看在眼裏。
只是一直都無心去管,就讓有些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
當許沁那夥人再次出現在醫院,而且一反常态地和許盼說話的時候,他是驚訝的。
“三姐,公司不是二哥說了算嗎?”
許沁幹笑了一下,“小盼,二哥有些事也拿不了主意,你讓我進去和大哥說幾句。”
“不行,大哥在午睡。”
“我就說幾句,你別攔我。”許沁急得要命,她現在是真的要有大麻煩。
自從老二由副轉正,她也升了幾級,負責的子公司新牽了幾個項目,有一處樓盤之前由于違規操作死了兩名工人,她給了幾萬封口費,以為這事了了,誰知道突然有業主去電視臺曝光,媒體記者都來了。
那個業主無論怎麽安撫都不管用,賠錢也被拒了,擺明了要把事情鬧大,明顯沖着整她來的,許沁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二哥為了保大局,要把她推出去,反正子公司她是獨立的法人,她只能來求大哥,畢竟許湛還是名義上的總裁,也積攢着很多人脈,說不定托關系疏通疏通,能保住她。
“三姐,你別進去,大哥真的在休息。”
許沁快急瘋了,她推開許盼闖進門,許湛正拿着遙控器按電視,看科教頻道,像個老幹部。
“大哥……”她撲在床邊,“大哥你救救我!我快活不成了……”她哭的鼻涕眼淚都流出來,有些神經質地晃許湛的胳膊。
“三姐!我哥身體不好!你別動他!”許盼薅出那截胳膊,還拍了拍上面的灰,好像拍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許湛眼中滑過一抹笑意,把弟弟摁在他身邊,朝許沁道,“你怎麽了?”
許沁哭哭啼啼把事一說,臉又青又白,整個人虛浮的都要站不穩,“大哥,我不能被抓起來,我不能坐牢,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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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哥喊的凄厲,許湛卻好像沒聽見一樣,“小沁,我只是個殘疾人,站都站不起來,怎麽幫你的忙呢。”
“哥!你只要打個電話!找找關系……”
“這段時間我不在,都不知道你們出了這麽多事,你負責崇豐也那麽長時間了,什麽事該幹什麽事不該幹還不知道麽?”許湛拿出他一貫的嚴肅和冷漠,訓的人不敢出聲。
許沁求了許久,都得不到許湛的答複,一直拖到醫生來為許湛檢查,勸她不要打擾病人休息,她才渾渾噩噩地走出去,再去托別的關系。
許盼有些不安地問,“哥,三姐會坐牢嗎?”
“你說呢?”
“我不太懂。”許盼的眼神有些懵懂,畢竟他在這方面毫無涉略,提起坐牢總覺得是件遙遠又可怕的事。
許湛撩起眼皮,看着他弟弟幹淨清澈的眼睛,“你不需要懂那麽髒的東西。”
掙錢越來越多,人的眼裏就越來越不幹淨,許沁之所以那麽慌,她還有東西沒說,那塊地皮的來源也有問題,本來不該是民用地用途,這其中的彎彎繞就雜了,牽扯到臺面上保不準要勾出她賄賂過的官員領導。
不是許湛不顧念兄妹情分,只是這些違法亂紀的事兒,她早晚有一天要自食苦果。他只是讓這一天來的早一點而已。
而這些事他也不能再當看不見了。
人一病,就郁郁寡歡,許湛不是天神,也會恐懼和脆弱,擔憂自己會不會永遠都站不起來,會不會後半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尤其是對一個從小到大都出類拔萃的天之驕子來說,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控制,連男人最基本的功能都失去。他怎會不消沉頹喪,許湛被身體拖得什麽事都不想管。
在林書譽無法陪伴他的日日夜夜,孤獨感如同洶湧的潮水幾乎淹沒了許湛,可就是這個時候,一片漆黑的海底還是照進了一束光,亮晶晶的,帶着溫度的。
姑且叫做希望吧。
許湛想,他是時候拿回自己的東西了。
外界紛紛擾擾,公司和許家都亂成一鍋粥,可這間小小的病房還是那麽溫馨惬意,柔和的風拂動鵝黃的窗簾,卷進來清透的花香,電視還播着平常的廣告,眼前坐着一個容貌清隽的人。
他笨拙卻善良,纖細卻堅強。
“哥,吃草莓。”許盼捏着一顆草莓遞到許湛嘴邊。
許湛咬下果肉,只覺得這顆小小的果實是他從未嘗過的香甜。
“哎呀你咬我手幹什麽?”許盼手指上有個小牙印,輕聲埋怨他,“老愛咬人。”
許湛看着他被草莓汁液浸潤的粉嫩嘴唇,眸色晦暗。
林書譽見許沁哭着跑出去,他就樂颠颠地沖進許湛的懷裏,他不懂這裏頭都發生了什麽,只是見欺負盼盼的人不高興,他就很高興,摟着許湛的肩膀,用臉蹭他的胸膛,還笑呵呵地朝許盼說,“盼盼,過來呀!”
許盼坐在凳子上愣愣地看他們。
過哪去?
你們是愛人,我過去幹什麽?
“來呀,盼盼,阿湛,我想抱盼盼。”林書譽擡頭親許湛的下巴。
“盼盼,來。”許湛這麽說着,朝他伸出手。
許盼別扭極了,他哥和他嫂子在擁抱,他卻挪了過去,把自己的手放進他哥手心,又被他嫂子在臉頰印上一個吻。
林書譽說:“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許湛說:“不會再有人欺負你們兩個。”
許盼抿抿唇,嘴角還是有點疼。
可……心裏,怎麽沒來由地湧出一股甜滋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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