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懷疑

墨雪衣聞言轉過頭去, 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算……算是吧。”

“那你以後叫我蘇玄卿便好,”蘇墨秋笑着舉杯,“只是不知墨大人表字為何?”

“……你若願意, 也可叫我舒白, ”墨雪衣道,“只是……”

“只是什麽?”

“你不是不善飲酒麽,”墨雪衣瞥了一眼蘇墨秋手裏的酒盞, “還是不要勉強了。”

“無妨,無妨,”蘇墨秋輕抿了一口, “今日大家歡聚一堂,我陪各位少喝幾口。一點不喝豈不是有點不夠意思。”

語罷,蘇墨秋又特意觀察了一番對面三人的神态,随後又笑道:“從前我和舒白之間确有些龃龉, 不過既然是從前,那就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今後不必再提。我今日帶他來見你們, 也就是這個意思。”

裴隽離起身舉杯道:“那這一杯就敬墨大人,從今往後,咱們彼此之間就算是異姓兄弟了。舒白你若是日後遇到了什麽難處, 也別一個人扛着,說出來咱們一定盡力相助。”

墨雪衣舉杯相應:“裴大人客氣了。”

“我今日請他來,也是為了答謝他, ”蘇墨秋又道, “前日建寧王舉兵圍攻, 若不是舒白帶着白鷺閣的人及時趕到,這一場的勝負只怕不會這麽快見分曉。”

“護衛京城安全本是我份內之事, ”墨雪衣道,“何須答謝。”

“我這樣做,是因為我不希望拖欠你什麽,我也不喜歡別人欠我什麽,這世上不論跟誰,都該做到兩不相欠,”蘇墨秋道,“尤其是人情,金銀都還好說,這一種卻最虧欠不得。”

蘇承宣聽罷笑道:“墨大人,我二哥這樣說,那他心裏是真的不介意過去的事兒。”

“當真?”

“自然當真,”蘇承宣笑着道,“你不熟悉他,我可是都知道的。他這個人對誰好像都很和氣,但其實沒什麽東西或者是人,能真正在他心裏留下痕跡。我有時候都覺得,他恐怕都不怎麽在意我。”

“又胡說八道,”蘇墨秋雖然這麽說,卻并無責備之意,反而給他夾了一筷子菜,“當着幾位大人的面這麽口無遮攔,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話。”

說罷,蘇墨秋大概是怕墨雪衣誤會什麽,于是又解釋道:“舒白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覺得,人心裏不應該背負這麽多的事兒。有時候無心無情一點,才能活得自在些。”

墨雪衣聽得有些出神,頓了頓才帶着些許不易覺察的笑意道:“你這樣也好,我若是能如此豁達就好了。”

蘇墨秋怔愣片晌,發覺墨雪衣說這話時神色間竟有幾分羨慕之意。

“……我跟你不一樣,”墨雪衣看着他,“我的母親是南涼郡主,父親則是漢人,可惜他去世得太早,母親也只養了我到十來歲,便也撒手人寰了。”

“後來的事或許你也曾經有所耳聞,那時候宣大人還未掌管白鷺閣,只是前往南涼執行任務,”墨雪衣說到這裏,既是懷念也是無限悵惘,“他見我父母雙亡,孤苦無依,着實可憐,離開之前順便将我帶了回來。他雖然只比我大了十歲,可這些年來我一直敬他如父親師長。”

“我到底不是自小生活在中原的漢人,身上還留有一部分鮮卑血脈,所以我剛來到大魏的那幾年裏,時常要頂着衆人異樣的眼光和偏見,”墨雪衣又道,“那時候的我也不像現在,反而經常一個人躲開大家偷偷哭。我以為只要我躲起來,就沒有人能夠聽見我的不堪。只是沒想到,這一切還是被宣大人發現了。”

“他勸我好好活着,不必去管別人的說辭,走自己的路便好,”墨雪衣說到此處,轉而看向了蘇墨秋,“所以從那一刻開始,我便暗自下了一個決心。”

“哦?”蘇墨秋好奇道,“是什麽?”

墨雪衣并不着急回答,反而淺淺一笑道:“蘇玄卿,我覺得這個世界上,若是沒有一個能把你留住的人,活這一生該多無趣啊。你說是嗎?”

這番感慨一瞬間激起了另外三個人的共鳴,高紉蘭道:“草木尚有其根,何況是人呢。”

“是啊,”裴隽離也道,“這世上能夠超然物外,了無牽挂之人少之又少,多數還是凡夫俗子。若無人能夠成為心間軟肋,其人也不會在危難之刻變作所向披靡。”

“這話說的也是,”蘇承宣看着蘇墨秋道,“二哥,咱們也有好幾年沒回去故鄉瞧瞧了。”

蘇墨秋拍了拍他:“想家了?想家了哪天叫你義兄帶你回去一趟,我恐怕暫時抽不開身。”

蘇承宣聽罷樂了:“我看你怕是只能等到致仕那一日才能有片刻清閑了。沒關系,到時候我來照顧你,我肯定不嫌棄你是個老頭子。”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蘇墨秋連拍了兩下蘇承宣的手,“真不懂規矩。”

“我倒是覺得蘇公子不是胡言亂語,”墨雪衣道,“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你對他來說很重要。”

蘇墨秋心中隐約有所感:“那舒白心裏的那個人……”

“我方才說了,我本是個無依無靠之人,這世上如今能讓我有所眷戀的,一個是宣大人,另一個便是你蘇玄卿,”墨雪衣道,“我從前願意為了宣大人而活着——”

“可我現在,願意為了你而赴死。”

蘇墨秋方才的酒意即刻清醒了幾分:“言重了言重了,咱們還都那麽年輕,哪裏就至于要談論生死了。”

“你往後就會明白的,”墨雪衣搖了搖頭,“眼下重要的,還是及時行樂。”

“……好,”蘇墨秋還真沒想到墨雪衣會有如此放縱的一面,“就沖你這句話,今日咱們定要來個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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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再喝醉,我可不負責扶你回來。”

次日清晨,蘇墨秋還沒完全醒困,就聽到了蘇硯那慣常的冷淡音調。

“……我喝多了?”蘇墨秋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頭疼,“我喝、喝了多少?很多嗎?”

“不多,也就是剛好夠你走不動路而已。”

“……我……”蘇墨秋扶額回想了一陣,“我也就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壇酒吧。”

蘇硯簡直要對此人無語:“你酒量差成什麽樣自己心裏沒數?”

蘇墨秋:“……”

“是你扶我回來的?”蘇墨秋抱歉地笑了笑,“麻煩你了啊……”

“不是,”蘇硯冷冷道,“是陛下要找你,結果沒想到你去了百味樓飲酒作樂。”

“……陛、陛下?!”蘇墨秋一怔,猛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發現果真如蘇硯所說,一夜過後兩人又換了過去,“是陛下帶我回來的?”

蘇硯揚了揚下颌:“你沒發現此地是皇宮麽?”

“醒酒湯有麽?”蘇墨秋道,“我這就去找他。”

“對了,總系統那邊,打算專門為你量身定做一個新服務。”

“哦?新服務?”蘇墨秋覺得黑心公司多半沒安好心。

“新下達的計劃是,你可以選擇根據每日播放量折算積分,”蘇硯道,“每達到一百積分進行一次十連抽簽,有一定概率獲得身份置換卡,讓你和沈慕安之間恢複正常。”

蘇墨秋挑眉,并不上當:“擱這搞抽卡游戲呢?保底設置不合理的抽卡在我這裏一律視為耍/流/氓。”

“那你也可以選擇第二種辦法。”

“什麽?”

“一口氣攢到一萬分,”蘇硯道,“然後兌換永久置換卡。”

“……不是,這是個bug吧,修複bug不是系統的天職嗎?”蘇墨秋抗議道,“怎麽我現在還要自己打工争取機會?到頭來我還得謝謝它是吧?”

“你的問題我們會積極反應,”蘇硯道,“但能不能解決需要運氣。”

“去去去去,”蘇墨秋揮了揮手,“黑心公司,就知道壓榨勞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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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一夜好眠。”

“陛下,”蘇墨秋道,“微臣昨夜……勞煩陛下費心了。”

“先生難得有如此好興致,”沈慕安道,“朕本不便打擾,奈何今日呈上來的供詞有些疑點。”

蘇墨秋即刻警覺起來:“是哪裏出了問題?”

“白鷺閣這兩日連夜提審了趙子魚和楚西澗,還有另外幾個從前給沈蓮舟辦事的人,”沈慕安道,“可是卻發現供詞對不上。”

“按理說趙子魚在沈蓮舟舉兵之前就已被帶下去嚴密看管,他和沈蓮舟的人不可能再有空閑故意為之,以混淆視聽,”沈慕安又道,“楚西澗承認了培養私兵,圖謀造反,可是行刺一事,他并不知情。”

“朕原本以為他是不敢承認,可是白鷺閣又說,那日宣聞玉帶人圍住了建寧王府,沈蓮舟根本來不及銷毀證據,他們将王府翻了個底朝天,的确沒有找到任何證據證明沈蓮舟和刺殺一事有關。”

蘇墨秋經沈慕安這麽一說,也逐漸反應過來。

“他說過他最恨的人是我,”蘇墨秋道,“若要為養父報仇雪恨,他最想殺的人也該是我才對,不該是陛下。”

“……而且,”蘇墨秋又道,“有一事陛下只怕不知。那日淩晨,曾有人潛入宮中,微臣本以為他們是想來謀害陛下,可是後來微臣仔細想了一番他們的言語,他們的目的應該是優先控制住陛下,從而軟禁,若是實現不了,再采取下策動手除之。”

“畢竟是弑君大罪,沈蓮舟輕易也不想背負,為天下人所不齒,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殺我報仇,”蘇墨秋慢慢繞到沈慕安身邊,“至于陛下,微臣覺得他應該是想先軟禁陛下,等完全掌握朝政之後,再逼迫陛下禪位。”

“可雲華不是招供,說下毒是沈蓮舟的人所指使的嗎?”

“陛下,微臣竊以為我們方才都有些先入為主了,”蘇墨秋道,“如果雲華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跟白鷺閣說實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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