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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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錦星本來是個很活潑開朗的人,岑父也一直将她看作是掌上明珠,不管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緊着她,無論是什麽要求更是會盡力滿足,可以說在岑父眼裏這世上沒有比岑錦星更重要的人和事了。

但自岑父過世後,岑錦星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種種不公的待遇才造就了她如今的情況。

加入娛樂圈實在是迫不得已的選擇,那時她剛結束高一的課程,她母親卻因為弟弟,讓她跟着院子裏的人一起去廠裏打工掙錢補貼家用。

要不是恰巧遇見星探相中她了,說做明星可以掙很多錢,那她大概早就被逼辍學去做廠工了。

不過別看她母親說話那麽難聽,還是特別要面子的,在她沒被全網黑之前,恨不得昭告身邊所有的人,她家裏出了個明星,可以上電視上海報的那種。

不過随着她被隐性封殺,能接到的通告越來越少,收入斷崖式下跌後,她母親就更嫌棄她了,恨不得跟她把關系撇得幹幹淨淨,省得丢人現眼。

如果不是高得吓人的違約金,她母親早就想把她揪回去随便找個人嫁了,譬如剛在電話裏提過的隔壁劉叔叔家挖煤的兒子。

或許換一筆豐厚的彩禮就是她最後的價值了吧。

岑錦星深深嘆了口氣,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回了屋內,連洗漱都沒有,就着妝直接和衣躺進了被子裏。

睡吧,睡一覺醒來就好了,就沒事了。

她經常這麽安慰自己。

或許明天會稍微好一點。

可思緒亂糟糟的,哪有那麽容易入眠,翻來覆去不知道多久,才終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隔天的拍攝狀态比之前一日要差多了,NG了十來次,陳導臉都黑了,沒忍住破口大罵,說她驕傲自滿,用字遣詞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阮月的眉心都擰在了一起,她從早上就注意到了,岑錦星的心情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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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場休息的時候阮月把岑錦星叫到了一邊。

“昨天發生什麽了?”

一語中的,岑錦星驚訝于她敏銳的洞察力。

她本想說沒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家裏有點事。”

“很嚴重嗎?”阮月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怎麽都說不出那句“還好”,岑錦星搖了搖頭,語調低落又掩飾不住內心深處的委屈,“嗯......我媽不想我去上大學。”

“為什麽?”阮月不能理解,“如果是學費的問題,我說過公司可以先替你承擔。”

“......她覺得女孩子不應該浪費錢讀那麽多書。”剩下的話岑錦星不想讓阮月知道,畢竟這是她的家事,同時也是她最為自卑的事情。

她怕阮月知道了會看不起她,盡管她很清楚阮月并不是這樣的人,但她還是害怕。

聽見這個原因阮月愣了一下,而後一股怒意在心底瞬間蔓延開來,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刻進了手心裏,留下一道道紅痕。

若不是良好的教養讓她克制住了自己,否則她肯定也會忍不住像陳導那樣破口大罵。

“小星,我記得你成年了對麽?”阮月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一點。

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但岑錦星還是點點頭,乖乖回答道:“嗯,再過兩個月我就十九了。”

“所以小星。”阮月語重心長地說,“你可以自己做決定了,人生是你自己的,理應由你選擇,無論和你是什麽關系,都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替你做任何決定。”

“你想去上大學對麽?”阮月注視着她,溫柔地詢問。

岑錦星下意識點了下頭。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阮月撫摸着她的發頂,柔聲軟語道,“姐姐支持你。”

水汽氤氲了岑錦星的眸子,她沒來得及去看阮月的表情,而是飛快地低下腦袋,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明明類似的事情發生過不知道多少次,她還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不管發生什麽都沒有再哭過,卻在阮月面前莫名變得軟弱,深埋在心底的委屈如同大壩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地紛紛湧了出來。

那一刻,她居然發了瘋似的想要撲進阮月的懷裏大哭一場,把積壓的那些情緒盡數發洩掉。

但她不敢。

可就在下一秒,她毫無預兆地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鼻腔裏充斥着鼠尾草的淡香,冷冽卻好聞。

“小星,你還小,可以不用那麽堅強的。”阮月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如果你很難受,可以在姐姐這裏偶爾軟弱一次,姐姐不會笑話你的。”

猶如蠱惑般的低語,成了推倒岑錦星心中那搖搖欲墜厚重石堤的最後一下,淚水像瓢潑的大雨争相恐後地從眼裏溢出。

感受到肩頸處的濕潤,阮月心間滿是痛意,像是被一把鈍刀淩遲着。

她不知道岑錦星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只能一下又一下輕撫她的後背,希望借此能讓她稍微好受點。

岑錦星雙肩微微顫抖,哭得毫無聲息,只是不由自主抓緊阮月衣擺的手,顯露了積壓已久的痛苦與難過。

她越是這樣,阮月就愈是心疼,神色也變得更加冰冷。

良久,岑錦星許是哭累了,漸漸沒了動靜,只是時不時會抽噎一下。

“我們回酒店休息好不好?”阮月好聲好氣地征求着她的意見。

岑錦星沒有表示,阮月就當她是同意了,溫聲道:“小星,你在這等姐姐一下好不好?姐姐去拿點東西,馬上就回來。”

岑錦星乖順地點點腦袋,緩緩松開了手,瞧着無助又可憐。

阮月只感覺自己的心更疼了,步履匆匆地找到餘雪取了東西,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岑錦星身邊,把一頂鴨舌帽戴在了她頭上,還小心地往下壓了壓。

“走吧。”

她牽起岑錦星的手,避開人群抄了條近道回酒店,因為不放心她的狀态,所以幹脆将人帶去了自己的房間,還十分貼心地弄了條濕毛巾給她。

“擦一擦吧,然後睡一覺,有什麽事我們睡醒了再說。”

已經慢慢冷靜下來的岑錦星,想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正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阮月,于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但馬上她就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并不是她的房間,阮月讓她睡一覺,她該睡哪?總不能睡阮月的床吧?

不過很顯然,阮月就是這個意思。

她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答案也很顯然,來不及了。

比起立馬面對阮月,岑錦星最終還是選擇乖乖躺上了阮月的床。

被子裏還殘留着些許阮月的味道,也不知是哭過一場耗費了所有的精力,還是這個味道實在讓人安心,岑錦星都沒胡思亂想多久,就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聽見逐漸平穩的呼吸聲,阮月才輕手輕腳去了陽臺,撥通了一個電話,小聲和那邊說着什麽。

挂斷電話,阮月回到房間在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眸色深深地注視着那張睡得并不算太安穩的小臉。

“年年......”

“對不起,是姐姐出現得太晚了。”

她知道自己做的那些太過明顯,只是沒想到有人能這麽快洞幽燭遠,通過種種細節深挖出幾乎全部的真相。

就像她告訴岑錦星的那樣,她并不是科班出身的,對演戲也完全沒有興趣,她只是借職業之便可以留連在各個城市裏,以及一點微乎其微的可能。

至于餘雪所說的那個網友分析的也沒錯,多年的無果已經讓她逐漸失望了,對這份職業也耗盡了所有的心力,她的确準備息影然後慢慢淡出娛樂圈了。

直到她看見收到的那些試戲視頻裏的岑錦星。

太像了,那眉眼,和她的年年簡直一模一樣。

她苦苦找尋了十幾年的年年。

但她失望過太多次了,更何況還是一個跨越了幾萬公裏遠在另一個國家的人。

不過就算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想試一試。

所以她才決定回國,并親自參演了這部電影,還以首次參與綜藝和自降片酬為條件,讓《生存法則》節目組邀請了岑錦星。

答案,在第一期節目過後,她已經有了。

只是還有很多事情她沒有弄清楚,不知道貿然告訴岑錦星一切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所以她還在等。

等知道所有後,一個合适的時機。

其實她很着急,她也大可以找人去查岑錦星過去那些年發生的所有事情,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輕而易舉得到結果。

只是她不想這樣。

她尊重她的年年,她要從年年口中知道所有。

心甘情願的,并且是相信她的。

在此之前,她想彌補自己未曾參與那十幾年來岑錦星所缺失的愛和安全感。

她要給她明目張膽的偏愛,讓她感受這世間所有的好,然後,帶她回家。

阮月克制住想要去撫摸岑錦星臉的沖動,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有一句話,她已經等了足足十五年了。

年年,姐姐來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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