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末坐着陸遇的黃色甲殼蟲，穿過半個城市終于回到了家。

他乖乖跟在陸遇的身後，穿過昏暗逼仄的小巷，轉過拱門就到了一棟老式樓房前，透過樓下的路燈，能看到牆面爬滿了不知名的植物，被各種顏色侵蝕的白牆記錄了歲月的痕跡。

這片區域都是類似的老樓，光看陸家人住在這樣的環境裏，原主就覺得陸家沒錢，但是，陸家并不像原主形容的窮酸破舊。陸父陸母開了家夫妻面館，每日早出晚歸，生意不錯，幹了幾十年，也能用攢下來的錢給兩個兒子在市中心買套小房子。

原主過慣了大手大腳的生活，回來後還覺得自己是豪門小少爺，多次無理取鬧惹得親生父母對他失望，最後窮困潦倒也沒有人願意接濟他。姜末知道，過幾年這邊就要拆遷，陸家生活只會比現在更好，原主不懂珍惜，認不清現實，就算當不了富家小少爺，他其實也有富裕的生活可以過的。

陸家在五樓，樓道沒有聲控燈，只能通過對面樓房的燈光看清樓梯，姜末害怕踩空，伸手抓住走在前面的陸遇。

陸遇走的好好的，衣服突然被人一扯，他轉頭看向姜末，在他出聲前，姜末率先說話。

“對、對不起。”說完後，讪讪縮回了手。

陸遇沒說話，繼續往上走，沒過幾秒，衣服又被人抓住，他再轉頭，他本就比姜末高出一個頭，現在又站在高兩階的臺階上，姜末仰頭看着他，圓潤的杏眼盛滿小心翼翼與害怕。

“哥哥，我、我看不清，我能不能拉着你？”

陸遇心一下就軟了，姜末肯定在姜家受了刺激，不然怎麽會跟前兩天不一樣。

比起之前的姜末，他比較喜歡現在的姜末。

“随便你。”陸遇走慣了夜路，閉着眼睛也能走到自家門口，放在平時，他根本不會照顧姜末的感受，自己不是有手機嗎，不知道給自己打燈嗎？

陸遇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他聽到耳邊輕微的吐氣聲，他掃了眼姜末，姜末繃緊的雙肩放了下來，表情明顯也放松了，漆黑的眸底被燈光照亮，裏面劃過了幾絲感激。

‘啪’的一下，陸遇感覺自己的心髒又被人戳了一下。

房子面積不大，三室一廳，主卧最多只有十平米，浴室站兩個人都嫌擁擠，每個房間都被雜物擺滿，就連客廳也堆積了不少東西，更顯得逼仄。

這地方比姜末想象的要好，他之前住的出租屋比這裏要小，環境更加惡劣。

陸母雖然忙碌，但看得出花了不少精力打掃這個家，連角落都打掃的很幹淨。

陸遇一回來就鑽進了自己房間，姜末不敢亂動家裏的東西，肚子早在車上的時候就傳來饑餓的訊號，他局促地在沙發裏坐了十幾分鐘，實在扛不住腹中饑餓，他小心翼翼敲響了陸遇的房門。

“進來。”

陸遇畢業後開了家網店，生意還行，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應付上門來挑事的顧客們，姜末一打開門，就對上了陸遇的黑臉，姜末縮了縮脖子，呆呆地站在門邊，退堂鼓就要敲響，聽到陸遇問他：“什麽事？”

陸遇火氣正旺，可對姜末說話時，聲音放輕了不少，沒有想象中的兇狠。

姜末小聲道：“哥哥，我、我餓了，家裏有吃的嗎？”

現在都快十點了，陸遇找到姜末的時候也八點了，早就過了晚飯時間，姜末在那裏待了那麽久，怎麽還沒吃飯？

“姜家連飯都不給你吃嗎？”陸遇習慣性怼人，下意識就這樣說了，說完就後悔了，他這樣說，姜末肯定又要摔門就走。

結果，姜末只是抿着唇站在門口，握着門把手的手緊了緊，配上姜末的小個子，還真的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

“啧。”陸遇扔下手機，起身走到姜末面前，“你想吃什麽？”

姜末：“什、什麽都可以嗎？”

陸遇：“別上杆爬，星級大餐我可不會。”

姜末：“我、我想吃番茄雞蛋面。”

要求倒是不高。

陸遇從小幫着父母幹活，煮面的功夫一絕，沒過一會，姜末就吃到了熱氣騰騰的湯面。

煎得金黃的雞蛋裹滿濃郁的番茄湯汁，手擀面上飄着碧綠的蔥末，陸遇還給他加了一大勺自家做的肉醬。

看到這碗湯面的時候，姜末的眼睛有點酸。

離開孤兒院，十五歲進入青訓營，奪冠後，到被迫退役，他一直吃的外賣，他從沒吃過家裏做的飯。

“哥哥，你、你對我真好。”姜末接過陸遇遞過來的筷子，眼睛亮晶晶的，他覺得陸遇一點都不兇了。

對方說話磕磕絆絆，卻說的陸遇極其不自在。

耳根有點熱，陸遇哼了一聲算是回應，轉頭又鑽進了房間裏。

熱湯下肚，姜末吃得小臉紅撲撲，吃到一半，他收到了經紀人紅姐發來的新消息。

原主童星出道，是家喻戶曉的兒子專業戶，但長大後就沒什麽名氣了，還經常被爆耍大牌。

豪門假少爺的身份出來，他的處境更加艱難，公司要雪藏他，經紀人懶得理他，這會聯系他，姜末猜到了是什麽事情。

【紅姐：劇本發到你郵箱了。】

簡單幾句話帶着強勢的口吻，不容人反駁。

按照原劇情，原主接了一檔同性戀綜，嘉賓一共八位，主角攻受都參與其中。

主角受跟原主同一家公司，出道不過半年，就小有人氣，這還只是主角光環的開始，主角受會在戀綜裏大放光芒，就算是受方的嘉賓們也喜歡主角受，甘願當主角受的工具人，而原主按照紅姐給的劇本做盡惡事，成了人人厭惡的炮灰，節目還沒錄制完，就被全網逼着退圈。

姜末不想當那個陪襯主角受的炮灰，他放下筷子，回了紅姐消息。

【MOMO：姐，我能不演嗎？】

【紅姐：違約金五百萬，公司不會幫你出一分錢，你自己準備錢吧。】

原主惹下的爛攤子一件都沒處理，全部甩給了姜末，在他穿來前，原主就已經答應參加戀綜了，還簽了約。

【紅姐：你只要好好照劇本演，公司再額外給你補十萬。】

娛樂圈裏，一個糊咖參加綜藝的通告費也不少，可原主接這檔戀綜，十期到手只有十萬，等于說一期一萬，加上公司額外的補貼也只有二十萬，這明顯就是遭受壓榨。

姜末毫不猶豫地回複紅姐。

【MOMO：我演！！！】

只要參加十期節目就有二十萬，而且他這個炮灰也沒啥鏡頭，不需要時時刻刻端着，輕輕松松就能賺錢，為什麽不賺？

不就是挨罵嗎，他最擅長挨罵了，上輩子再難聽的話都聽過了，還怕這點罵嗎！

總比要逼着還五百萬好吧！

他真聰明，一句話就讓對方給他加了十萬！

姜末樂呵呵地将碗筷洗幹淨，才去浴室打量現在的自己。

看到鏡中的自己，姜末沒有太大吃驚，不光是名字，他跟原主的長相也是一模一樣。

這是一本耽美同人文，講的是主角攻受通過戀綜相愛，過上沒羞沒臊的生活的故事，文的後半段內容是放到某綠色網站直接被封禁的程度。

這本文的背景就是姜末原本的世界背景，姜末不光認識主角受陸暄，也認識主角攻池予，他倆一個是娛樂圈的新晉小生，一個是有名的影帝，姜末看的第一部 電影是池予剛出道演得《雙生》，池予一人分飾兩角，這部電影讓池予拿到了新人獎，也因為這部電影，姜末成了池予的影迷。

一想到自己會成為破壞池予和陸暄感情的炮灰，姜末又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是哪個cp粉寫出來的同人本，電競圈和娛樂圈都不是一個圈，為什麽要拉他這個外人當炮灰？

洗完澡後，陸遇房間的燈還亮着，裏面時不時傳出陸遇的罵聲，姜末擔心陸遇遇到了什麽事情，小心翼翼敲響了陸遇的房門。

“進來。”陸遇明顯比剛才更生氣，這次的語氣沒有收斂。

“哥哥，你、你沒事吧？”姜末打開房門，依舊站在門邊沒有進去。

陸遇從電腦屏幕前擡起頭，看到姜末大眼睛裏布滿擔憂，像只樹袋熊一般靠在門邊，鬼鬼祟祟往裏面張望。

陸遇覺得好笑，他又不是不讓姜末進屋，怎麽膽小成這個樣子。

“沒事，運氣不好，遇到傻逼了。”陸遇咬緊牙根，加重了傻逼兩個字。

姜末往陸遇屏幕看去，陸遇正在玩的是姜末最熟悉不過的游戲。

陸遇的角色在泉水裏挂機，聊天欄上被白色的文字刷滿，字體太小，姜末看不太清，但也能猜到，陸遇估計跟隊友鬧了矛盾，最後選擇挂機。

“你還不睡覺嗎？”陸遇問。

姜末：“我、我準備去睡的，想、想跟你說聲晚安。”

陸遇火氣頓時消了大半，聲音也溫柔不少：“晚安。”

“你、你不睡嗎？”都十一點多了。

陸遇拿着手機起身，說道：“員工不知道貨在哪，我得去樓下倉庫找貨，等會再睡，你先去睡覺吧。”

“好。”姜末點頭，給陸遇讓開了位置。

外間鐵門被甩上的聲音響起，牆體仿佛被主人的情緒影響，跟着一起震顫。

陸遇是真生氣了。

屏幕上，白色文字還在不斷滾動，姜末小聲說了句“冒犯了”，第一次走進了陸遇的房間，他在電腦前站定，移動鼠标查看聊天記錄。

【如鲠在喉（解脫者）：破敗之王】

【如鲠在喉（解脫者）：會不會抓人？】

【遇見你（破敗之王）：兄弟，我幫你抓了三次了，第一次對面交了閃，剩下兩次他都死了，你這還打不過就不能怪我了】

【如鲠在喉（解脫者）：我打不過因為什麽？你也不看看對面打野來了幾次？】

【遇見你（破敗之王）：可是對面是卡牌诶，你打他很好打】

【如鲠在喉（解脫者）：我打尼瑪！你說的容易，沒看到對面打野一直針對我，你會不會抓人的？】

【遇見你（破敗之王）：我都沒幫上路一次，就只顧着幫你了，你冷靜點吧】

【如鲠在喉（解脫者）：我冷靜尼瑪，尼瑪死了，在野區逛街給尼瑪挑墳呢？】

陸遇一開始心平氣和跟對方交談，對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還帶着器官的侮辱詞，句句都罵在陸遇媽媽的頭上，陸遇火氣上來也回嗆了對方幾句，對方明顯更來勁了，比之前罵得還要難聽，對方像是慣犯，發送的都是諧音詞，沒有被系統屏蔽，姜末看得也生了火氣。

挂機太久，系統自動退出游戲。

姜末坐到了陸遇的位置上，鼠标一挪，按下了重新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