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池予将姜末的回複看了好幾遍，如果姜末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絕對會吓得趕緊收回那句話。

他滑動屏幕，确定姜末沒有思考太久，幾乎是在他問完問題的幾秒內就回複了他。

“啧。”池予長腿伸直，煩躁地将手機扔掉，他半個身體陷進沙發裏，單手支腮，靜靜眺望餐廳窗臺邊的家夥。

手機在一分鐘內連續振動了好幾次，他沒心情看。

給他發消息的人如果是姜末，姜末八成又要說一些讓他不高興的話。

喜歡怎麽不可以當飯吃，姜末一點長久的眼光都沒有，跟他在一起後，可不止有一個幾百萬。

真笨。

姜末跟他聊天的時候還不忘記吃東西，嘴裏塞滿了雞柳，他發現姜末一個習慣，姜末很喜歡将東西塞進嘴巴裏一起咀嚼，習慣用右邊咬合，右邊的腮幫子總是撐起一團，像一顆長出來的糯米湯圓。

池予陰沉着臉盯着姜末臉上的肉球，剛升起的火氣慢慢消了。

手機恰在這時又振動了一下。

他就當這是姜末來哄他的信號。

池予這樣想着，‘不情不願’拿起手機，打開微信。

【MOMO：如果有千萬分之一的概率，池予會喜歡我，那我會選第二個。】

【MOMO：啊不不不，你就當我沒說吧，作為一個合格的粉絲，怎麽可以肖想自己的偶像！我在犯罪啊！[跪地.jpg]】

【MOMO：我剛才說的話你千萬別當真，按你說的，你肯定你喜歡的那個人同樣喜歡你，他可能有什麽難處，所以才會在幾百萬和你中猶豫，這個難處會影響到你們在一起，如果你認定了他的話，那何不試着幫他解決這個難處呢？一味的等待只會讓他溜走了……】

【MOMO：哥哥，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池予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指尖在第一條信息上輕輕撥弄。

——如果有千萬分之一的概率，池予會喜歡我，那我會選第二個。

我選擇池予。

池予唇角高高揚起，眉眼被日光浸潤，陰霾一掃而空。

……

姜末幾分鐘內看了幾十次手機，他給CY發了好幾條消息，CY都沒有回複他。

他滿是懊惱，他是不是打擊到了CY？

光從CY的文字中，他就能感覺到，CY很喜歡那個人。

“哎。”姜末嘆了口氣，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地盯着院子裏的滿樹白梨花。

給你幾百萬讓你離開你喜歡的池予，或者跟你喜歡的池予在一起，你會選哪個？

他沒有猶豫，思考跟不上手指的速度，本能就選了第一個。

他說的是實話，這種假設太離譜了，拿着幾百萬好好生活不好嗎？

等到大腦開始思考，反應過來，他又給CY發了第二種回答。

CY喜歡的人都跟他陷入了一場困境。

區別在于，CY和CY喜歡的人是互相喜歡，而他是強行被拉來當炮灰的。

陸暄和紅姐用幾百萬違約金讓他遠離池予，他不得不照做，因為他拿不出這筆錢。

可這兩天，他腦中總是浮現另一個想法，與原先的決定背道而馳。

他沒辦法拒絕池予的靠近，盡管池予在他身邊時，他緊張的呼吸不暢，心髒快要脫離身體。

他喜歡池予跟他說話，也喜歡池予的體貼，就算不是只對他一個人的也好，能短暫的霸占池予，他也滿足了。

CY的話像是一把鑰匙，開啓了一個名為不知足的箱子。

他好像……變得貪得無厭了。

當陸暄說，池予對誰都那麽溫柔體貼的時候，他想要池予只對他一個人好。

當CY問他，幾百萬和池予之間會選哪個的時候，他吝啬的要附加一個條件，前提必須是池予喜歡他，他才願意選池予。

姜末揉着自己的耳垂，冰涼的指尖與滾燙的耳垂相互磨蹭，本該抵消的溫度，手指卻越來越燙，是他的耳朵越來越燙。

他對池予的喜歡似乎變質了，除了粉絲的喜歡，還夾帶私貨了。

遲鈍的姜末都能察覺到江迎的轉變，其他人更不用說。

尤其是陸暄，他清楚感覺到江迎在有意疏離他。

前兩天，他跟江迎說話，江迎對他的态度十分熱絡，而現在，江迎連裝都不屑裝，對他的問題能敷衍就敷衍。

看到江迎旁若無人的與姜末親近，喂姜末吃東西，陸暄沒覺得不高興。

江迎能紅全靠一張臉，沒有代表作，青春飯吃不了幾年，娛樂圈新人太多了，江迎這陣風遲早會散，對他影響不大，他不需要去讨好江迎。他跟江迎撞型了，兩人今後肯定是要争資源的，遲早要撕，那更沒必要跟江迎做表面兄弟。

江迎貼近姜末的愚蠢行為反而得罪了葉霖，在場衆人都知道，葉霖跟姜末不合，江迎在這種時候站隊姜末，簡直蠢到不行。姜末一個快被雪藏的藝人，江迎自降身價讨好姜末幹嘛？

“做飯哪需要那麽多人啊，這麽多人擠在一起反而添亂……”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江迎說這句話的時候，陸暄左邊站着婁安，右邊站着葉霖，他正好夾在中間，江迎像是在陰陽怪氣他？

沈谙在房間還沒下來，葉霖對A組其他人沒意思，O組的人裏，他能說話的只有陸暄和江迎。

江迎跟讨厭的姜末突然那麽好，葉霖怎麽看怎麽心煩，他摘下領夾麥，借着油煙機的遮蓋，詢問江迎：“你怎麽突然跟姜末走得那麽近了？”

“怎麽，我不能跟姜末來往嗎？”江迎反問。

葉霖皺眉，滿臉不爽：“你明知道我跟姜末不對付，你是故意的嗎？”

江迎：“你為什麽那麽肯定我讨厭姜末？”

葉霖嗤道：“誰會喜歡姜末啊？他做的那點事，就夠所有人讨厭他了，你不是也讨厭他的嗎？”

江迎：“很抱歉，我以前的認知有誤，或者說你們對我有誤解，我跟姜末不熟，現在認識了覺得他人不錯，至少我現在還挺喜歡他的。”

葉霖：“……”

江迎做飯前就摘下了收音麥，觀衆們只能通過口型猜測他們的對話，但沒幾個看得懂。

江迎沖葉霖微微一笑，笑意不達眼底：“你讨厭他就讨厭他呗，他還不屑你的喜歡呢，不要覺得你讨厭他，所有人就都要跟你一樣讨厭他，葉少爺，這個圈子不是你的主場，自視甚高對你沒有好處。”

“你……”葉霖臉色鐵青，礙于攝像機在，又不想樹敵太多，冷哼了聲，回到陸暄身邊。

江迎掀開鍋蓋，拿起鏟子，動作娴熟地将鍋裏的紅燒肉翻了一遍。

他最後一句話可不帶任何嘲諷，是好心提醒葉霖。

富裕的家境讓葉霖的網紅之路走得非常順暢，但是，網紅圈和娛樂圈畢竟是兩個圈子。

短視頻有劇本，能精心打造出觀衆喜歡的人設，在此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葉霖的真實性格到底是怎麽樣的，真人秀的鏡頭反而将葉霖的所有缺點都暴露出來。

參觀博物館那天，他在衛生間裏聽到了陸暄跟姜末的交談，回來後他就在觀察陸暄與姜末。

晚上休息的時候，他将兩個人之前的錄制翻了出來大致掃了一遍。

陸暄是聰明人，懂得僞裝，葉霖說別人蠢，真正沒大腦的是葉霖自己才對。

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這個圈子裏，喜歡僞裝的人太多了，江迎自己也是一個戴慣了面具生活的人，他是為了熱度才上這個節目的，之前對厲珩釋放的心動信號都是假的，他對談戀愛沒有興趣，更別說對哪個嘉賓有意思了。

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在姜末身上看到了真實的感覺，跟姜末待在一起很舒服，讓人不由自主就想靠近。

他很喜歡姜末的狀态，就算被他們排擠，也在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

享受一個人吃飯的時光，安安靜靜打一下午的游戲，累了就一個人出門，沿着小鎮河邊散步……

他想擁有姜末那種對什麽都不在意的狀态。

當知道厲珩的箭頭轉向陸暄後，他毫不猶豫就放棄了。

索性，連面具都不想戴了，他想跟姜末一樣，在這個節目裏好好放松自己。

……

江迎做完菜，将窗邊趴着睡着的姜末抓了起來。

“昨晚沒休息好嗎？”江迎笑着戳了戳姜末臉上被壓出來的印子。

“嗯，睡晚了。”姜末拿掌心使勁揉搓臉上的印子，試圖将印子磨平。

池予一進來就看到江迎正在揉姜末的臉，飄揚的心情立刻跌至負數，他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他在心中默念數遍——

江迎是O組的，江迎公開承認過他是受方，所以，他跟姜末不會有火花的。

只是朋友間的打鬧。

朋友？

池予輕輕“啧”了聲，交情好一點就可以上手了嗎？哪個朋友會這樣啊！

陸暄對池予昨天的警告仍然心有餘悸，昨天向經紀人報備後，經紀人無奈的宣告放棄，他不再主動靠近池予，轉頭将攻勢瞄準了婁安。

吃飯時的座位安排是最能爆發修羅場的時刻，讓觀衆們沒想到的是，他們期待已久的修羅場沒有發生。

葉霖不用說，直接坐在了沈谙身邊，沒人跟葉霖搶位置，婁安和陸暄相互默契地面對面坐了下來，之前對陸暄展開追求的厲珩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也放棄了追擊，随便選了個位置。

姜末被江迎拉着坐到了靠角落的位置，他剛坐下，池予就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姜末壓低腦袋，開始裝蘑菇。

他還沒忘記游戲房裏那個擁抱，還有池予半蹲下來跟他說話的樣子。

而且，他還沒完全理清自己的內心，池予在他面前，只會擾亂他的思考。

江迎在群裏說過，今天的午餐由他來做，他不會像葉霖一樣，玩那一套孤立人的手段。

他這個大廚邀請姜末來吃，誰敢有意見。

“這是我跟我奶奶學的，你試試看。”江迎特地将紅燒肉擺在了姜末前面，他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姜末碗裏。

姜末：“謝謝。”

“好吃嗎？”江迎問。

紅燒肉炖的剛剛好，肥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瘦而不柴，醬香之間又帶着微甜。

姜末抿去唇間沾着的湯汁，使勁點點頭：“好吃！”

美食能治愈心靈，姜末享受一切美食，嘗到喜歡的東西時，眼睛都亮了，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喜歡。

江迎被他的情緒帶動，忍不住掐了把姜末的臉頰：“好吃就多吃點。”

姜末：“……”

【嗚嗚嗚我真的有罪，我覺得江迎和姜末還挺好磕的QAQ，他倆姓氏發音相同，真的很配啊！】

【可是他們尺寸不合！！！放棄吧，磕兄弟情不好嗎？】

【啊啊啊江迎幹了我想做但是做不到的事情QAQ，我也想掐姜末的臉！可惡，好酸！】

【姜末你去當個吃播博主吧，你真的很會吃！是那種能讓人一口氣吃五碗飯的會吃！】

【你們看到池予的臉色了嗎？倒退五秒鐘，他的眼睛緩慢眨動了一下！】

【這能代表什麽？】

【他每次不高興的時候，眨眼的速度都會慢很多，而且瞳孔喜歡往下看！】

【靠，你們都是拿顯微鏡看直播的吧？這都能看得出來！？】

餐桌是長方桌，長度足夠一邊坐下四個人，但寬度有限，姜末每次擡頭夾菜時，總要接受池予的凝視。

從江迎給他夾了第一塊紅燒肉開始，姜末就察覺到了對面飄過來的低氣壓。

池予怎麽了？

“你嘗嘗看這個，這是我媽親手腌制的蘿蔔，很下飯的……”江迎端來一個巴掌大的小碟子，遞到姜末碗邊。

姜末：“謝謝。”

“這個你也試試看，紅燒肉不是我的拿手菜，我學的第一個菜是酸辣土豆絲，在這方面我特別有研究……”

“好吃！”姜末嘗了口土豆絲，眼睛亮晶晶的，不吝啬誇獎道，“你、你好厲害！”

鞋子被什麽東西撞擊，姜末愣了愣，下意識去看對面的池予。

池予擡眼，漫不經心道：“不好意思。”

姜末：“沒、沒關系……”

一頓暗藏硝煙的午飯結束，洗碗的工作交給了沈谙和葉霖。

姜末吃撐了，打算去外面走一圈消食，走出院子，身後有腳步聲跟着他，姜末以為是跟拍攝像，沒有在意。

出門的時候還有太陽，走了沒多久，太陽漸漸埋入了雲層裏。

雨說下就下，姜末擡手擋住落下來的雨絲，小跑着準備去前方的小店躲雨，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他詫異回頭，高大的身影如同壓下來的烏雲，将他籠罩。

池予抓緊了掌心裏纖細的手腕，目光深邃地凝視着姜末，無聲地沖他做了幾個口型。

姜末眨落睫毛上沾着的雨珠，在心底念出了那三個字——

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