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癡狂俠客愛上我-01
一世終了,再上黃泉路。
回到居魂樓,司徒鸩徑直去找越尋樓。
許久不見,還真有點兒挂念他。
還記得這次轉生之前,還同越尋樓鬧了些小別扭,也不知他是否還生自己的氣。
“尋樓!”司徒鸩直接推門進來,不防屋裏除了越尋樓外,還有一個生人,二人正臨窗而坐,舉杯共飲,言笑晏晏。
司徒鸩心中微訝,在門邊頓住了腳步。
認識越尋樓上百年了,這是司徒鸩第一次見他和別人同在一處談笑風生。在司徒鸩的印象裏,越尋樓一直是清寡而孤高的,極少與人親近。他們最初相識時,也是司徒鸩死皮賴臉的纏着他,他被纏得不耐煩了,這才稍假辭色。如今瞧他與這陌生人交談甚歡的樣子,着實令人吃驚。
司徒鸩打量那生人,一身白衣,十分俊朗,與越尋樓坐在一處,十分賞心悅目。
“想必這位就是司徒兄吧?”不待越尋樓答話,那生人站起來笑道:“經常聽尋樓提起你。我叫登徒迦陵……”
司徒鸩撲哧一聲笑出來,又覺得這樣不太禮貌,急忙道:“抱歉。”
登徒迦陵無奈道:“十有九成的人聽到我的名字都是司徒兄這個反應,我早已見怪不怪了。不過還是要聲明一下,我雖姓登徒,卻絕不是登徒子。”
司徒鸩笑了笑,沒有答話,轉頭去看越尋樓,卻見他自斟自飲,似乎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
司徒鸩心下不由一黯,想來他還在生自己的氣。
登徒迦陵笑道:“司徒兄,來共飲一杯吧。”
司徒鸩正要答話,卻聽越尋樓淡淡道:“他不善飲酒。”
聞言,司徒鸩強笑道:“是啊,我不善飲酒,就不擾你們的雅興了,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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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司徒鸩關門出來,垂頭喪氣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幾日,司徒鸩日日都能聽到隔壁把酒言歡的聲音。
不知為何,司徒鸩便有些郁郁。
索然無味的呆了幾日,便打算回人世去。
臨行前,在越尋樓門前徘徊了一陣,聽裏面二人言談甚歡,終究沒有進去道別,轉身走了。
***
荒涼古道,似血殘陽。
遠處,踉跄行來一個男子。
瞧他形容,約莫已過而立之年,但身姿挺拔,面容俊朗,隐含威勢,令人不敢逼視。
男子背上背着一把玄鐵重劍,沒有繁複的雕花刻紋,且鈍而無鋒,但隐隐讓人覺得不似凡品。
男子的身後,亦步亦趨跟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男孩衣衫褴褛,小臉上也有髒污,但細瞧他的五官,無一不精致,宛若仙童。
深冬時節,他卻只穿了一件滿是補丁的薄衫,左腳上的鞋似乎是跑丢了,赤-裸的小腳丫踩在滿是石礫的道路上,已被割破了好幾個口子,鮮血混着塵土糊在了傷口上。
男孩卻不覺得疼,緊跟着前面的男子,生怕跟丢了。
男子踉跄了一下,身形搖晃,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男孩小跑着過去,伸手想要扶他,男子扭頭瞧他,不怒自威,男孩便怯怯地收了手。
男子冷聲道:“不要再跟着我,否則我會殺了你。”
男孩低垂着腦袋不吭聲。
男子舉步往前走,男孩故意落後幾步,才小跑着跟上去。
路的盡頭,是一片水塘。
水塘邊上,建着一座簡陋的木屋。
男子推門進去,“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男孩對着木門愣了片刻,舉起凍得通紅的小手放在門上,卻終究沒敢推開。
他在門檻上坐下來,抱住瑟瑟發抖的小小身體,縮成一團。
天很快黑下來。
寒風呼嘯,水塘裏結了厚厚的冰,可見天氣十分寒冷。
男孩依舊瑟縮在門前,頭埋在膝間,似乎是睡着了。
又似乎是在做夢,低聲呓語道:“娘,好冷,抱抱耘兒……娘……”
身後緊閉的木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男子面色蒼白的倚門立着,看向門口的男孩。
心中終是不忍,男子彎腰将男孩抱起來,似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口,表情極是痛楚。
回身進屋,關上門,把男孩放在床裏側,男子跟着躺上去。
床上只鋪了些幹草,連床被褥都沒有。
但沒了寒風的折磨,男孩還是睡得安生了些。
男子和衣躺在他旁邊,面色極度蒼白,唇上一絲血色也沒有,似是受了極重的傷。
男孩還是覺得冷,本能的尋找熱源,一翻身便觸到了男子的身體。
男孩窩進他懷裏,終于感到溫暖,小臉上現出一個笑來。
***
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男孩醒了。
一睜眼,瞧見男子近在咫尺的側臉,男孩心中一驚,登時從他懷裏退出來,縮到牆角去。
男子卻依舊安靜的睡着。
男孩定定的望着他,突然笑起來。
男孩蹑手蹑腳的爬到他身邊,低聲喚道:“獨孤晟……”
被喚作獨孤晟的男子卻似無所覺,依舊睡着。
男孩便壯着膽子,又喚道:“爹……”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叫出這個字,整顆心都是抖的。雖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但他依舊覺得開心極了。
他爹長得可真好看啊,和他想象中爹的樣子簡直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男孩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觸手卻被吓了一跳。
好燙!發燒了!
男孩心中一緊,一疊聲叫道:“獨孤晟!醒一醒!獨孤晟!快醒醒!”
獨孤晟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男孩确定,他這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
男孩越過他跳下床,端着木盆跑出了門。
來到水塘邊,撿起一塊石頭砸出一個冰窟窿,舀出一盆清水,又急急回到木屋。
把木盆放在床頭,男孩動手将獨孤晟身上的衣服扒下來,精壯的胸膛上赫然現出一條血肉模糊的斜長傷口,觸目驚心。
男孩将毛巾浸濕,再擰幹,小心翼翼的擦拭掉傷口周圍的血跡。
不多時,一盆清水便被染成了殷紅血水。
男孩又去換了一盆水,開始擦拭獨孤晟的全身,精壯的胸膛,緊實的腰腹,修長的四肢。
約莫換了五六盆水,獨孤晟身上的高熱才慢慢退下來。
男孩這才放下心來,在屋子當中生了一堆火,把獨孤晟被汗濕的衣服烤幹,才又蓋到他身上。
又跑去水塘裏抓了一條魚來,掏了內髒,用火細細烤着。
魚烤熟的時候,獨孤晟也醒了。
男孩把散發着香氣的魚放到獨孤晟手邊,觑了一眼他的臉色,默默轉身出去。
“站住。”獨孤晟嘶啞道:“過來。”
男孩怯怯地走回來。
獨孤晟把魚遞給他,命令道:“吃。”
男孩嗫喏道:“我不……不餓,你吃吧。”
獨孤晟冷聲道:“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男孩不想惹他生氣,只得乖乖接過來,撕下一片魚肉放進了嘴裏,把剩下的魚依舊放到獨孤晟手邊,道:“你也吃一點兒吧。”
獨孤晟不理他,忍着傷口撕裂的疼痛穿好衣服,問道:“名字?”
男孩囫囵咽下嘴裏尚未嚼碎的魚肉,道:“竺清耘。我娘都喚我耘兒。”
獨孤晟穿好衣服,撕下一大片魚肉,粗魯的塞進竺清耘嘴裏,道:“為什麽跟着我?”
竺清耘鼓着腮幫子艱難的嚼着魚肉,垂着頭不出聲。
獨孤晟不耐道:“答話!”
竺清耘吓得一抖,一雙琉璃眼瞳已蓄滿了淚。
獨孤晟喝道:“不許哭!”
竺清耘急忙用袖子擦眼睛,道:“我沒有哭,是被煙熏了眼睛。”
獨孤晟看着他,再次問道:“為什麽跟着我?”
竺清耘擡眼去瞧他,正撞上他的視線,慌忙低下頭,結巴道:“因……因為……你是我……我爹……”
獨孤晟道:“誰告訴你我是你爹?你娘?”
竺清耘道:“沒……沒人告訴我,可我就是知道,你就……就是我爹。”
獨孤晟沉默片刻,沉聲道:“我不是你爹。”
竺清耘低着頭不應聲。
獨孤晟道:“不許叫我爹,聽到了嗎?”
竺清耘點點頭。
獨孤晟道:“吃飽了嗎?”
竺清耘點點頭。
獨孤晟道:“去打盆水來。”
竺清耘便端着木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