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癡狂俠客愛上我-02
竺清耘打了一盆水回來,放到獨孤晟腳邊。
獨孤晟道:“坐到床上去。”
床有些高,竺清耘便手腳并用的爬上去,然後再翻身坐過來,兩條小短腿就懸空搭在床邊。
獨孤晟把水盆挪到竺清耘腳下,脫掉他右腳上的鞋子,撩水給他洗腳。
涼水淋在左腳的傷口上,鑽心的疼,竺清耘咬緊了牙關,不吭一聲。
把傷口上的髒污洗幹淨後,獨孤晟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纏在竺清耘的左腳上。
竺清耘心中歡喜,道:“謝謝……獨孤叔叔。”
獨孤晟道:“到床上呆着。”說罷,提着劍就要出去。
“你去哪兒?”竺清耘翻身就要下床,急道:“我和你一起去!”
“老實呆着!”獨孤晟頓了頓,道:“我一會兒就回來。”
竺清耘心下稍安,乖乖坐回床上,對着獨孤晟的背影喊道:“我等着你,你一定要快些回來。”
從獨孤晟消失在視線中的那一刻開始,竺清耘便覺得不安。
他害怕獨孤晟會丢下他。
娘死了,他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獨孤晟一個人了。
如果獨孤晟也不要他,竺清耘便再無容身之地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竺清耘再也坐不住,光腳跳下床去,扒着門向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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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盡頭空無一人。
竺清耘越來越慌,眼淚溢滿了眼眶,模糊了視線。
不知張望了多久,遠處忽然現出獨孤晟的身影。
竺清耘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來,急忙轉身爬上床,掃掉腳底板沾的塵土,盤腿坐好。
不多時,獨孤晟進了屋,扔了一團東西到床上,“換上。”
竺清耘定睛一看,是一件棉袍和一雙短靴,俱是新的,顯然是專程買給他的。
竺清耘乖乖換上,雖然靴子有些擠腳,雖然棉袍幾乎垂到腳面上,但他心中卻已歡喜到了極點。雖然獨孤晟面上總是冷冰冰的,但心裏總是疼愛他的,昨晚把他抱到床上去睡,今早替他清洗腳上的傷口,又帶傷去給他買新衣新鞋。
竺清耘感動得直想撲到獨孤晟懷裏去,但他知道獨孤晟不喜歡這樣親昵的舉動,只得平淡道:“謝謝獨孤叔叔。”
獨孤晟卻不理他,徑直上了床,盤腿而坐,雙手置于膝上,雙眼緊閉,似是入了定。
竺清耘知道他這是在運功療傷,不敢擾他,便收拾起換下的舊衣放到木盆裏,端着到水塘邊洗衣服去了。
***
獨孤晟雖然不再趕他走,但卻極少與他說話,每日除了練劍還是練劍。
每當他在木屋前的空地上舞劍的時候,竺清耘便坐在門檻上,托着小腦袋看得如癡如醉。
在他的眼中,獨孤晟是閃閃發光的,仿佛是天神下凡,英武,耀目,無敵。
一想到這樣的獨孤晟是自己的爹,竺清耘簡直做夢都要笑出聲來。
雖然獨孤晟待他一如既往的冷淡至極,竺清耘卻一點都不氣餒。
只要他乖巧體貼,獨孤晟總有一天會看到他的好,會張開懷抱接納他。
所以,竺清耘日日洗衣做飯,收拾屋子,從來不給獨孤晟找麻煩。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他們已在這荒野木屋住了兩月有餘。
一日夜裏,竺清耘被尿憋醒,正要下床小解,赫然發現身邊的獨孤晟不見了。
外間傳來說話聲,正是獨孤晟的聲音:“你登門挑戰,我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便有一個陌生的聲音應道:“好,那便定在臘月十二,襄陽城,缥缈樓。”
獨孤晟道:“好。”
那陌生的聲音道:“告辭。”
竺清耘急忙躺好。
片刻之後,獨孤晟進屋來,上床睡下。
竺清耘閉着眼,盤算着方才聽來的話。
看來,獨孤晟又要與人決鬥了。上次決鬥雖然勝了,卻也受了重傷。這回又會怎麽樣呢?想來以獨孤晟的武功,是不會輸的,但能否全身而退就不知道了。
不怕,他會好好照顧獨孤晟的。
尿意再次襲來,竺清耘爬起來,繞過獨孤晟下床小解。
回來時,獨孤晟的呼吸聲已沉了。
竺清耘借着月光打量了他片刻,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去。
臘月十二轉眼便到了。
用過早飯,獨孤晟道:“我有事要出門,你在家等着。”
“不。”竺清耘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獨孤晟蹙眉道:“我說了,讓你在家等着。”
竺清耘知道,這是生氣的前兆,便道:“那……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獨孤晟道:“明日。”
竺清耘望着他,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對嗎?”
獨孤晟淡聲道:“嗯。”
竺清耘道:“那我便在這裏等着你。”
獨孤晟未再答言,拿上玄鐵劍,頭也不回的走了。
竺清耘快步跟在他身後,一直跟到大路上,才停住了腳步。
他定定的望着獨孤晟越行越遠的背影,呢喃道:“爹,你一定要回來,耘兒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竺清耘一整日都心神不寧。
用過晚飯,便早早上床歇息。
收拾床鋪時,竟在獨孤晟的枕頭下面發現一本書,封皮上是獨孤晟的筆跡,寫了四個遒勁大字:獨孤九劍。
原來是獨孤晟的劍譜。
竺清耘正要放回原位,卻忽然從書裏掉出一張字條來。
竺清耘撿起來,凝目一看,不禁心神巨震。
字條上只有寥寥數語,卻字字戳心:耘兒,我走了,不必等我,更不要找我。
竺清耘心髒絞痛,淚水奪眶而出,小小的身體伏在床上哭得泣不成聲。
“爹……爹……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耘兒做錯了什麽?”竺清耘一面哭一面哽咽道:“爹……不要丢下我……耘兒害怕……爹……耘兒好害怕……爹……”
哭着哭着,竺清耘的腦海裏突然冒出幾個字:襄陽城,缥缈樓!
他要去找獨孤晟!
竺清耘擦幹臉上的眼淚,穿好衣服鞋子,打量一下屋子,并沒有什麽好帶的,唯有獨孤晟留下的那本《獨孤九劍》還有些價值,便将它揣進了懷裏,淚眼朦胧的跑進了黑夜裏。
誰知,剛跑到大路上,耳邊突然聽得一陣馬蹄踏地的嘚嘚聲。
竺清耘眼中全是淚,眼前又漆黑一片,根本不能視物,本能的以為是獨孤晟回來了,便朝着前方喚道:“爹!”
回應他的是一聲驟然響起的馬嘶,緊接着竺清耘的心口上便挨了一記重擊,登時昏死過去。
***
竺清耘再醒來的時候,已是一個月之後了。
他打量着周圍陌生的環境,茫然無措。
憶起陷入昏迷前的情景,竺清耘思量,他應該是被馬蹄踢中了心口。
竟然沒有一命嗚呼,也算是命大。
對了,還有獨孤晟。
一想到他,竺清耘便心痛難當,眼淚随即從眼角溢出來。
竺清耘本來是打算去襄陽找獨孤晟的。
可獨孤晟既然打算撇下自己,那麽以他的武功,便絕不會讓竺清耘找到。
只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了。
正兀自傷心,忽然聽到開門聲,竺清耘慌忙擦了淚,便見一個道童走了進來,見他醒了,甚是欣喜,道:“謝天謝地,終于醒了,你都昏迷一個多月了。”
竺清耘道:“這是什麽地方?”
道童道:“這裏是全真教總教,終南山重陽宮。”
全真教?終南山?竺清耘聞所未聞。
道童又道:“你且稍等片刻,我去叫師父來,他老人家甚是挂念你的傷勢呢。”
說罷,未等竺清耘答言,轉身便出去了。
等了片刻,進來一個中年男子,眉目粗犷,寬袍廣袖,甚有風骨。
竺清耘道:“是您救了我?”
男子道:“是我救了你,卻也是我傷了你。”
竺清耘道:“怪我自己沒有看清路。”
男子笑道:“那日我的馬踢傷了你,而且傷勢甚是嚴重,憑我一人之力竟無法挽救,無奈之下才将你帶回了重陽宮,請我師兄助我為你療傷。如今你既已醒了,可有要去的地方?家中是否還有什麽人?我可派弟子送你回去。”
竺清耘黯然道:“我無處可去,家中也無人。”
男子默然片刻,道:“那你可有什麽打算?”
竺清耘上前一步,雙膝跪地,叩頭道:“懇請師父收弟子為徒!”
男子哈哈一笑,道:“你可知我是何許人也嗎?又可知我全真教是何性質嗎?就敢求我收你為徒?”
竺清耘道:“我只知道您是個好人,拜一個好人為師,總不會有什麽壞處。”
男子又是一笑,道:“倒是伶俐。我瞧你年幼,也做不出什麽判斷,便先收你做俗家弟子,待你成年了,再行決定是否要正式拜入我全真教門下,可好?”
竺清耘恭敬道:“便尊師父教誨。敢問師父尊號?”
男子道:“全真教長春真人丘處機是也。”
竺清耘拜道:“弟子謹記。”
丘處機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從袍袖中取出一本書來,遞給竺清耘,道:“這是從你身上掉出來的,你一直昏迷着,我便暫且幫你保管着了,現在物歸原主吧。”
竺清耘雙手接過來,正是那本《獨孤九劍》,心中不禁黯然,垂眸掩飾,道:“弟子竺清耘謝過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