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五
高三的生活單調而乏味，每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有時候林昭從厚厚的書本中擡起頭，會驚覺曾經的喧鬧似乎已經離他很遠了。
他不知道等在前方的是什麽，只能踩着腳下的路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往前走。每天埋頭學習的日子雖然枯燥，但這種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的感覺很充實。
付出總是有收獲的，林昭的成績一次比一次好。老師們無數次提起他的名字，用以鼓勵那些想努力卻又因為自己成績太差而躊躇不前的學生。
十一月的期中考試，林昭一舉挺進了班上前五名，并且在之後的日子裏再也沒有掉出來過。
至此，林昭在二十班成了“奇跡”的代名詞，大家看向他的眼神也由不屑變成了欽佩。
看着那越來越往上的排名，林昭終于可以肯定，他徹徹底底擺脫了從前的自己。
每天緊繃着神經學習的日子裏，唯一能讓林昭放松的就是他和秦穆揚的“家”了。
門口并排的同款拖鞋，桌上成對的情侶杯子，浴室裏頭對頭的同款牙刷，以及衣櫃裏交錯而挂的衣服，無一不散發着甜蜜而溫馨的氣息。
林昭躺在床上，他旁邊的秦穆揚嘴裏念念有詞：“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這是林昭和秦穆揚每天晚上必備的睡前節目——抽背古詩詞。
用林昭的話說就是：“睡覺前背古詩詞，既能增強記憶，又能催眠，一舉兩得，多好啊！”
能不能增強記憶不好說，但催眠倒是真的。秦穆揚兩段還沒背完，聲音便低下去了：“缦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低喃聲換成了均勻的呼吸聲，林昭往那邊看了一眼，雙手墊在腦後，接着默背：“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營……”
他很想做點其他的事來催眠，無奈“昭有意，揚無情”啊。
轉眼間又是一年元旦，高三的元旦只有一號放一天假，且晚上就要歸校。
三十一號晚上，林昭、秦穆揚翹了第四節晚自習，和劉薇薇、姜禹城一起出去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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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禹城轉到了林昭他們班，他底子不好，直接考大學沒有保障，于是報了一個繪畫培訓班，和劉薇薇一起走上了藝體生的不歸路。
四個人依然選擇了在“鮮滿堂”聚，可能是因為過節的緣故，店裏坐滿了人。
難得放松，再加上第二天不上課，姜禹城直接抱了一箱啤酒過來，打算放開了喝。他抱着瓶子給大家倒酒，勸酒的理由很多：
“新年快樂！”
“恭喜阿昭殺進前五名！”
“祝我們新的一年學習進步！前程似錦！越長越高！”
“祝我和薇薇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滾！”劉薇薇給了姜禹城一肘子，去櫃臺拿了兩瓶白酒來，“既然你那麽想喝，老娘就陪你喝個痛快！”
林昭想勸勸她，被秦穆揚拉住了：“讓她喝。”
林昭猶豫了半晌，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劉薇薇需要發洩，林昭看得出來。
她為了讀藝體生和家裏大吵了一架，她媽大罵她是讨債鬼、賠錢貨。
劉薇薇放出狠話：總有一天我會混出個人樣，把用了你的加倍還你！
然而出人頭地不是嘴上說說那麽容易。
劉薇薇當初上一中是花錢進的，她的底子遠沒有林昭好，文化課學起來很吃力。再加上每天高強度的專業課訓練，這段時間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着。
林昭好幾次都想讓劉薇薇別那麽拼，但是看她一大早地打着哈欠背課文看筆記，他又把到嘴的話收了回去。
每個人都該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劉薇薇這麽努力，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
一頓飯吃完，劉薇薇連路都走不穩了。林昭想上前扶着她，被姜禹城制止了：“我背她。”
姜禹城喝的酒不比劉薇薇少，卻一點都不見醉。他在秦穆揚和林昭的幫助下把劉薇薇背在背上，然後問他們：“你們是回家還是回學校？”
“回學校。”秦穆揚看了林昭一眼，“滿身酒味回家不方便。”
林昭贊同地點點頭：“讓薇薇也去我們那裏吧，她這個樣子回家肯定得挨罵。”
“不用了，”姜禹城說，“薇薇去我家。”
“你家？”林昭滿臉難色，“這樣不太好吧。”
姜禹城笑了：“你想什麽呢！我媽也在家。”
把姜禹城和劉薇薇送上出租車，林昭和秦穆揚打算步行回學校。
寂靜的街道，林昭和秦穆揚并排着往學校走。
林昭低着頭，突然笑了起來：“你覺不覺得現在的情景和我生日那晚上很像？”
“嗯？”秦穆揚歪着腦袋想了一下，也笑了，“是挺像的。”
“時間過得可真快！”林昭感慨，“不知不覺就大半年了。”
秦穆揚問：“想不想再回憶一下當時的感覺？”
“你想幹……？”
林昭話還沒說完，便被秦穆揚快速親了一口：“林昭，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林昭緊張得不行，忙推開秦穆揚：“你幹嘛，這大街上呢，萬一被別人看到了怎麽辦。”
“哎，”秦穆幽怨地嘆了一口氣，“果然得到了就不值錢了，上次我這樣親你，你足足愣了有一分鐘。”
林昭輕輕錘了他一下：“別鬧。”
秦穆揚拉過林昭的手，和他十指緊扣，低聲道：“真想和你就這樣牽着手走一輩子。”
“肉麻！”林昭嫌棄地把臉扭到一旁，耳尖微紅。
時間已經很晚了，回到屋裏洗漱之後，林昭早早地上床睡了。
林軍國幾天前就給他打了招呼，讓他元旦放假的時候回去一趟，他給他煮好吃的。
高三以來，林昭借着學習緊張的理由，很少回家。
林軍國知道他心中所想，平時也不強求他回去，只每個星期給他送生活費的時候看看他，順便給他做點好吃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林昭突然聽到有呻.吟聲。那聲音時大時小，卻讓人無法忽視。
林昭有些暴躁地睜開眼，卻發現聲音就在耳邊。他按開燈，只見秦穆揚蜷縮在床上，捂着胃咬着牙，蒼白的臉上挂滿了汗珠。
林昭吓了一跳，撲過去問：“秦穆揚，你怎麽了？”
“胃有點疼，”秦穆揚睜開眼，看起來很虛弱，“吵醒你了嗎？”
“吵醒個鬼！你應該叫醒我！”林昭又氣又急，鞋都來不及穿，去客廳倒了一杯水，又去翻藥箱，“你的胃藥在哪裏？”
“胃藥……嘶……胃藥吃完了。”
“你這樣不行。”林昭丢了藥箱，開始換衣服，“我送你去醫院。”
秦穆揚皺着眉，努力不呻.吟出聲：“不用管，過一會就好了。”
“好什麽好！”林昭大聲喊道，眼圈已經紅了，“你都疼成這樣了！難道你想讓我看着你活生生疼死嗎？”
秦穆揚不說話了，安靜地在床上躺着。
林昭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蹲在秦穆揚面前：“上來，我背你。”
秦穆揚推了推他：“不用，你扶着我就行了。”
“快點上來！”林昭提高了音量，“我胃疼你也要扶着我去醫院嗎？”
秦穆揚無奈地搖了搖頭，在林昭的幫助下勉強趴在了他的背上。
胸前的背很單薄，骨頭咯在胸口還有一點痛。但是此時此刻，秦穆揚卻覺得這個背很有力量。
他趴在林昭背上，安心地閉上了眼。
一米八三的男生并不輕，林昭卻連歇都沒歇一下，背着秦穆揚一口氣跑到了校門口。
在門衛的幫助把秦穆揚扶上出租車，長籲一口氣的同時，林昭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早上六點半，這個城市的天才剛要開始亮。
秦穆揚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林昭趴在他的病床邊，眉頭微微皺着，睡得并不踏實。
他伸出手，摸了摸林昭的頭。下一秒，那人便睜開了眼。
“你醒了？”林昭打了個哈欠，臉上還有睡覺時壓出來的紅色印痕，“等這瓶水吊完就可以走了。”
秦穆揚看着他眼裏的紅色血絲，心疼道：“你可以再睡一會。”
“不用了，”林昭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十點半，吊完剛好回去吃午飯。”
他把手機放回兜裏，摸出一個可随身攜帶的小冊子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來來來，我們來記一下單詞。我說中文意思，你拼讀英文。第一個，極好的，稱心的……”
秦穆揚喊他：“林昭……”
林昭催促道：“快點！極好的，稱心的。”
秦穆揚無奈：“g-o-r-g-e-o-u-us。”
“同意，贊成……”
一瓶水吊完，秦穆揚鞏固了五十個單詞。
林昭收起小冊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今天回去再記一百個單詞，下次英語考一百三不是問題。”
兩人出了醫院，秦穆揚突然說：“對不起。”
林昭低着頭，沒有看他：“為什麽突然說對不起。”
“我不應該逞強，胃疼不告訴你。”
“你也知道你在逞強啊，”林昭苦笑了一下，“說實話，我現在很生氣。但是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和你冷戰，那樣太傷感情了。”
林昭幽幽嘆了一口氣：“秦穆揚，我很享受有你照顧的感覺，但我希望，我也成為你的依靠。你想捧着我、護着我，我也同樣不願意你受一點委屈。我們在一起，不就是要互相照顧、彼此依靠嗎？可是為什麽你都疼成那樣了，卻叫都不叫我一聲？我看起來就那麽不可靠嗎？”
“不是的，”秦穆揚拉着林昭的手肘，看着他，“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我保證。”
林昭和他對視良久，最終還是敗陣下來：“再有下次我就和你冷戰一個星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