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個時代已經用它的殘酷證明了它并不屬于人類,人類為什麽還要苦苦掙紮呢?
生命的本能讓我們在這樣的環境中活了下來,然而代價便是淪落為空有智慧卻喪失了人性的怪物。
‘這恐怕就是人類反抗了時代滅絕的懲罰吧。’
記憶中男孩眼中的悲傷仍然清晰的刻印在她的腦海中,從那個時候起,于笙就知道他是不一樣的,她看見了他眼中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東西,那模樣就猶如盛開在泥濘的脆弱的純白之花,令人痛惜卻難以移開視線。
忍不住覺得,在這樣的世界中,有他的存在真是太好了。
如果是他的話,或許能。。
挂在門上的鈴铛發出叮鈴鈴的清脆聲響,于笙從思緒中醒來,轉過身去,看着記憶中的那個男孩已經成長為男人偉岸挺拔的身姿,心頭卻被悲澀蔓延,恍然低喃道“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逐漸關合的店門隔斷了她的聲音,客人似乎并沒有聽到,帶着自己的保镖走出了這間咖啡店。
透過咖啡店的櫥窗,仍然可見客人和保镖的背影,只見客人似乎是看見了什麽,突然急匆匆的向馬路對面跑去,然而卻正正好好的沖到了一輛正在疾馳的車子前方。
一道厚實的牆壁幾乎是在一瞬間沖破地面在客人的面前豎起,車子避無可避的撞了上去,車頭凹陷冒起了煙。
高大的保镖大步流星走過去将客人扶住,周圍不知什麽時候圍了一群人,于笙透過櫥窗看着外面亂哄哄的景象,臉上淡淡的并沒有什麽異樣的表情。
“所以,就這樣?”戴着連衣帽的身影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她的身後,有些随意的依靠在咖啡店的櫃臺邊,對于外面的騷亂,她連一眼都懶得撇,只有些無聊的把玩手中的咖啡杯,問道。
于笙收回視線,默默捏緊了手中的抹布,低聲道“羅姐,對不起,但是想要不被發現的在高階異能者面前使用異能很困難。”
那個保镖,光是憑借氣息于笙就能感覺到對方比她強太多,那種威脅感不低于羅晴給她的感覺。站在保镖眼皮底下,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如果有一絲舉動引起對方懷疑,他就會将自己像蝼蟻一樣毫不猶豫的碾死。
她之所以能在保镖眼皮底下得手,除了她自己極力掩飾的小心操作以外,另一個原因恐怕就是這位保镖是頭一次遇到來自精神系異能者的暗殺,以至于對她那些實在難以引起注意的細微動作,保镖并沒有多想。
“你什麽時候用的異能?”哪怕是對于暗殺頗為熟練的羅晴,都不得不承認整個過程中她都沒有發現于笙的異樣,這讓她不禁有些好奇。
Advertisement
關于異能的情報對異能者來說是絕對機密,哪怕是對于所屬的組織,異能者也可以拒絕公開情報,這是安全區成立以來就存在的不成文規定。
羅晴也只是随口一問,并沒有期望對方如實告訴自己,然而于笙似乎并不吝啬與她分享,當然,她能說的也只有這些,畢竟還沒天真到那個地步。
“嚴格來說也不算是異能。”于笙說“是催眠。”
有些東西是無意識的,催眠對于精神系異能者來說,更像是覺醒了異能之後附帶的一種天賦,只要精神系異能者刻意而為,那麽他每一個動作都能有意無意的引導你做出他想要的舉動,但是這種催眠并不是無往不利,它需要以聲音、語言、物品或者目光對視作為媒介才可以施展,并且失敗率極高。
對于精神系異能者來說,可以說是一個很雞肋的能力。
但就是這樣一個雞肋的能力,于笙在一個高階異能者的眼皮底下,頂着對方的高階威壓施展成功了。
這其中有多麽不容易,于笙也不想跟誰抱怨,對于刺殺的結果,她也并不在意,或者說,失敗的結果是她更希望看到的。
但是她的失敗,并不意味着任務就這麽結束了,于笙知道,羅晴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她抱有什麽期望,并且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是對她的試煉?還是什麽?于笙此刻心情不好,不想去思考太複雜的東西。
“執行B計劃。”随着羅晴平靜的聲音響起,她的身影也消失在眼前無影無蹤。
于笙閉了閉眼,說道“明白。”
保镖早在年紹輝突然跑向馬路就察覺到了異樣,處理完麻煩事,在回來的路上,他詢問年紹輝為什麽在那個時候突然那麽做。
此時年紹輝的狀态仍然有些魂不守舍,他精神恹恹的說“我看見了一個人。”
保镖的眉頭一下子揪了起來,他當時和年紹輝站在一起,可卻并沒有看見馬路對面有什麽人。
“沒事,應該是我看錯了。”年紹輝淡淡的說。
保镖卻忽然想起咖啡店的那個女店員,雖然是低階,但怎麽說也是個異能者,難道是她?可究竟是什麽時候?
保镖心裏驚疑不定,可一想到這如果是真的,自己一個高階異能者被對方一個低階的鑽了空子,臉上未免有些挂不住。
但年紹輝卻一口咬定是他自己的看錯了,保镖也不好再疑神疑鬼,畢竟他的任務只是保證年紹輝的生命安全。
中午,12點54分,年紹輝回到年家主宅。
“少爺。”仆人見到年紹輝之後,恭敬的行禮。
年家現任家主一共有六個兒女,年紹輝排行老四,是備受矚目的繼承人,然而年家卻從沒人叫他‘四少爺’。‘四’同音‘死’,哪怕只是在稱呼上也要避免不吉利,足以看出年家對年紹輝的重視。
年紹輝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點了點頭,問道“父親在嗎?”
“主人在書房。。二少爺也在,他們正在談話。”
年家幾個小輩則各司其職,江家這個大敵豎在面前,在危機感的迫使下年家人不可謂不團結,因此除了年紹輝這個指定繼承人,其他小輩很少會待在年家主宅,而是在各自的領域兢兢業業。
年紹輝察覺到仆人的語氣有些微妙,心裏猜測或許是發生了什麽事,沒再說什麽,而是對仆人道“有些餓了,準備一下,待會兒我要去專用餐廳用餐。”
仆人躬身,表示明白。
他身旁的保镖表情微微一變,開口道“那少爺,等你用完餐我再來找你。”
年紹輝點頭允許,他向來是個寬容的雇主。
年家繼承人的專用餐廳,在年家主宅的地下二層,本應該是不見天日的地方,卻因奢華的裝潢顯得尤為明亮且高檔,餐廳的正中央擺放一張長桌,長桌前只有一張椅子,是年家繼承人的專屬位置。
半個小時之後,年紹輝換了一身休閑裝坐在了餐桌前,沒過多久,他的餐被精致的托盤呈了上來,打開蓋子,裏面是一塊慘白的滲着血的肉。
年紹輝微笑着對服侍自己的仆人點頭示意,拿起刀叉,動作優雅的就像是舊時代的宮廷貴族。
肉的表皮上還帶着幾乎看不見的細絨毛,看着晶瑩剔透,年紹輝用鋒利的刀尖從表面刺入稍稍用力一劃,切開最外層的表皮露出一層薄薄的脂肪,再劃一刀,裏面赤紅的肌肉組織暴露了出來,紋理分明,偶然會看見青色的血管,令人賞心悅目。
生肉并不好咀嚼,可年紹輝卻十分享受混着鐵鏽味的生肉在他齒間被磨碎的感覺,這個緩慢的過程能夠有效安撫他的情緒。
不得不說,來這裏享用的每一餐都是令他愉悅的。
吃下一整塊肉,年紹輝放下餐具,優雅的拿起手邊的餐布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然後起身,按照慣例,他要去感謝款待自己的人。
專用餐廳的後廚,看起來更像是醫院的重症監護室,空氣裏混雜着消毒藥水和血的腥味,儀器的滴滴聲響是這個空間唯一的聲音。
年紹輝目不斜視的走到臺子前,上面躺着的是一個chi身蘿體的女人,女人個子不高,常年不見陽光讓她的皮膚白近透明。
女人被剃成了光頭,幾乎透明的蒼白軀體上零零散散的遍布粉色和褐色的猙獰傷疤,手指和腳趾已經被連同關節剜掉,光禿禿的手掌和腳掌上只留下十個凹陷的坑,右邊的ru防凹下去了一大塊,年紹輝猶記得那個味道,一整塊脂肪,味道腥膩。
空氣中蔓延着血腥味,年紹輝捏着自己的下巴眯眼細細打量,仿佛是在欣賞一件美妙的工藝品,目光最終停留在女人左邊大腿上被纏起來的白色紗布,雖然已經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但仍然很快被滲透了,鮮血在臺子上聚集了一小灘,年紹輝伸出手指沾了一點送進嘴裏,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着迷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透着陽光的溫暖味道。
年紹輝由衷的說“謝謝款待,非常美味。”
雖然女人死氣沉沉的像一具屍體,幾乎連呼吸都需要在儀器的幫助下才能維持,但是年紹輝知道她聽得見。
他伸出手撫摸女人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臉,她很美,五官的輪廓與年紹輝很相像。
目光對上她半睜着的毫無光澤的雙眼,年紹輝用額頭與她相抵,臉上忽然浮現哀恸的表情。
“不要死,活下去。。別留哥哥一個人。。。”
或許今天在咖啡館外面發生的事情對他造成了很深的影響,年紹輝這次的在後廚逗留了很久。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離開了,房間裏只留下了躺在臺子上的女人和照顧她的傭人。
片刻,噗通噗通幾聲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音,讓女人渙散的眸子動了動,恍然的轉了轉眼珠,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邊,那人頭上戴着連衣帽,背着光看不清臉。
女人一頓,胸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起浮動猛地起伏起來,她瞠目欲裂,血絲像是密密麻麻的赤紅色裂痕,一瞬間充滿了黯淡無光的眼球,劇烈的情緒波動如同洪水一樣灌入她幹涸已久的軀體,她全身都開始劇痛起來,眼睛卻仍然死死地瞪着對方。
不久,那人發出一聲嗤笑,然後擡起一只手,不知道按下了什麽裝置,開始自說自話起來。
于笙對于羅晴的突然聯絡感到有些驚訝,畢竟從B計劃執行開始到現在,并沒有過去很久的時間,年家畢竟是安全區第二大家族,在任務中貿然使用通訊設備很容易被對方捕捉到,這樣會提高任務難度,于笙不認為羅晴會那麽做。
也就是說。。
于笙盯着眼前的電腦,上面正是一張年家大宅的平面圖,而藍點正是羅晴所在的位置,她咬了咬唇,努力平靜的聲音卻仍然控制不住的發顫“羅姐。。任務結束了嗎?”
羅晴的回答卻很快“沒有,不過發現了一些東西。”
“。。什麽?”于笙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張照片赫然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就像是直接甩在了她的臉上,于笙看着那張照片,整個人都蒙了。
這是。。什麽?
很快,羅晴給了她答案。
“年紹輝的食物。”
于笙只聽到耳機裏傳來這句話,随後通訊就被毫不猶豫的切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