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羅晴猛地從睡眠中驚醒。
無論是在D區還是在A區,她從沒有像這樣進入過深入睡眠,雖然是舒适的,但這無疑是可怕的行為,因為誰都無法預測危險是否會在酣睡之時來臨身邊,在睡夢中奪走性命。
無端喪失了應有的警惕性,讓羅晴心情有些糟,更糟的是她昨天還把刀給扔到了地上,這樣即便出了事她也不可能第一時間進行有效反擊。
深刻的自我反省了一會兒,羅晴揉了把臉,準備起來。
江翎睡的比她還沉,直到現在也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兩人身上都已經傷痕累累,血色在彼此肢體摩擦時被暈染開,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了淡淡的猩紅,羅晴撐着胳膊坐起來,頗為滿意的打量着自己在留下的傑作,雖然她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那是一場無關身份和能力的最原始的激烈交鋒,不存在真正的勝利者,兩人都抱着不惜兩敗俱傷的覺悟在彼此身上刻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承受彼此給予的痛楚,得到的是一種扭曲的暢快感。
或許是跟變.态厮混在一起,自己也被傳染了。羅晴低頭看了一眼胸口上隐約能看出是個‘翎’字的醜陋疤痕上的幾道皮肉外翻的抓痕,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下床,床下散落着的碎布,稀稀落落的混在一起,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衣服。
羅晴踩過碎布,輕車熟路的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箱子。
裏面幾套換洗的衣服還在,不過除了這個,羅晴還發現了一套新的女裝,款式看上去也很有品味,哪怕在C區也不常見。
應該是趙烈偷偷藏起來,準備給舒然的驚喜吧,然而最後這個驚喜也只能永遠的被鎖在這不見天日的箱子裏了。
羅晴沒有碰那套女裝,只拿了旁邊的兩套趙烈的舊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動靜搞得有點大,她一擡起頭,見床上的江翎已經醒了過來,正坐在床上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
羅晴沒說什麽,站起身将其中一套衣服扔到她身上,然後一腳将拖出來的箱子踢回了床底,自顧自的穿衣服。
然而趙烈長得人高馬大,再加上羅晴的骨架本來就小,一件長袖衫穿上,變成了直接蓋到大腿的睡衣。
江翎審視着正在低着頭挽袖子的羅晴,聲音沙啞的開口道“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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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晴下床的時候她就醒了,對方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看在了眼裏。
對此羅晴不打算解釋什麽,趙烈的褲子腰圍也比她大,她只能撿起地上散落的破布,系成一條綁在腰上,等她穿好衣服,擡眼卻見江翎一動沒動,眼眸一暗,開口道“穿上衣服。”說完,她臉上又露出一絲有些危險的笑容“還是說,沒盡興?”
江翎眯起眼,神色頗有些挑釁與輕蔑的意味,布滿血色傷痕的白皙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顯得她十分羸弱,卻又有種破碎的凄美。
羅晴走過去,壓着她的肩将她按回床墊上“既然你這麽想。。。”
如果說昨天是一場對等的公平較量,那麽這次就是羅晴的絕對壓制,江翎被她用來當做腰帶的布條綁着手,硬是按着她折騰了三個多小時。
最初的怒罵漸漸變成了破碎的音節,到最後她只能死死咬着牙關不發出聲音,在毫無憐惜的瘋狂索取中捍衛最後一點尊嚴。
事後,羅晴随手撿了一塊地上的碎布慢吞吞的擦拭自己濕淋淋的手指,回過頭看向那個疲憊的癱軟在床,卻不忘惡狠狠怒視自己的女人,嘴角挑起一個惡劣的笑容,幽幽開口“翎姐,您好好歇着,如果還有需要,屬下随時奉陪。”
江翎氣到面目猙獰,最終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個字。
“滾!”
物資所的裏的情況出乎羅晴意料的好,倉庫裏還剩了些食物,有的被糟蹋了,但有的還勉強能吃,物資所內部有一條連通C區水庫的水管,D區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老鼠們的日常飲水也都指望着這條水管。
昨天收拾屋子的時候羅晴試了一下,因受外力被砸的有些變形的水龍頭勉強還能吐出水來,羅晴聞了聞又嘗了一口,沒什麽異味,想來是C區的水庫并沒受到屍潮的波及,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過如今C區的人已經暫時撤進B區,在這個無法飲用天然降水的時代,沒有異能者補充的水庫,想來也堅持不了多久。
羅晴蹲在水管前再次擰開水龍頭,看着從裏面吐出的細流落下,緩慢的在水盆裏聚集,在漫長的等待中,她的思緒也不禁有些飄忽。
雖然暫時不用為食水的問題擔心,但是以後。。。
回過神,羅晴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嘴角,她們這樣的人,又何必談什麽以後?将腦中的念頭一掃而空,她擡手關好水龍頭,将水盆端了回去。
兩人簡單清理了一下身體,吃了點東西。
激烈的玉望褪去後,炙熱消散,兩人之間的氛圍迅速冷卻下來。
事到如今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她們心裏都心知肚明,江翎之所以不開口,只是在為自己的自負而買單,但并不代表她不介意。
背叛終究是背叛,而能背叛她江翎,甚至還能做到這個程度的,只有羅晴一個人。
如白蟻般無孔不入的滲透,策反,從內部一點一滴崩壞蛀毀,選擇一個最有利的時機發難,打的人措手不及,這正是耐心十足的童家最善用的手段。
這次被蛀毀的不僅僅是江家,甚至A區的其他家族也被波及,童家餘孽的野心顯而易見。
在被囚.禁,等待處決的那一段時間裏,江翎也曾前前後後認真思考過自己為什麽會輸的毫無還手之力,最終她明白了,原來自己只是沒想到當年親自屠殺童家的人,反而會跟童家人攪合到一塊去罷了。
說到底,是她犯了致命的錯誤,真的信任了羅晴。
——我不會殺你。這是她們對彼此最初,也是最後的諾言。
即便兩人都曾深深背叛過對方,卻又不知悔改的對此深信不疑。
無所事事的走出物資所的門外,空氣中一如既往的彌漫着污濁的屍臭,但一連幾天下來,似乎已經習慣了,至少羅晴處理的不錯,在物資所附近看不見那些腐爛的屍體。
擡眸不經意間瞥到日落,江翎一頓,恍然間想起這樣平平無奇的景象,她好像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曾幾何時,她也曾這樣靜靜地望着夕陽緩緩沉入荒蕪的地平線,只是已經記不起來那具體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仔細回想起來,這輩子江翎似乎從沒有這麽悠閑的時刻。
不用提防不懷好意的陰謀,也不用處理那些煩死人的事務,同樣失去了奢華的生活與萎靡的宴會,耳邊不再有那些垃圾谄媚的吹捧,每天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着羅晴莫名其妙的忙碌。
但漸漸地,心似乎平靜了下來。
江翎回過神,覺得有些無聊,轉身進入物資所,找到對着一堆爛家具敲敲打打的羅晴。
她走到羅晴後面看了一會兒,出聲問道“你在做什麽?”
這些日子以來,江翎一直都是漠然旁觀的态度,從未問過羅晴到底在做什麽,兩人的關系一直不冷不熱,甚至連交流都甚少,但或許是這樣的日子實在無聊,江翎也難免有了一些找點事做的想法。
羅晴擡頭瞥了她一眼,說“看看能不能用廢料做點能用的家具。”
江翎看着她面前的那堆破爛,臉上不禁露出嫌棄的表情“就這?”
雖然這麽說,可她卻還是蹲了下來,低頭拿起疑似羅晴做出來的不明所以的半成品擺弄來擺弄去,最後還是沒搞明白“這是什麽玩意兒?”
“這樣,用這個拼起來。”羅晴拿起手邊的另一塊,對上江翎手裏那塊的卡槽“然後敲進去。”
江翎按照她的話用別的木頭敲了進去,手震的發麻,結果木頭咔的一聲斷了,她面無表情的睨了一眼羅晴,羅晴歪了歪頭,表示有些無辜。
江翎把手裏的爛木頭扔掉,站起身冷哼道“我看這些廢料唯一的用處也只剩下燒火了。”
羅晴挑了下眉,從兜裏拿出了一根削好的木頭,遞給她。
江翎垂眸掃了一眼,皺眉問道“這是什麽?筷子?”
“發簪。”羅晴道“舊時代的視頻資料裏見到過。”
這其貌不揚的發簪也是她從爛木頭裏搗鼓出來的玩應,羅晴的刀很鋒利,削成型很快,不過打磨光滑費了些時間。
江翎打量了幾眼,嗤了一聲“垃圾。”說完,她扭頭進了卧室。
羅晴不以為然,擡手将盤起自己的頭發将發簪插了進去,江翎口中的‘垃圾’意外的好用。
物資所斷了電,因此天一黑下來就什麽也做不了,兩人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準備睡覺,不過江翎一時半會兒卻沒什麽睡意,抱着些閑聊的念頭,她在黑暗中睜着眼睛,開口問道“你對舊時代了解多少?”
本來快要入睡的羅晴睜開眼睛,說“沒有多少。”
“那就說你知道的。”
羅晴一頓,動了動嘴角卻是一陣啞然,舊時代保留下來的視頻她看過不少,只是真要說出口,她卻好像什麽都說不出來。
那樣的時代,即便看過再多的視頻資料,羅晴也想象不出到究竟是什麽樣的。
過了許久,她才輕聲開口說“那個時代。。大概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屬于自己的歸宿吧。”
江翎沒有說話,似乎羅晴太久沒回應,已經睡了過去,羅晴也沒有再叫她,腦子裏卻忽然有了一個幻想。
幻想,如果她和江翎生在舊時代,她們會活成什麽樣子?
江翎或許會成為萬衆矚目的明星,而她,最多只能成為一個平庸無聞的普通人。
想着想着,羅晴不由得苦笑起來。
好像,無論活成了哪種模樣,都遠會比現在更好。
昨夜的思緒泛濫,羅晴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她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
羅晴對自己愈發松懈的警覺感到懊惱,擡手一模,卻發現昨晚自己随手放在頭邊的發簪消失了。
爬起來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心情沒由來的變差了許多,她走出卧室,看見江翎正蹲在那一堆爛木頭前不知道在擺弄什麽,而羅晴第一眼注意到的,卻是那根失蹤的發簪插在了江翎的頭上。
江翎察覺到她的目光,扭過臉頗為嚣張的與她對視,仿佛在問:怎麽?有什麽意見?
羅晴讀懂了她眼中的意思後收回了目光,一言不發的離開去洗漱。
看來應該是沒什麽意見了。
回來的時候,羅晴順路拿了點吃的,回到外室裏,卻見江翎還蹲在那,她走過去,遞給她吃的,随口問了一句“你在做什麽?”
江翎手裏接過她手裏的食物,感到莫名的瞥她一眼“不是你說要做家具?”
那神情似乎還有些不耐煩,仿佛在說:你這是在問什麽廢話?
羅晴一怔,忍不住抿起嘴角笑了起來。
“等吃完東西,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