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沿着甬路前行，突然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從花叢中鑽了出來，一頭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腿。
“桓大人，你好久都沒來看過我了。五叔也不來。”
“是小阿熙呀，你怎麽不好好讀書，跑到這裏來做什麽？”桓儀彎腰，将孩子抱了起來，“又重了。”
宮中求情
阿熙是太子的長子，大名晉攸，生.母只是一名低等侍妾，生下阿熙沒多久就殁了，阿熙就養在了太子妃宮中。
太子妃成親多年不曾有孕，但一直心心念念要生出嫡子來，一直吃藥調理，到處求神拜佛。
阿熙雖養在了她宮中，但并沒有記在她名下。
太子妃對阿熙也是忽冷忽熱。
有時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懷不了身孕了，灰心喪氣時，就對阿熙親熱一陣子，有時又覺得有些希望，就又對阿熙撒手不管。
養得阿熙小小年紀，心思卻是陰郁深沉。不過阿熙一向喜歡自己的五叔晉延泰，對桓儀也很親近，只有在他們二人面前，才有些小孩子的活潑。
“桓大人，老師教的我都會了，不信我給你背。”阿熙板起一張小.臉，背着手，小大人似的：“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
“喲，阿熙《大學》都會背了？”
“當然，我不光會背，還會釋義呢。”阿熙一臉驕傲地說道，“我很乖的，桓大人帶我出去玩兒好不好？”
書院的事兒還沒有解決，桓儀确實是沒工夫，可看着孩子一臉渴望的樣子，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孩子何等聰明，小小年紀就會察言觀色，立馬小.臉就垮了下來。
“桓大人是不是也不喜歡我了？聽宮人說，母妃快要有小弟弟了，等有了小弟弟，母妃就不要我了。”他越說聲音說低，最後，幾乎是耳語一般。神情落寞。
桓儀聽說太子妃前一陣子在外邊兒尋了一個神醫，據說那神醫對這方面很是擅長。神醫說只要好好調理，過不了多久準能有喜信。
大概是太子妃又不管阿熙了。
孩子是真可憐，太子妃要是一直不管他，也許他也就死心了，但這樣有一陣沒一陣，忽冷忽熱的，哪個孩子受得了呀。
桓儀将抱在懷裏的孩子颠了颠，笑道：“阿熙這麽乖，誰會不喜歡呢？只是這幾天我有事情要忙，等過兩天好不好？過兩天你五叔就回來了，到時我們兩人一塊兒帶你去玩，好不好？”
“真的？”小孩子高興得兩眼放光。
“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好，桓大人，那你一定不能忘了喲，咱們拉鈎！”
***
出了東宮，桓儀直奔南書房，求見皇帝。
皇帝對桓儀的心情很是複雜。桓儀是崇國公府嫡長孫，是五皇子的伴讀，小時候常在宮中出入，他人生的俊俏，又聰慧，很得他的歡心。等稍大一些，桓儀和老五一起跟着太子，皇帝也很滿意，欣慰太子得了一個好的臂膀，以後必是良臣。
後來，太子出事時，桓儀一心只幫着太子，皇帝又覺得桓儀對他這個君王不夠忠心，不是純臣，再加上他父親突然說他不是自己的親兒子，還告他不孝。這樣一來，不忠上又加了個不孝，皇帝一怒，将他罷了官。
再後來，皇帝查出太子極有可能是被陷害的，再加上太子求情，就又給了他一個小官當。
總之，皇帝不太想見桓儀。
他擱下手中的筆，問禦前總管王從高：“可知他來是何事？”
王從高将大致情形禀了，皇帝心裏倒是有些痛快，桓儀跟太子也有産生嫌隙的時候。
“既是事關這麽多舉子，宣他進來吧。”
桓儀進殿，依禮參拜後，呈上了一個折子，請求徹查書院之事。
皇帝漫不經心地看了，說：“不是有大理寺在查嗎？”
“啓禀聖上，大理寺卿韋大人與刑部郭大人是姻親，此事理應回避。”
“不是國子監錢榮舉發的嗎？與郭衛孝有何牽扯？”
“請聖上明鑒，那錢榮也是郭大人的親戚。”
“大膽！朝廷每個案子都似你這般牽來扯去，案子都沒法審了！”
皇帝将桓儀呈上的折子扔到了地上：“出去！”
桓儀退出了，卻沒有走，跪在了殿外階下，朗聲道：“聖上，事關多名舉子的命運，對朝廷培育有用之才更是至關重要，望聖上三思。”
說完不再多話，只直直地跪在階前。
一刻鐘，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紛紛揚揚的雪花灑落在他烏黑的墨發上。
桓儀依然直直地跪在階前，身姿挺拔。
正在這時，四皇子抄着手慢慢悠悠地過來了。
“呦，這不是桓大公子麽？怎麽，我那好太子哥哥不要你了？”四皇子站在桓儀跟前，幸災樂禍地看好戲。
“哎呀，我這人吶，一向就是心軟，看不得別人受罪。這樣吧，不如你跟我回府，給我做個書童怎樣？我保證不會虧待你。”
桓儀依然直直地跪着，目視前方，似乎根本就沒看見他這個人。
四皇子覺得沒趣，哼了一聲，拂袖進了屋。
“父皇。”四皇子是聽說了桓儀的事情，特意過來上眼藥的，他眼珠一轉說道：“兒臣聽說桓儀也在那個書院教書，出的文集裏邊兒還有他的文章，他這麽急着給那些舉子求情，肯定是心虛了，父皇何不将他抓起來，好好審審。”
皇帝本來就準備徹查此事的。一是事關這麽多舉子，謀反的大罪可不是好玩兒的。二是碧梧書院，皇帝年輕的時候，這個書院還算有點名氣，他曾微服去過一次，見過老院長。
聽四皇子說話不着調，皇帝沉下臉來：“你不是在戶部跟着歷練嗎？跑過來做什麽？”
四皇子被皇帝訓斥，哪裏敢說自己是特意來看桓儀熱鬧的，他支支吾吾地，扭頭看到外邊飄着的雪花，趕緊說：“父皇，兒臣這不是見天氣……天氣不好，下了雪。所以過您這兒來看看，看看您有沒有加衣裳，冷不冷。”
皇帝看着扭扭捏捏，一派小家子氣的四兒子，雖說對他沒有抱過什麽期望，心中還是不悅。
斥道：“如今看過了，還不快走？”
“是，父皇，兒臣告退。”
四皇子走後，皇帝宣了桓儀進來。
“你既如此堅持，朕也不想做那等不聽臣子勸谏的昏君。如此，就叫都察院跟大理寺一同審理此案。”
“臣謝皇上，臣替衆舉子謝過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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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儀出了宮門，太陽已經烏沉沉快要下山。
青遠已經辦完了事，守在馬車旁等着。見桓儀出來，忙迎上前，拿了一件披風幫主子披上。
“大理寺那邊兒都已經辦妥了。林姑娘帶的那些被褥，衣物，還有吃食什麽的都送進去了。因為今日是第一天，鄭大人說，還不允許家人探監。”
“嗯。”桓儀點頭，上了馬車，“去大理寺。”
青遠勸道：“爺，天色不早啦，又下着雪，您在宮裏這麽久，連飯都沒顧上吃吧？不如還是先回家吃些東西，歇息一晚，明兒再去牢裏。”
“不打緊，還是先去牢裏看一眼。對了，你再去狀元閣定幾樣家常飯菜。一會兒我帶到大梧村。”
“啊？爺，這麽晚了，您還要去書院？”青遠心疼自家主子，還要再勸，被桓儀撇了一眼，無奈縮了頭，閉了嘴。
“是，爺。小的這就去訂。”
桓儀匆匆去大理寺牢中看了林舉人等人一眼，見衆人住的牢房還算幹淨，也并沒有受刑，隔間裏還攏了火盆，這才放心地出來，乘車去往大梧村。
趕到大吳村的時候，天色已經将近亥時了。村人大多已經睡了，村裏只零星亮着幾點燈光。
林若陽正坐在燈前，拿着那本書院出的文集仔仔細細，一個字一個字地研究着。案子的具體情形她打探不到，只知道是因為這本文集出的事。
雖然桓儀說不妨事，但牽扯到文字上的東西，讓她想起了歷史上好幾次文字獄的慘烈狀況，心中不免擔憂之極。
正沒個頭緒，看門兒的李老伯進來說是桓儀來了。
“啊？換先生來了？這麽晚了。”林若陽站起身來，不會是牢裏出什麽事了吧？她不禁更加擔憂起來了。
“快請進來。”
林若陽邊說邊掀簾子出去，親自去接。
“桓先生，是不是……”
“沒事，沒事，一切都好。皇上已經下令都察院和大理寺一同審理。你放心吧。”
桓儀看林若陽急得臉色都發白了，一陣心疼。
“我聽說，今兒書院的一些夫子還有學生家長來尋過你，可有事兒？”
“沒事兒，就是來打聽一下情況，問書院什麽時候能重開。”林若陽将桓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