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神族
瞿時念剛回完消息，屏幕自動變亮，他眼尾一挑，不過朝窗外眺了眼，整顆心頓時往下驟沉。
不久前分明還是碧空萬裏。
可當下，整個天幕一片黑沉，妖風撕咬土地，詭異的雲遍布上空，像是在盛迎一場風暴的前兆。
忽然。
一道陰影投了下來。
瞿時念側回臉，對上陸岐琛在黯淡光線下的英朗臉龐，手上牽着崽崽，目光卻分神地凝視向窗外，渾身充斥着一股悶沉鋒利的氣場。
瞿時念不覺一怔。
豆沙包捧着小臉蛋，趴在窗邊張望，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奇模樣，不知兩個爸爸都隐約湧起了不安。
這時。
一陣兇煞的狂風過境，扇動整條街道門面的旗幟，嘩啦作響。
樓下美食街客流量大，巷道卻窄小陡峭，游客們慌亂向四面八方躲避藏身，有位賣糍粑的老人慢吞吞推着流動餐車，重心不穩地摔倒在地。
因身處垃圾處理的角落，逃竄中的人們沒誰注意，更無人攙扶老人家。
瞿時念剛凝起眉心，肩側被一只大手壓住，低沉而有力的嗓音蔓延開來：“我下樓一趟，照顧好崽崽。”
那嗓音莫名傳遞來讓人安寧的力量。
瞿時念：“……注意安全。”
陸岐琛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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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玻璃門，額發被迎面的風掀往後，他腳步稍快地走往垃圾區，攙扶老人至側門休息。
可在無人窺見的角落，老人家頃刻間化作了縷飄散在風中的塵埃。
——障眼法。
陸岐琛嗤笑：“挺會辦事。”
他藏身于亂市之中，眸色悄然現出微茫的赤紅，感知到強烈的同類氣息飄忽不定，也隐約能夠斷定位置。
陸岐琛微仰下巴，自帶久居上位的強者威嚴，擡起食中二指，懸空停在高挺鼻翼前，輕輕一揮。
他薄唇輕啓：“滾出來。”
轟——
迎面的飓風裹着沙塵，更是強悍，猶如要将人類的血液也抽幹了。
巷道盡頭深處。
一名卷發青年現出身影，他身穿理工男标配的藍色格子襯衫，坐在馬紮板凳上，伸了個懶腰，緩緩起身。
然而。
他以人類身軀，頂着一對羊角形的惡魔犄角，非但不搞破壞，還将天地間的亂象吸入，周遭的混亂逐漸消失了。
卷毛青年迎面走來，一米八幾的個子壓迫感十足，然而那臉被巨大的黑框眼鏡遮擋過半，有種很呆又很缺失腦幹的美感。
就在這時。
他跟陸岐琛的視線徹底對上：“……”
卷毛的氣場霎時間滅了過半，猶如惡犬見到了主人，瞬間化身慫唧唧的薩摩耶。
啊！
陛下的眼神從來都是這麽霸氣，不愧是他們的衆魔之王。
用人界常聽到的一句家喻戶曉的話怎麽說來着：你、是、我、的、神！
呸。
神有什麽了不起的，應該改成“你是我的魔”！
默劇表演都沒這麽精彩。
頂着魔氣沖天的殺傷力，卷毛的臉頰忽然流下兩行滾燙淚水，當場失聲痛哭，幾乎要淋濕了在人界砍價買來的洞洞鞋。
更離奇的是，走近後的卷毛哥突然單膝跪下，撲通巨響！
陸岐琛：“……”
世界萬物，趨于平靜。
整條蕭瑟的街道空無一人，卷毛在淩亂的現場單膝蹲下，沖天的惡魔之氣制止了混亂的天象：“魔域第四領域領主——”
“恭迎路易斯陛下。”
路易斯。
如此久違的名字啊。
陸岐琛居高臨下審視着昔日臣子，嗓音冷冽至極，帶着一絲嘲弄的意味：“你倒是認出了本王。”
魔域是身處這世間懸浮且神秘的島嶼，領地範圍之廣無人可想，由魔王掌權的中心城，以及四大領域組成。
四大領域各由傑出的戰魔勝任管轄之位，屬于魔王之外權力至上的存在。
眼前的卷毛乃曾經忠誠于他的魔域領主之一，本是羊頭人身，人形是肌肉異禀的黑皮大猛男。
可當下。
陸岐琛很想不嫌棄他的下屬，可哪有這麽寒酸的領域之主，穿的程序員标配制服，就像沖鋒衣之于外賣小哥，西裝之于房屋中介。
陸岐琛：“跟了本王多久？”
卷毛尴尬望向別處：“臣，不敢說。”
陸岐琛：“說。”
卷毛豁出去了：“沒多久，怕耽誤您和人類王妃親熱，但沒想到陛下竟是個性冷淡！”
陸岐琛：“……”
真有夠艹的。
本來藏崽崽的小尾巴就煩了，現在還來個昔日下屬算怎麽回事？
陸岐琛一抵眉心，語氣中夾雜着不耐煩：“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卷毛：“陛下別趕臣回魔域！”
“現在是混世大戰後的第三百年，天神族消失的那位締世神也将有可能出現，說不定小殿下長出尾巴也是那群家夥的詭計——”
陸岐琛緊蹙起眉。
他不想關心死對頭怎麽樣。
現在的關鍵在于，只要不讓小尾巴的事情暴露，老婆也就不會知道他是魔！
“你自己先看着辦。”
陸岐琛擡起手腕，手表滑落一截，瞄了眼時間道：“回去太晚會被我愛人懷疑。”
第四領主：“…………”
沒被陛下趕回魔域竟然是這個原因，幾年不見的陛下竟成了戀、愛、腦？！
另一邊。
不少游客躲進啃得雞的店鋪裏，眼見狂風不再，聊起八卦牢騷：“快看樓下，驅魔師都出動巡查了，該不會真來了喪心病狂的魔族吧！”
“不是吧，三百年前的混世大戰後，那群魔族不都老實了嗎？”
“那位主神可是為了天下蒼生才會隕落的神，下落不明，神力也已經嚴重受損了啊——”
萬物回歸寧靜。
不久前的一切仿佛是場惡作劇，聽着唱戲似的談天，瞿時念打量豆沙包，見那孩子聽得起勁：“崽崽對這些很好奇？”
豆沙包認真地捧着小臉蛋：“嗯嗯，爸爸平時都不會跟我說這些的！”
為什麽？
瞿時念甚至沒來得及問出聲，只看了眼時間，倏地攥緊手機，原來伴侶外出這麽久了，會不會發生意外？
可就在這時。
“咚咚咚——”
瞿時念朝腳步聲方向循去。
從樓梯拐角處闖入了高大的身影，輪廓熟悉，五官英挺，是氣定神閑的陸岐琛。
對視而來時，那家夥不經意地挑了挑眉，渾身充斥着不可言說的蘇感。
瞿時念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畫面。
豆沙包驚喜撲上去，險些摔下樓梯：“琛琛爸爸終于回來了，哇啊——”
兩個手忙腳亂地護住了笨蛋崽崽。
指尖肌膚意外觸碰。
視線相撞。
可陸岐琛頓然別開了臉，佯裝淡定，似有多餘地一刮崽崽的小下巴：“崽崽小心點。”
瞿時念眸光微頓。
作為演員的本能嗅到了微妙氣息：“遇到奇怪的家夥了嗎？”
陸岐琛指尖微蜷：“奇怪的家夥？”
他垂下眼，好似在照顧崽崽，曲起手指蹭了下耳根：“那個老人家？非拉着要送我一車的糍粑。”
豆沙包慌張擺手：“可不能占老奶奶的便宜！”
陸岐琛的笑容尤為贊成。
瞿時念松了口氣。
看來是聽那些人胡言亂語才想多了。
“嗡嗡——”
口袋裏的手機傳出振動，瞿時念的指尖在屏幕上頓了半晌，稍微回神。
陸岐琛的神情驟沉：“怎麽了？”
瞿時念捧着手機回信息，“醫院系統發來的通知，說是治療艙已經修好了，現在就能馬上安排治療。”
陸岐琛神情先是驚喜，再俯下臉，伸手撥開幼崽微亂的額發，溫柔得不成樣子：“該回去陪爸爸治療了。”
豆沙包也仰臉歡呼：“回去啦回去啦，爸爸緊張嗎？”
瞿時念不覺浮上暖意，搖了搖頭後笑道：“不緊張。”
可不知為何。
他摸着滑溜溜的手機後殼，掌心冒出薄汗，好似對接下來的治療有着不好的預感。
半個小時後。
頂樓的特殊檢測艙，進行了數個小時的運作狀态，計時器在悄無聲息地臨近完成時間點。
不知來意的風裹着稀少的沙塵，落于謝爾醫院的高層窗戶，所有的檢測系統在這一刻結束運作。
“嘩——”
巨大的檢測艙門打開了。
瞿時念被傳送出來，冷清長相仿若裹着霧氣，顯得蒼白卻又聖潔，仿佛不是人間的所有物。
經歷了全自動的檢測艙體檢，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被特殊激光掃描，他輕緩地睜開眼，沉重的腦袋如入了鉛。
心裏總有一股不妙的預感。
醫生朝他走來，臉色沉如不久前的陰天：“瞿先生。”
瞿時念睨向玻璃窗，注視于以人族眼睛絕不會察覺到的沙粒，等了良久，擡眸望去：“怎麽？”
“您的體檢報告單出來了。”
醫生捧着醫用平板的手指，顫抖不已，就連嗓音也在發抖，“瞿先生您……并不是普通人類。”
瞿時念瞳孔微張，望向那份檢測報告，看到他的種族一欄竟顯示着三個字——
天神族。
作者有話說：
【程序員标配制服，就像沖鋒衣之于外賣小哥，西裝之于房屋中介】（→這句話在網上看到過，出自網絡，嚴謹.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