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崽崽大變身

因那聲突如其來的廣播, 陰森古堡如死物瞬間蘇醒。

“怎、怎麽會有魔族啊?!”

“我是來賺錢不是來送命的啊,節目組能不能做個人!”

“死節目組滾出來!”

頭頂上的腳步聲如驟雨密集,空氣中流淌慌亂, 從樓頂湧下的聲音将雙耳灌得滿當。

而陸岐琛立在原地,虛明的光掠過他的右肩,直直落向瞿時念的眼睫, 好似沾染了一汪蜂蜜。

那張熟悉的臉龐本該總是溫熱的。

可當下卻隐約藏着淡漠。

“不怕了。”

瞿時念倏地上前擁他入懷,“有我和崽崽在呢。”

陸岐琛瞳孔驟縮。

他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不明被安慰的原因,而手腕倏然被牢牢禁锢住, 緊接着,竟是被那股頗大的力度牽着他往樓上。

豆沙包邁腿小跑快步跟在身後:“可以和爸爸錄節目咯!”

陸岐琛腳步踉跄幾下:“等等。”

樓上各路嘉賓露出驚喜的神情,紛紛向娛樂圈中頂流地位的影帝大前輩鞠躬、問好。

瞿時念露出公式般的職業微笑:“剛才是游戲系統在測試,不用擔心,我會陪大家好好錄完整期綜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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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尖叫。

唯獨兩個領主瞳孔地震,兩張嘴都能塞下幾個雞蛋, 投來的目光像是在說:“陛下您到底是不是1,居然還掙脫不了那股手勁兒?!”

陸岐琛:“……”

懂不懂什麽叫維護家庭和睦?

緊接着, 他又被強行牽往走廊盡頭的空房間, 身後咚地一聲,後背撞到門背雕刻的紋路,他被毫無防備地壁咚了。

有點震驚。

更震驚的是愛人給他揩去額發下的薄汗,又輕聲地問道:“剛才被吓到了?”

陸岐琛不覺頓住呼吸:“嗯。”

他确實被吓到了。

但與廣播無關,真正可怕的是老婆和崽崽出現在眼前,差點讓他以為身份徹底暴露了。

餘光裏。

崽崽瞅哪兒都新鮮, 撲騰小短腿鑽進衣櫃, 不知在搞什麽玩意兒。

而當下只有他倆的呼吸交織着。

陸岐琛動彈不得, 對上滿目擔心的目光,身體被緊緊抱住,他神經都收緊了,生怕瞿時念懷疑什麽,忙不疊問道:“剛才的廣播……”

瞿時念的下半張臉悶在他肩側:“提前錄好的廣播聲而已。”

“?”

陸岐琛仰臉看天花板,低聲吐槽了句,“怎麽還會錄那種缺德玩意。”

瞿時念微怔:“什麽?”

這時。

陸岐琛的後背抵着未關緊的門,外邊兩撥聲音漏進來,一撥陷在廣播帶來的恐懼中,另一波說着跟影帝前輩錄節目實在是死而無憾。

然而魔和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

這檔綜藝怕是變了質,背後多半是天神族在搗鬼,一群嘉賓被當做小白鼠不自知,而眼前的伴侶,極有會可能被那些虛僞的神找上麻煩。

全因這個人類是他衆魔之王的伴侶。

陸岐琛來不及解釋,只低聲哄道:“這檔綜藝好像不太對勁,咱們先帶崽崽回家。”

回到家就別出來了。

那兩個領主還不夠一雪前恥的?

可瞿時念微微凝眉:“是因為剛才的廣播嗎?”

“應該也有別的。”

“比如?”

陸岐琛嘶了聲:“聽我的話好不好。”

瞿時念:“……”

氛圍好像有點不對勁。

他倆對視之中,藏着千絲萬縷的遲疑,仿佛下一秒就會因道出的話,産生長達六年恩愛婚姻裏空前絕後的吵架。

“嘭——”

然而這時!

細木鑲嵌工藝的中世紀衣櫃,白鴿形态的把手崩裂,兩側的門忽然被撞飛,豆沙包頓然迎面撲倒在地!

兩個爸爸先是傻了眼:“?!”

緊接着渾身裝上彈簧似的奔向櫃子!

“崽崽怎麽回事?”

“倒黴孩子怎麽到處亂鑽!”

“……”

完全沒受傷的豆沙包呆呆的:“唔?”

他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爸爸他們的反應也太大了哇,不知道的還以為豆沙包是破壞大王呢,上回在俱樂部都沒這麽緊張他這個乖乖崽的傷勢!

陸岐琛抱起豆沙包回床上:“手不會摔骨折了吧!”

瞿時念滿臉焦急,掏出手機往門外走:“我去聯系節目組提供藥箱!”

看着兩個爸爸互相避開,豆沙包奇怪地撓撓小額頭:“沒有那麽嚴重哇,豆沙包只要爸爸的親親就能好的。”

可奶爸二人組像是得了失憶症,各司其職,哄起這個嬌氣愛鬧騰的崽崽,把剛才互相的猜忌強行壓下!

不可能!

我怎麽能懷疑我那弱小的人類伴侶!

豆沙包也不知爸爸們在瞎忙點什麽,又是要檢查手手,用嘴呼呼比空調還起勁,又是讓AI機器人送來醫藥箱,亂七八糟的藥都要往掌心上噴。

“爸爸你們怎麽啦?”

豆沙包抽出小手,語氣擔心地問,“怎麽都不聽豆沙包說話哇!”

兩個爸爸:“……”

連崽崽都覺得他倆不對勁。

看來這種時刻很有必要回避一下。

廣播聲再度響起,提醒了本次游戲的NPC“管家”請就位,全部玩家請勿移動,仔細聽游戲玩法。

瞿時念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先忙工作。”

陸岐琛:“好。”

他被迫留在原地,想跑也不知該往哪裏去,這鬼地方看就不正常,該怎麽說服伴侶和崽崽中途跳車別錄這節目啊?

剛才有多混亂,當下就有多靜谧。

空氣中漂浮的塵埃也礙眼,好似被無處不在的眼睛監視着,倒是崽崽興奮得很。

“念念爸爸說了。”

豆沙包玩起手指,天真無邪地說,“崽崽和琛琛爸爸不用錄制節目,在這個房間裏等他錄完節目,就可以一起回家了哇。”

陸岐琛捏了捏眉心:“崽崽還聽到了什麽?”

豆沙包:“沒有哦。”

“那家裏有沒有來了奇怪的家夥。”

“唔?怎麽才算奇怪的家夥?”

這孩子從來都最怕那些黑皮猛男,靈光一現,“之前的猛男團叔叔們算不算哇?”

陸岐琛:“……”

他就說有什麽不對勁的。

在那一瞬間,這些天來發生的種種,兩個領主就跟被挖坑往下跳似的,可不都是精英猛男團來家之後發生的事。

如果那些家夥是天神族派來,只有他的伴侶這麽單純的人類才會陷入這種洗腦騙局!

陸岐琛頭疼地坐往床沿,敞着長腿,正思忖着該怎麽處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忽然。

從天花板掉下來一張雷射長方形卡片,密密麻麻像是任務的字樣,勾起了豆沙包的興趣:“這個好像是游戲派發的小卡片哦,為什麽我們也能收到呢?”

陸岐琛不必多想:“領主叔叔給的。”

豆沙包喃喃道:“領主叔叔又是誰,豆沙包最近只認識了老鄉叔叔……”

沒管那孩子在自言自語。

陸岐琛接過小卡片,耳邊冒出了聲音,是第四領主嚴肅且秘密的對話:“陛下,重磅消息!”

“節目組原本的游戲劇本叫《血族聯姻》,古堡即将進入劇本模式,玩家會被随機分配角色,類似RPG扮演玩法。”

“但在剛才前臨加了《魔族降臨》的一條支線!”

陸岐琛:“?”

一種貼臉內涵不要太明顯了。

陸岐琛環視整個古堡,陰森森的氛圍充斥在空氣裏,窗外更是陰冷的氣象,風聲掠過,陳舊的玻璃窗也跟随晃動。

充斥整個古堡的廣播聲應時響起。

[所有玩家将由AI機器人下發身份卡牌,大家能想到的種族身份應有盡有,請各位嘉賓玩家在房間悉心等候,領取您的身份和禮服。]

[讓我們共同迎接吸血鬼氏族伊麗莎白公主的婚禮盛宴。]

[現在錄制開始!]

陸岐琛冷然垂眸,緩緩念出那個熟悉的名字:“……伊麗莎白?”

與此同時。

古堡建築的頂鐘閣樓。

燈火通明,白鴿聚集,從頭頂投來的斑駁光亮籠罩着瞿時念,以及他眼前的紙質劇本。

他孑然獨身,立在精致的古典桌前,肩側落來一只白鴿,襯得他如同雕塑般聖潔。

節目組導演顫抖的聲音從聽筒傳來:“瞿老師,為了您的安全着想,還是不要參加這檔節目吧,我們願意支付雙倍違約金。”

身價斐然的影帝要是在錄制節目時出現閃失,節目組還沒吃上牢飯,就能被影帝的粉絲沖爆了。

而之所以會杞人憂天,無非是在抵達綜中綜錄制場地前半小時,節目組接到天神族駐人界大使館的通知:在三十位嘉賓中混進了可疑人員。

要不說節目組怎麽跑路得比兔子還快!

節目組是真的急了:“瞿老師您能聽到嗎?!”

“能聽到。”

瞿時念只淡笑說着,“別擔心,我會完成錄制,這是我簽了合同的工作。”

節目方再怎麽執拗也沒有用處。

瞿時念撐着下巴,聽着清脆的壁爐聲,放任白鴿飛離古堡,盤旋上空,監視那兩個可疑的家夥。

以老鄉的名義欺騙了他愛人的魔。

而他徑直走向更衣室,展列着一套嶄新且昂貴的古堡管家式西服,他逐一掠過,接着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衣紐扣,露出半裸的身子,薄肌和人魚線都稱得上是絕美。

而窗外那只巨大的青銅鷹隼——“聖鷹”。

待到聖鷹蘇醒的那一刻,将會是伴侶看清兩個欺騙他已久的虛僞者真面目之時。

兩個小時後。

所有嘉賓扮演起節目組安排的角色身份。

從旋轉樓梯往下,在巨大城堡的一層裏外進行對戲,懸浮攝像頭取代人類工作,讓節目組能遠程操縱錄制拍攝。

外邊上演的是一群參加婚禮的貴族各族現場飙戲。

而靠近閣樓的角落房間。

AI機器人在門外響起滋滋聲:“這是家屬套裝哦,還有角色卡牌,節目組的摳圖技術高超,歡迎陸先生帶着小朋友下樓玩兒,不會讓你們登上電視節目的~”

“嘭——”

陸岐琛甩門把AI機器人擋在室外。

他面無表情地踱回來,手上是兩套禮服,朝床上一扔,角色卡牌和套裝散落床尾,覆蓋住了那些古老的書籍。

只露出了一張泛舊的照片。

這些都是陸岐琛從這間古堡裏搜刮出來的。

豆沙包盤腿在床上,把那張舊照片翻了出來:“這個姐姐好眼熟哦,崽崽是不是和爸爸在哪裏見過她哇?”

陸岐琛冷不丁道:“老鄉叔叔的美羊羊小姐姐。”

豆沙包頓時變成了大小眼:“唔?!”

陸岐琛擡手抵在唇前。

這座古堡的主人叫伊麗莎白公主,在她身側站着個眼熟的少女,正是金雞岩上的那個預言能力者。

三百年前。

陸岐琛在父王和母妃的陪伴下,曾與某位擁有強大預言能力的非天神族見過面,應當就是這位伊麗莎白公主,先前聽到魔姨的話也證實了這一事實。

而那一晚。

他,路易斯,不過六歲,徹底覺醒了血液裏流淌的滅世力量,一夜之間發生了身體上的巨變。

犄角。

惡魔尾巴。

一雙漆黑羽翼。

還差點伊麗莎白公主的家中惹出了禍端。

“……”

陸岐琛當下跟崽崽大眼瞪小眼,微眯起眼,“崽崽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的地方。”

豆沙包縮了縮脖子:“不知道哦。”

陸岐琛沉默不語。

他的手掌不自然搭在小尾巴附近,臉色頓變,那手感還真的不太對勁,如同劇烈燃燒中的小火球,小尾巴搖晃得比以往厲害——

發動機都沒這麽會轉!

陸岐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崽崽低頭看看。”

豆沙包迷茫照做,眸子突然比燈泡還亮,伸手拽動屁股上長出來的小尾巴,驚訝地問爸爸:“芥是什莫!”

陸岐琛無言以對:“!”

果然。

豆沙包已經能看到小尾巴了!

陸岐琛試圖冷靜,心髒卻咚咚狂跳,起身撈起蓬蓬裙似的少爺禮服,用一種掩耳盜鈴的戰術哄騙崽崽:“尾巴是藏在禮服下的道具。”

豆沙包才不信呢:“可是小尾巴就像真的一樣耶!”

“嘎吱——”

就在這時!

一大一小敏銳地捕捉到門外,像是有人要推開門,互相對視時差點就要心髒爆炸了!

豆沙包緊張地捂住小尾巴:“不能被別人發現哇!”

陸岐琛右眼一跳:“不是別人!”

只會是你的念念爸爸!

在與崽崽對視的瞬間,陸岐琛無聲告誡,這倒黴孩子無論發生什麽都要不出聲,再将這具軟乎乎的小身子輕推往裏:“就說在洗澡。”

豆沙包也順勢鑽進去:“知道啦!”

陸岐琛呼吸淩亂,反手脫掉上衣,赤着上身要去穿禮服,剛往身上一套,門同時打開了,他與來人撞上了視線。

雙雙愣住。

只見瞿時念着一身內搭馬甲的漆黑燕尾服,鼻梁上架着金絲鏡框,少見的微卷發型搭配這一身,仿佛是從畫中走出的中世紀貴族。

而那斯文美豔的臉龐染上詫異:“崽崽呢?”

陸岐琛喉結滾動:“在換衣服。”

那具身材本就倒三角、八塊腹肌應有盡有,束腰外衣更突出優越身材,燙金禮服凸顯寬肩輪廓,漆黑長褲裹住一雙筆直長腿。

本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更何況是金裝玉裹在身。

奇妙的氛圍攀升。

先前關于錄制節目的怡情小吵好似并不存在。

瞿時念反手關門後,門外的喧鬧被隔絕在外,他不合時宜地胸口亂撞:“穿這身很合适。”

陸岐琛舔了舔唇:“寶貝也是。”

瞿時念紅着耳根別開臉。

他理了理衣領,好似有些口渴,目光看來輕聲問道:“現在不打算回去了是嗎?”

“嗯。”

陸岐琛後退兩步,寬闊的肩膀擋住更衣間,看似随意地倚在一旁:“在走劇本?”

瞿時念:“對,NPC身份是古堡的管家,負責敲三十間房通知所有人,在晚餐時間到中庭用餐。”

陸岐琛下意識先是不滿伴侶被劇組壓榨,而劇組又被收買,四舍五入,魔王的愛人竟然在給天神族打工,這傳出去像什麽話?

但還沒來得及用話術騙瞿時念下車。

裏邊的豆沙包好似玩起小尾巴,打着水玩兒,發出奇怪的啪嗒聲響,惹來瞿時念疑惑望去:“崽崽在裏邊玩什麽?”

豆沙包頓了頓:“很像小道具的東西哦!”

瞿時念怔然:“道具?”

節目組還配備了什麽小道具嗎?

他是來勸說伴侶和崽崽更換衣服,參與錄制游戲,稍晚一些,那兩個老鄉的謊言戳破時,自己會在身旁保護好他們倆,但沒想到一切都過于順利。

“我幫崽崽換吧。”

瞿時念時間不多,錄制的表面功夫仍需做好,往前踏出一步時,卻猝然被緊緊拽住了手腕:“……怎麽了?”

緊接着,陸岐琛學那些腦殘劇裏的霸總語氣,浮誇地念出狗血臺詞:“管家閣下,就算我把你囚禁在這裏也沒人知道。”

低沉的語氣漂浮在耳邊。

瞿時念沒反應過來:“什麽?”

陸岐琛:“我也在走劇情。”

“……”

瞿時念恍然大悟。

游戲錄制還在繼續,而玩法就是如此,錄制綜藝的玩家扮演被吸血鬼家族邀請赴宴的嘉賓,一舉一動都會影響當晚婚宴的劇情發展。

而外邊一群年輕演員在飙戲搶鏡頭,只是沒誰敢在他這位影帝扮演的管家面前加戲。

瞿時念揉了揉太陽穴,看着陸岐琛不知從哪學來的強取豪奪戲碼,他只想說有點刺激,但這種劇情是沒辦法過審的!

“我知道寶貝不想參加節目,所以陪崽崽在房間裏玩會兒就好,不用勉……”

話沒說完。

瞿時念瞳孔微縮,竟是被一股蠻橫的力量扛起,接着身上一輕,被扔往柔軟的古典床上,仰臉對上那張深邃而危險的臉後。

陸岐琛冷着臉挽袖:“請閣下別試圖激怒我。”

瞿時念呼吸一滞。

下一秒。

後腦勺被寬大的手掌捆住,五指沒入發絲,瞿時念動彈不得,灼燙的吻說來就來,全無一點點防備!

瞿時念撐大雙眼,壓下了心頭的興奮,眼看着陸岐琛退了些身子,用一雙桃花眼逼視自己:“管家閣下請不要試圖掙紮。”

“沒掙紮。”瞿時念有些無可奈何地哄道,“但能不能別演這種奇怪的劇情?”

陸岐琛軟硬并施地執着道:“我就想演。”

瞿時念:“……”

他沒了法子,深吸口氣後,瞬間代入了狗血劇裏的角色:“可閣下已經有兒子了,這很不合适。”

陸岐琛故意道:“兒子是從垃圾堆撿來的。”

瞿時念的理智快要崩盤,低聲提醒:“崽崽會聽到!”

陸岐琛繼續走亂七八糟的劇情:“閣下少跟我耳語厮磨,也別想讓我分心,您難道不知道我一介平民千裏迢迢來參加婚宴的原因?”

瞿時念耳根發燙,試圖冷靜下來:“為什麽?”

“我找醫院做了血緣檢測,”陸岐琛用那張冷臉繼續胡謅,“原來跟我兒子有血緣關系的人就是管家先生,我是為了你才來的這個鬼地方。”

“我懷疑您當初抛棄了我,還是對崽崽不管不顧的另一位爸爸!”

瞿時念無話可說了。

天啊。

怎麽能一本正經說出這麽狗血的臺詞?

瞿時念受不了了,一個虛晃的動作順着胳膊下的空隙鑽出去,靈活得像游走的魚:“就算節目組不會放出去,也別說這麽離譜的話了。”

陸岐琛一把攬住那腰身:“難道我演技就這麽差?”

瞿時念朝側偏去:“太差了!”

陸岐琛:“?”

結婚六年。

頭一回聽到這麽冷血無情的話!

陸岐琛壓着不樂意,在瞿時念即将推開浴室簾子時,快步擋在那前邊,寬肩身軀如一堵牆:“就不能騙騙我?”

“這說明寶貝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瞿時念要哄不哄的,非要往下演也不是不行,冷靜地開口:“閣下,我尊重您兒子的隐私權,但請不要攔着我進去檢查水電衛生,這是我的工作,別害得我被扣薪水。”

陸岐琛無語:“說好的不想往下演?”

這話一出。

從浴室裏傳出了聲奶呼呼的痛叫。

陸岐琛:“?!”

瞿時念臉色頓變:“崽崽怎麽了?”

“沒怎麽。”

陸岐琛裝着一臉冷靜,身體在抵抗,嘴上禿嚕皮得厲害,“閣下別擔心,既然不願承認抛棄過我和家崽,就請您別打擾我們倆。”

瞿時念用一種幾近懷疑的目光看過來。

平靜似暴風雨的前奏。

在這一瞬間,有什麽真相要被捅破了,瞿時念輕眯着眼,擲地有聲地問:“是有什麽不能讓我看的嗎?”

陸岐琛有點頭大:“肯定是沒有。”

瞿時念:“那為什麽非要演這些亂七八糟的劇情?”

陸岐琛心虛地揶揄:“怎麽又嫌棄起演技來了。”

瞿時念:“……”

他幾乎要硬闖進去。

而陸岐琛眼看再擋着去路就又要出現家庭危機了!

“滴滴——”

門外廣播救星似的驟響!

[所有人請注意,有兩位嘉賓打亂了劇情主線,導致伊麗莎白公主被迫逃婚,古堡進入封鎖狀态!]

[請管家先生趕快安撫全員情緒!新娘跑了,新郎可不能跳樓不活了啊!]

[還有!請那兩位嘉賓不要毆打其他嘉賓!!!]

外邊“哇塞”一片,好刺激好狗血,而瞿時念不用想也知道搞事的究竟是哪兩位!

瞿時念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哪怕有着再好的性格也被煩到了。

陸岐琛定了定神,心知兩個下屬在搞事救場,瞟向眼前的瞿時念,而自己對下屬的命令也随之從廣播冒出。

[兩位嘉賓試圖挑釁管家先生,請您不要坐視不管,盡快趕來維持秩序!]

陸岐琛仗着身高優勢,幾乎搡他出門,上下其手地摸腰啃耳根子:“錢難賺家易敗,管家先生真的不去管管?我和家崽會在這裏等你回來。”

瞿時念沒了脾氣:“我馬上回來!”

嘭的一聲。

那門像是被惱羞成怒砸了一樣,陸岐琛震得腦瓜子嗡嗡的,只覺八輩子沒遭過這種罪。

他深吸口氣後,趕緊掀開簾子走入浴室,腳步卻僵在原地,臉色一片煞白。

祟氣懸浮。

幼崽正蜷縮在地板。

那小臉蛋像是發燒了,紅得厲害,一抽一抽地掉眼淚,說話也費勁得不行:“豆沙包真的是撿回來的嗎?”

“抱歉。”

衆魔之王彎下了尊貴的膝蓋,單膝跪地,顫着掌心貼向那小小的額頭上,燙灼得生疼也不會移開:“爸爸不該胡說。”

怎麽會是撿回來的呢。

從單手就能抱住的小團子,到會走路、會喊爸爸,再到如今有自己想法的寶貝崽崽。

豆沙包意識混沌,用發燙的臉頰貼向爸爸冰涼掌心,虛弱地喃喃道:“那豆沙包是不是要死掉了呢?”

陸岐琛慌而不亂起身,将崽崽抱進木桶之中,水溫冰涼,見那孩子遭罪時,如同萬箭攢心。

光線昏暗下。

陸岐琛現出赤色瞳孔,輕拍泛紅的小臉蛋,揉碎了溫柔的語氣,帶着濃重鼻音:“爸爸會保護好你。”

陸岐琛跪在石頭建造的地板,凹凸不平,硌得膝蓋發疼也毫無察覺。

他将手背探去崽崽的額前,将體溫降如冰塊,傾盡全力地護着他的心尖肉:“這是滅世力量第一次複蘇。”

“不要反抗。”

“崽崽試着用意識與它和解。”

豆沙包如置夢中,腦袋處于半清醒的狀态,他感覺到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被火烤着,體內卻流淌了股像是清泉的冷意,兩種痛覺在互相搏鬥。

外表與人類無異的幼崽,好似落入深淵,卻總能聽到遙遠處冒出爸爸的聲音,傳遞着無窮的力量,小小身體裏的每個細胞都沒有選擇放棄。

于這座古老的城堡之中。

閃電降世。

狂風暴雨撲打着窗戶。

幼崽浮在冰冷水池中,彙聚了渾濁世界的邪惡之力,毫無預兆的,腦袋上長出了尖尖的犄角,眼瞳泛着赤色,後背更是凝出了漆黑的羽翼。

那瞬間。

萬物都在向它投降、恭迎小魔王的降世!

陸岐琛終于不再絞心,脫力地跪在地上,摟住他心尖上的崽崽,垂臉邁往那軟乎乎的臉蛋:“沒事了。”

“崽崽與那股力量共存了。”

從那張俊臉悄無聲息地滑落了水珠,“果然是我路易斯的兒子。”

轟隆隆——

古堡中庭仍舊空靈,漫長走廊的兩側都是密不透風的房間。

瞿時念放緩腳步,狂風拍打緊閉門窗,整座古堡陷入了更無盡的恐懼中,空空蕩蕩,而外界盤旋着蘇醒的聖鷹躁動不安。

“先別動。”

那巨大的聖鷹乖乖聽話,而主神大人只是輕啓薄唇。

瞿時念立在空蕩的用餐區。

一片亂象,其他嘉賓全被趕走,長長的餐桌鋪上垂至地板的餐布,中央一排架在擺盤上的白色蠟燭,燃着光亮。

他的視線越至盡頭,坐着兩個神色挑釁的家夥,泛着金澤的瞳孔與那倆對視着。

數以千計的白鴿湧入古堡,順着樓梯向上飛翔,護着其他嘉賓回房候着。

“錄制結束。”

瞿時念擡起線條流暢的下颌,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室內,帶着觸不及的冷意,“祝各位今夜好眠。”

空氣靜谧。

唯獨長桌末端的那倆,懶散地起了身,腳步聲蔓延在空氣中,在他面前停下了腳步。

費揚揚擡手活動後頸,打起哈欠:“嫂子,我倆就不用回房了吧?”

瞿時念沉默不語。

不知從哪而來的狂風,席卷了城堡周遭,飛沙走石,蘇醒的鷹隼尖銳嘶吼,聖潔的守護神獸如在斥責那兩個挑釁的非人類。

可主神大人命它安分。

聖鷹只能扇動巨型羽翼,讓力量散落這片土地,天幕于是浮起一片片光斑,漸漸地亮如白宙。

空氣中流淌着明顯的神力。

兩個領主意外地撐大眼瞳,是時峙妄低聲開了口:“原來還真的是非人類啊。”

萬魔之王在人界的伴侶竟是個不知來歷的神。

兩個領主對視了眼,表面上雲淡風輕,實則惕厲地打量着眼前的瞿影帝,而後者只淡淡地開口:“你們接近他究竟有什麽目的?”

費揚揚裝傻一流:“嫂子這話說的。”

“我倆什麽時候傷害過陸哥和您家小朋友了?我和小妄不想把事情鬧大,嫂子也別太激動嘛。”

瞿時念:“是嗎。”

他的嗓音幾乎比落雪的氣候還冷。

互相僵持不下。

當那些白鴿在盤旋盯視,兩個領主互相打眼色,生怕被鴿屎滴上腦門,心知陛下在處理小殿下的事無法分神,也就按照計劃道:“如果嫂子願意的話——”

“成為我們計劃中的一員也不是不可以。”

頓了半秒。

時峙妄添油加醋:“我們之所以找上你的伴侶,是因為你們兒子身上有着很特殊的力量。”

瞿時念微怔。

他一時無法會意。

如果是因崽崽身上的神力,那麽這倆早就該猜到他是非人類,而不是前兩分鐘還在為此震驚。

那只會是其他原因。

他慣會扮戲,演技更不會像陸岐琛那般生硬突兀,而眼前這兩個魔,好似也僅當他是弱小無能的普通天神。

那種輕蔑的目光是來自魔的天性。

而慶幸的是,他從未在自己的愛人、崽崽的另一個爸爸身上,見到過這般不恭無禮的神色。

瞿時念的側臉沐在燈光下,用着冷淡又平靜的語氣道:“是什麽力量?”

兩個領主吊兒郎當地賣起了關子。

他倆嘴上叫着“嫂子”,實際上從未将瞿時念放在眼裏,若不是魔王陛下對這個無能的神有着眷戀,他們早就把瞿時念處之而後快了!

所以。

當下的他倆又蹲坐餐桌前,現出高等羊魔和獅魔的本體,吃起人類的美食,嚣張無比!

瞿時念:“……”

跟這輩子沒吃過飽飯似的。

他擡眼看了下樓上,見那些白鴿逗留門外,渾身如被螞蟻爬過,沒閑工夫候這兩個魔在這裝模作樣。

可這倆也不過吊了會兒胃口:“知道什麽是滅世力量嗎?”

瞿時念瞳仁驟縮。

一句話仿佛有着無窮的壓迫力。

費揚揚手肘搭在扶手,指尖一揮,三百年前聖戰的場景歷歷在目,兩族交戰,整個世界險些毀于一旦。

“我們的王消失了。”

他胡編亂造地說着,“以及他身上的那股能毀滅世界的力量,在三百年前成為了詛咒,降臨在今天,而我們倆也确實驗證了事實如此。”

瞿時念心跳停滞:“……滅世力量?”

那股至邪的力量。

本該在三百年前的聖戰之時,由天神徹底封印,不再讓世界陷入生靈塗炭之中。

可衆魔之王太過強大了。

哪怕那時的路易斯,不過是個少年,身披黑袍,在熾烈的火焰之巅俯瞰衆生,眼眸中流露出幾近破碎的高傲。

他也還是贏了最後的戰役。

以及。

主神神力受損。

所以記憶中斑駁了大部分的畫面。

只記得,那雙赤色的眸子過目難忘,壓抑着無人訴說的痛苦。

見他怔然不已,時峙妄冷嗤一聲:“看來是沒資格親眼所見那場戰役的弱小天神。”

瞿時念渾不在意。

他閉上眼,以壓制性的冷靜引出那倆的實話:“所以——”

“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麽?”

兩個領主知道有句話叫“一口吃不成胖子”。

他倆施舍般道:“嫂子待會兒就知道了,就是怕會吓到你。”

那倆做了個請的姿勢,手掌對向旋轉往上的樓梯,而盤旋的白鴿揮動翅膀,停靠至扶手,無一不在指引着瞿時念往樓上去。

心如擂鼓。

瞿時念斂起目光,轉身邁步上樓,身後是兩個來歷不明的魔,好比盯視着他走往無盡的深淵。

可緊接着。

瞿時念又好似停在真相之外,只要推開那道門,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輕輕閉上眼,眼睫扇動,視線穿透封閉的木門,在那瞬間,關于愛人和崽崽所處的環境浮現于他的腦海中——

犄角。

惡魔尾巴。

漆黑如墨的羽翼肆意生長。

而這些小惡魔的特征正出現在他的崽崽身上。

瞿時念驀然睜開雙眼,心髒驟空,心跳聲蔓延耳膜,振得薄唇也顫抖不已。

作者有話說:

有內鬼停止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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