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公主下令

風和日麗下。

瞿時念一身管家式燕尾服, 身軀颀長,勾勒出流暢線條,一絲不茍地系着襯衣紐扣, 看上去無比嚴肅且神聖。

陸岐琛滾了滾喉結:“我愛人确實與這位管家很相像。”

瞿時念:“……”

那雙琥珀瞳在光照下如同寶石,有着伊麗莎白也驚嘆不已的美貌。

只是她沒想到,外客直勾勾的眼神像在拉絲, 怎麽還觊觎上她宮中新來的管家了?

伊麗莎白不悅道:“閣下,您剛剛不是說很愛孩子的另一位父親嗎,還是男魔都這麽水性楊花?!”

陸岐琛:“?”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真是他老婆。

他倒是擅長裝模作樣,玩味且沉聲道:“都怪管家先生簡直和我家小崽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

瞿時念傷腦筋。

怎麽又是這個離譜的劇情?

他看了眼崽崽, 又将視線移回陸岐琛身上,仿佛在問這孩子究竟是什麽時候跟來的?

陸岐琛摟住兒子肩膀的手一捏。

下一秒。

豆沙包瞬間意會,迎面撲來,使出不知從哪學來的演技:“管家叔叔真的跟父親長得好像哦!”

在慣性下,瞿時念一下抱住了崽崽,而後托起那小屁股, 聽到小奶音湊往他耳邊道:“念念爸爸要接住戲。”

瞿時念的無奈中充斥着寵溺:“小客人想爸爸了?”

豆沙包點頭:“特別特別想。”

伊麗莎白聽到這話,滿心不是滋味, 戴着白手套的雙手交疊于胸口, 露出了心疼的神色:“可憐的萊恩。”

公主優雅地走往宮中噴泉,潺潺流淌的泉水泛着磷光,鳥啼不歇,閉上眼,雙手合十,在此虔誠地為可愛的小惡魔崽許願。

身後。

瞿時念被一只顯露青筋的手伸來揩油, 瞪向陸岐琛, 眼神不停安分, 勸他老實一點:“請自重。”

陸岐琛瞥了公主一眼,話是說給對方聽的:“管家先生叫什麽名字。”

瞿時念随口胡謅:“西蒙。”

“真巧,我家小崽的另一個父親也叫西蒙。”

陸岐琛神閑氣定又說,“閣下真沒有做過抛夫棄子的事?”

瞿時念:“……”

結束許願的伊麗莎白:“……”

名義上的主仆都挂不住面子了。

忽然,遠遠地跑來了一位宮中魔女,神色緊張地行了禮,再捂住嘴往公主的耳廓道了句話。

伊麗莎白點了點頭,而後吩咐道:“西蒙,陪兩位客人好好逛一逛。”

瞿時念颔首行禮:“是。”

而後。

伊麗莎白提起裙擺,神色稍有匆忙,快步朝城堡方向離去,沒多久後消失在眼前。

瞿時念的視線落在那落葉積滿的方向。

他正要放下手掌,倏然,一股溫柔的力道牽過了他的手,掌背朝上,觸碰過冰涼泉水的掌心覆蓋在上邊。

陸岐琛立在他身前,垂着眸,盯着那落下淤青的痕跡,指腹若有似無地摩挲:“痛不痛。”

豆沙包也湊過來,墊着腳尖,往爸爸的手背上呼氣:“呼呼就好了。”

一瞬間。

在地牢被天降石塊砸中的痕跡仿佛消失了。

瞿時念本該是感動的,可立在樓臺護欄前的心情再次翻湧,一想到崽崽也出現在巨龍的記憶中,必然偷潛地牢,冒着無法言說的危險。

他幾乎猜到是這孩子偷跑下地牢的。

瞿時念抽出手掌,用着不帶商量的語氣:“先捋一捋計劃吧。”

陸岐琛:“?”

計劃嗎。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可他盯着移開的手掌,像被潑了冷水,被沒由來的疏遠弄得有點懵了。

不等他回話。

豆沙包舉着小手搶先發言,邀功似的說:“在公主面前賣慘,求她幫豆沙包預言治病的辦法,到時候就能變成人類小朋友了!”

瞿時念深吸口氣:“有更好的辦法。”

陸岐琛:“什麽辦法。”

“歷任魔王也在城堡裏,”瞿時念有條不紊道,“利用他們的身份才是最快弄清封印法則的途徑。”

陸岐琛:“……”

這不一樣。

他試圖盡快扭轉老婆的計劃,低音炮裏揉了複雜:“看病還得對症下藥,總得讓崽崽親身體驗一下。”

“如果又需要冒危險呢?”瞿時念不自覺語氣泛冷,“沒道理有更好的方法非要避開。”

陸岐琛沒法多說:“那我不想呢。”

“你總是這樣。”

瞿時念深吸口氣:“那兩個領主還說了什麽?為什麽不能讓我知道。”

陸岐琛啞火。

從沒哪見過這麽咄咄逼人的伴侶。

他倆互相揣着你不捅開我也不說破的心思,目光碰在一處,這些天互藏的情緒頓時被扔進油鍋裏炸開了,燙得方寸大亂。

豆沙包左瞅瞅、右瞧瞧,突然害怕極了:“爸爸不要吵架好不好哇,豆沙包不想你們不開心。”

兩個奶爸冷靜了下來。

可聳峙在雙方之間的矛盾,又怎麽是三言兩語間就能解決的。

瞿時念意識到自己太心急了,垂下眼睫,一眼觑見婚戒周圍不甚明顯的小痣,心尖漫起一股虛無的妥協。

他只好裝作視而不見,勾了勾那修長的手指:“……抱歉。”

陸岐琛也學着他抽出手:“那就先這樣吧。”

撂下語意不明的話,他力道不小地牽走豆沙包,任由那孩子再委屈掙紮也不管不顧,很快消失在不遠處。

瞿時念抿唇不語,在明豔的光照下怔忪不已。

小鹦鹉鑽出腦袋,試圖緩和氛圍:“主神大人不要傷心,您愛人肯定是知道變态石頭暴露了,所以要分道揚镳呢!”

瞿時念蜷着指尖,可是那家夥剛才真的很兇。

另一邊。

陸岐琛把臭屁孩子帶往城堡,不知費了多大的勁,父子倆也全然是互相置氣的氛圍。

豆沙包邁着小短腿不停走:“爸爸剛才也太兇了!”

“真的?”陸岐琛曲起修長手指蹭了蹭後頸,“還不是崽崽自己瞎跑!”

豆沙包又被甩鍋了:“怎麽能這麽說哇?”

陸岐琛頭疼道:“崽崽肯定讓念念爸爸特別擔心。”

“……”

豆沙包鼓着小臉很生氣,兩頰紅如番茄,撒開腿往迎賓甜品區域走,“那也不是豆沙包一個人的錯!”

小孩子心性就是容易情緒不穩。

陸岐琛緊跟其後,生怕把孩子跟丢了,眸光卻不住地往窗外瞄去,不知瞿時念有沒有被他惹得不開心,更擔心計劃之外的意外發生。

他不能讓瞿時念跟年幼的自己見面。

只是這麽簡單而已。

陸岐琛單手插兜,看似慵懶地候着崽崽,從窗外照入陽光,城堡迎客區的餐盤徐徐生輝,上邊擺滿了乳酪、幹果、脆餅……都是小屁孩愛吃的玩意兒。

豆沙包雙手捧起大薯餅,吃的那叫一個嘎嘎香。

在他們頭頂上,魔女們行動如燕,手提掃帚來回飛翔,穿梭于城堡中的樓層,不知道還以為是特殊演出。

豆沙包仰臉問爸爸:“魔女們是在找什麽嗎?”

陸岐琛随手往嘴裏扔了顆果仁:“找小魔王。”

“可是豆沙包就在這裏。”

“不是崽崽。”

陸岐琛若有似無地瞄向公主寝屋,心知魔女們尋找的自己就藏身在床下,“她們在找路易斯。”

聽到這話。

豆沙包盯向新鮮出爐的糕點,不住地舔口水,壓根沒仔細聽是路易斯還是烤面包,把爸爸的話忘在腦後了。

陸岐琛:“……”

遠處古老的鐘聲敲響,他心知距離年幼時的自己被找到不算久了,卻不可避免有種不妙的直覺。

仿佛已成定局的巨龍記憶也會被左右。

“嘭——”

巨聲響徹了整間城堡!

在場的惡魔賓客們全都放下手中酒杯,瞠目四望,陸岐琛也凝起眉,指尖點了點餐布,不記得記憶裏有過這麽件意外發生。

身後走來三位惡魔貴族。

陸岐琛別去臉,見那三魔仿佛共用同一張臉,嘴巴大得能塞一籮筐雞蛋,滿臉驚悚地仰臉望向樓上。

“我就說公主誓死不想聯姻,這不又在發癫了嘛。”

“請禮貌一些。”

“吸血鬼啥時候禮貌過啊!”

這仨怪奇葩的。

陸岐琛單臂夾住崽崽,擡步要往前走,三個貴族惡魔互相打量,發現了這不就是那位被公主盯上的奶爸帥魔嗎!

“帥魔留步。”

那位暴躁魔伸出魔爪,擋來身前,陸岐琛面色冷淡地垂眸問,“有事?”

“冒昧打擾,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和公主殿下聊了什麽?”

陸岐琛:“怎麽。”

“這對我們很重要!”

不是很懂。

陸岐琛手臂下拎着個貪吃崽,繞過他們要繼續走,卻被稍微禮貌的那位惡魔貴族叫住了:“勸您別上去圍觀,公主殿下為情所困,別說是預言能力,就連情緒也很不對勁。”

陸岐琛聽着新鮮:“還有這種事?”

“是啊,你這種已婚的惡魔可別上前自找沒趣了。”

暴躁魔打了個響指,跟狂炫小蛋糕的豆沙包對視一眼,題外話地誇贊一句,“哇,這位小惡魔如此可愛,另一位父親肯定也很貌美吧?”

豆沙包鼓着腮幫子:“謝謝誇獎,但是說話可以找找重點嗎?”

三個惡魔貴族:“……”

他們竟然被年幼的小惡魔崽崽吐槽了。

啊。

氣鼓鼓的也還是好可愛呢。

惡魔貴族們互相通氣,像是進行了一場會議,最終像發布重要講話,字正腔圓地說:“公主本來就不想聯姻,要不是因為萬魔之王大駕光臨,早就大發雷霆了。”

“她現在只會找管家出氣,你剛才不是跟那位新來的管家眉來眼去嗎,還是別引火燒身了吧!”

陸岐琛不發一言,沉着臉借過,只有可愛的豆沙包傳來冷冰冰的嗓音,“我和爸爸這就去飛蛾撲火啦!”

惡魔貴族們:“……”

真是戀愛腦的一家。

一路往上。

陸岐琛疾步踩上樓梯,咚咚作響,與整座城堡中沉重琴鍵落下的旋律對上節拍,如同悲怆的奏鳴曲,在暴風雨前夕落下它的軌跡。

不對。

所有的當下都偏離了他記憶中發生過一切。

明明賓客們無不缺席,不久後就該進行晚宴,他的父王和母妃屈尊至此,為的是等候伊麗莎白公主進行血月之夜的預言儀式。

反正記憶中沒發生過公主打碎物品的意外!

陸岐琛面色陰沉,腳步停在公主寝屋外,聽到豆沙包擔憂地問出聲:“是不是沒辦法用預言能力給豆沙包治病了?”

陸岐琛的額角冒出青筋:“不是。”

只是。

接下來要想忽悠公主的難度加大了,以及,不清楚還會有什麽意外在等着他們。

“按理說這是魔龍的記憶。”

巨石獸藏身于戒指處,就連它也沒忍住開了口,“不可能會發生記憶之外的變動啊。”

豆沙包好奇張望:“誰在說話哇?”

巨石獸:“是我哦小殿下!”

豆沙包:“!!!”

陸岐琛一時只顧得及不遠處,風聲鼓動的樓臺,走來了颀長清瘦的身影,逆着光,同時籠罩了朝晖和清冷,以及還是那雙熟悉的琥珀色眼瞳。

陸岐琛微怔。

但瞿時念掠過了他,連同他們捧在心尖上的崽崽,擦肩而過,徑直走往公主殿下的寝宮,曲起手指,輕叩了叩。

“嘭——”

那門打開又關上了。

緊接着,那昂貴材質的門也擋不住,摔東西和咆哮聲此起彼伏,像是迎面遭了一番咒罵那般!

門外的豆沙包聽得委屈,扁了小嘴巴,抱來腿根晃來晃去:“爸爸,你不可以不救念念爸爸哇。”

陸岐琛啧了聲。

這種互相打亂劇情的方式難道叫做相愛相殺?

他凝眉撞門入內,胳膊肘紅了個角,滿腔怒氣堵在嗓子眼,冰冷冷的眸光如同蓄勢待發的箭矢。

他沒看清裏邊的情況就冷眼道:“別傷害我家小崽另一位父親的——”

當看清裏邊離譜的畫面後。

他啞口無言地咽下了“替身”二字。

眼前。

瞿時念沒有受到任何皮肉之苦,勸阻公主殿下別動肝火,而受害者無疑是打碎了昂貴花瓶的伴蛇者魔女。

陸岐琛:“……”

瞿時念:“……”

眼神一觸即分。

身前是跪地忏悔的魔侍女,伊麗莎白臉上漲紅,手中的小皮鞭揮打牆面,啪嗒響個不停:“你竟敢鬥膽預言獨眼想退婚?!真是不要命了!”

獨眼?

陸岐琛向瞿時念眼神求助:“聯姻的吸血鬼?”

瞿時念端正身子,移開了目光,像是不欲搭理人時的高冷布偶貓。

陸岐琛:“……”

生氣了?

他在噴泉那會兒真這麽兇啊。

男德是男性在戀愛中應該遵守的道德準則,這點通用于人族亦或是魔族,哪怕是魔王也慚愧無地。

“那個。”

陸岐琛打斷眼前的混亂,公主教訓魔女,還讓他家孩子的爸陷入境地兩難,這叫個什麽事兒。

“咱就是說,”陸岐琛不知哪來的一口人類語氣,“有什麽事不能坐下好好商量?”

伊麗莎白似是要鯊人的眼神橫來。

可緊接着。

因眼前的帥魔太過高顏值,那股流竄在心口的煩躁不再,原地消失一般,她的情緒也緊随着穩定下來,像是彎起了笑容:“閣下怎麽帶萊恩過來了?”

陸岐琛對着身側的自家伴侶擡下巴:“來追妻。”

瞿時念頭疼欲裂。

伊麗莎白又瞄一眼身旁,新來的管家真是玉樹臨風,平複了所有的躁動,她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理了理領口:“伴蛇者先退下吧。”

年輕版魔姨磕頭謝恩,匆匆離開公主的寝室,不忘關門。

伊麗莎白清嗓了聲:“抱歉,今晚的宴席只能往後推了,就算是魔王陛下在也沒辦法改變這件事。”

陸岐琛:“……”

你們家族在三百年後消失是有原因的。

瞿時念敬職得如同真正的管家那般,遞去手帕,為公主擦拭染上灰塵的手套。

伊麗莎白不住地打量他:“西蒙。”

瞿時念眼睫低垂:“在。”

伊麗莎白不過多看了幾眼,忽然,憑借強烈的預言感道:“你是不是曾經失憶過?”

瞿時念動作一頓。

連同立在身前的陸岐琛也暗下眼眸,警惕地攥起拳頭,緊接着,伊麗莎白朝他直視而來:“閣下的妻子會不會就是失憶前的西蒙?”

“或許。”

“今晚你們可以在閣樓那件寝室同房。”

瞿時念:“?”

陸岐琛:“???”

兩個奶爸陷入了迷茫。

只有始終黏在爸爸身後的豆沙包,手指抵在腦袋上,眼珠子轉了轉,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公主姐姐。”

伊麗莎白彎下身:“嗯?”

“你的意思是不是,”豆沙包大膽猜測,“只要西蒙叔叔是我的爸爸,等他們順利睡覺覺,就可以幫助萊恩的可憐一家啦?”

伊麗莎白笑吟吟道:“是呢。”

兩個奶爸:“?”

他倆竟還不如崽崽的腦回路清晰。

伊麗莎白在氣頭上,無非是自己的感情坎坷,任性地撮合兩個養眼的客人和管家,還下命令——

“只要今晚發生一些愉快的事!”

“本公主就答應你們!”

兩個爸爸:“……”

這鬧着別扭呢。

他倆今晚怎麽可能會做些愛做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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