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走
胡先生看了一眼吧臺上的阿雅,“可以給我一杯啤酒嗎?”
阿雅沒有回答,但是已經走向玻璃架上的啤酒瓶。董玥又仔細地看看眼前這個衣衫随意的男人,問了一個不搭調的問題:“為什麽你是小風?”
胡先生瞥了她一眼,回答:“反正我本來就是無名無姓的孤兒,叫什麽重要麽?”
董玥越來越好奇了,店裏就數阿雅和老板娘的事她不清楚,現在機會到了,怎麽可以不抓緊?而且她已經大致有些眉目了:“你再見到老板娘是什麽時候?”
“兩年前。”胡先生毫不猶豫回答。
董玥更确定自己的想法了:“你應該就是那個晚上跟老板娘一起回來客棧的男人吧?”
胡先生皺眉,不解地打量了一下董玥:“我當時好像沒見過你……”
“哦,我新來的,”董玥解釋,“我是聽另外的目擊者說的。”
董玥越想越不對勁:“阿雅,你應該也知道的吧?”
“如果是晚上我應該見不到。”阿雅将啤酒和杯子送到胡先生面前,“就算見到應該也沒留意。”
也對,當時誰會知道老板娘會留下呢?更何況阿雅也不是那種會對陌生人傷心的人。
“那天晚上,你們……”董玥小心翼翼地問,她知道不應該問得這麽仔細的。
但胡先生好像理解錯了董玥的意思,又或者是有意回避,他只接着剛剛說到的地方講:“她就告訴我她叫阿寶,我問她想聽什麽,她反問我懂唱粵語歌嗎?我搖搖頭,她便失落地回答‘随便’。”
小風給阿寶自彈自唱了黃品源的《你怎麽舍得我難過》。
小風一直都沒有将視線離開過阿寶的臉,他能看見阿寶臉上的風雲變幻,先是錯愕地看着他,再是憤怒,再是憂傷,然後眼淚開始打轉,卻遲遲沒有落下,因為她稍微仰起了頭。
如果問他,為什麽要在人家傷心的時候唱傷心的情歌,他只能說“應景”。因為他也不知道,只是想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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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風,一陣陣地吹過
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
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麽
為什麽留下這個結局讓我承受
阿寶的嘴也跟着哼唱了這一段,聲音不大,調子也不太準,但咬字清晰,可是在□□來臨時,她住嘴了,不唱了,只等着同樣的詞再次出現。
小風一直無限循環着唱這首歌,他已經沒有心思去琢磨下一首唱什麽了,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琢磨着那四句詞,試圖揣測阿寶的故事。
不過這幾句詞也真是“應景”,那時的确是秋天将至,起了風,就跟兩年前阿寶來的時候差不多。“去年的這個時候”,小風也不在意去年這個時候發生什麽事了。“你的心到底在想什麽”,看來時阿寶被甩了,卻不理解對方在想什麽。“為什麽留下這個結局讓我承受”,什麽結局?自己默默哀傷的結局?失戀的人不都這樣嗎?不理解,所以并沒有第三者插足,純粹是兩人之間的問題?
“呵呵……”想着想着,小風就唱不下去了,突然冷笑起來,誰失戀不是這幾句詞?瞎琢磨個什麽勁。
阿寶的憂郁似乎被這聲冷笑打斷了,她驚疑地看着小風,沒有說話。小風同樣驚疑地與阿寶對望,沒有任何反應,兩人就如此僵持了一分鐘。
小風終于忍受不住這個長時間的對視了,他承認自己支撐不了那麽久,他怪不好意思的。
“小……風?”阿寶叫得有些別扭,或許她不太習慣叫一個男人“小某”,“你為什麽要唱這歌?”
小風定然,她真的這麽問了,可自己真的要那麽回答嗎?
也許,這麽回答更顯個性,能引人注目。他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應景。”
阿寶狐疑地看着小風,沒有立刻給予反應。讓小風失望的是,阿寶沒有像他想象那樣說“你真有意思”,而是跳過了這個話題:“你喜歡看什麽電影?”
“啊?”話題轉得太突然,小風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大腦高速運轉着,試圖挖出腦海深處的影片名字,他好像很久沒看過電影了,“《大話西游》。”
阿寶睜大了眼睛,似乎亮了一些,但又好像黯淡了一些:“我也喜歡,還有嗎?”
小風一下真想不起來太多了,他印象最深的就只有一個:“周星馳的我都很喜歡。”
阿寶定了一下,突然大笑兩聲:“哈哈,我也很喜歡,超搞笑。”
“呵呵……”小風一下子接受不了這個突然而至的大笑,只能幹笑兩聲。
阿寶又接着問他另一個問題:“你喜歡看什麽書?”
小風又被問住了,他從小就不是一個喜歡看書的人,所以上完初中就沒再繼續上學了,在孤兒院幫忙照顧小孩,再大些才出來打工掙錢,他看得最多就是漫畫書和音樂書。小風看得出來阿寶是個文化人,他雖不願太丢臉,但更不願不懂裝懂,只好竊竊回答:“漫畫書?”
阿寶又是定了定,随即又大笑兩聲:“哈哈,我也喜歡漫畫書,真不懂有些人說看不懂漫畫書。我還喜歡看小說,什麽小說都看,但有些人就是神經病喜歡看什麽哲學啊心理學的,莫名其妙。”
小風也贊成,他曾經翻過兩頁不知道哪個人的哲學書,恨不得把它撕了:“對啊……不過也只有神經病才看得懂吧?”
阿寶笑了一會,正色,說:“這些人的腦子構造就是不一樣,邏輯怪人。”
她又補上兩句:“連看電影也是,看完了非得寫一篇影評,就算了,還非得扯上他的心理學啊哲學什麽的,怎麽都看不懂。看電影就看電影啊,想這麽多幹嘛呢!”
說着說着,她的眼眶裏又有了些許濕潤。小風一看不對勁,看來她說的可不是“這些人”,而是“這個人”。小風不懂應付哭泣的女孩,他也不想看見阿寶哭,連忙轉移話題:“你剛剛問我會不會唱粵語,你想聽什麽歌?”
阿寶酸澀地維持着臉上僵硬的笑容,小風能看見她喉嚨“咕嚕”地咽下什麽。阿寶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眼睛也慢慢幹澀起來:“我在等一個男人給我唱張學友的《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張學友,小風聽說過,但是他的歌小風不常聽,最多就是《吻別》、《一千個傷心的理由》什麽的,他的粵語歌因為聽不懂,小風也沒有去聽。看來是自己孤陋寡聞了,小風心中冷笑嘲諷自己。
見小風沒有反應,阿寶說明:“我也是最近才發現這首歌的詞挺有意思的,一直想聽一個男人給我唱。”
小風沉思了片刻,回答:“那我盡量學,下次唱給你聽。”
阿寶若有所思地盯着小風看了很久,好像是看進了他的眼睛裏,過了好久,才露出笑容,也才終結了小風在靜默中的手足無措。
那晚,兩個人聊了很多,從三歲聊到三十歲。
“原來是你啊……”南信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玻璃屋,打斷了胡先生的故事。他走到胡先生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等待胡先生,“你好,初次見面,我叫南信。”
胡先生有些措手不及,但還是站起身來,稍稍整裝,伸出右手:“你好,我叫……”
他好像是忽然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自己了,這麽正式的會面情形,還是第一次。
南信也不等對方自我介紹,意思意思地握握手後,便對董玥說:“告訴你們老板娘,我走了。”
董玥一躍而起,心裏有一百個問號:“什麽?”
南信不回答,轉身就往門外走,剛好撞上了下樓來的老板娘。
老板娘今天穿着一身紅旗袍,董玥想起胡先生故事裏的那身裝束,頓覺詭異萬分,有沒有這麽巧?
南信不等任何人說話,自顧自地對老板娘說:“我答應你的,他回來,我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