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風
“叮鈴叮鈴鈴”
窗戶上挂着的小風鈴突然唱起了歌來，叮鈴叮鈴的清脆幹淨，董玥不由想起了一個陰森的說法，風鈴是個邪門的東西，響了，不幹淨的東西也就來了。可是風鈴明明看起來那麽純淨。
也許就是因為純淨，所以才吸引了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就跟呆在污濁黑暗裏的一切都向往着純淨的光明一樣。
“風來了。”老板娘也聽見了風鈴的歌聲，從電腦裏仰起頭來盯着風鈴若有所思。的确，風來了，風鈴才會響。
八月的十點，陽光正好。
“歡迎光臨。”董玥看見門口站着的男子，連忙招呼着走出了玻璃屋。那個男人穿着黑色襯衫、黑色長褲，背着個背包，頭發挑染了些黃色，看上去似乎有些邋遢，他正在打量着客棧，眼神裏似乎有這熟悉也有着陌生。
“你好？”董玥又招呼了一聲男子，她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男子回過神來，盯着董玥看了一秒：“這裏有一個叫阿寶的人嗎？”
阿寶？
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董玥的大腦旋轉了好一會兒猜對上號來：“啊……有，是我們老板娘。你找她？”
董玥馬上就要上樓去喊，卻被男子制止住：“不用叫她，我住房。”
董玥呆了片刻，又趕緊下樓來，将男子迎進了玻璃屋。屋子裏的阿雅注意到了客人，放下手裏的酒杯，坐到了電腦前。董玥麻利地為客人倒了一杯茶，問：“請問是單人房嗎？”
對方點頭。
董玥接着問：“住幾晚？”
對方猶豫了一下：“先訂一晚吧。”
Advertisement
董玥說：“麻煩出示您的身份證。”
客人從背包裏掏出來那張身份證，交到了董玥的手上，可是全過程他都沒有看過董玥一眼，而是一直盯着他正對着的那面牆。那面牆上了淡淡的黃色，挂滿了各種各樣的相框，相框裏有他熟悉的面孔。
董玥盯着電腦屏幕上被敲出的“胡立然”三個字，覺得這名有些意思可是也不太容易記。她又看了看客人專注地盯着牆上的照片，覺着有些在意，輕聲在阿雅耳邊問道：“你認識他嗎？他好像認識老板娘。”
阿雅一直很專注地在敲鍵盤、移鼠标，僅微微擡眸看了一眼：“沒印象。”
阿雅将資料登記好，打好了發票，便把鑰匙、收據、身份證都交給了董玥，自己回到了吧臺上繼續着她的調酒。董玥拿着東西來到了客人面前：“胡先生，105房，麻煩100塊房費和100塊押金。”
客人二話不說就将手裏早準備好的兩百塊給了董玥，并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東西。董玥微微鞠躬，道了聲“謝謝”，随即将錢放好，便要領客人到房間去。可是，客人沒有要走的意思：“外面寫着‘講故事免房費’是……”
“哦，”董玥也不着急，“那是我們老板娘開的規定，她需要寫小說的靈感。”
“像她會做的事。”客人勾起了嘴角。
董玥還是有些好奇這兩個人的關系：“胡先生……”
客人打斷了她：“你要聽故事嗎？”
董玥瞪大了眼睛，緩過神來回頭看了一眼阿雅，但顯然，阿雅并不在意，還是自顧自地研究着她的酒精飲料。董玥又看向客人的臉，頓了好一會，終于坐到客人對面：“需要我把老板娘叫下來嗎？”
客人皺眉：“她知道這故事。而且我就是想請教一下你的意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小風的男孩，他無父無母，了無牽挂，心中只有一個音樂夢。曾在酒吧駐唱，只接受過微弱的掌聲，曾去參加歌唱比賽，名次不佳，曾向音樂公司投過詞曲，被打回無數次。但他一直堅持他的音樂夢，在無數城市中輾轉，酒吧歌手、街頭歌手他都無所謂，因為除了音樂，他一無所有。
他認為自己的一輩子就只能只需要跟音樂攜手前行。
有一天，他在火塘彈吉他唱歌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女孩，叫阿寶。阿寶跟她的男朋友一起坐在火塘前聽小風唱歌，期間還有說有笑的。原本小風也沒留意這個阿寶，但突然的玻璃瓶碎裂聲惹得他看了她一眼。阿寶将腳邊的玻璃瓶子敲碎了，臉上盡是笑意。當時人不多，這個舉動并沒有引起躁動，但是吓得小風停止了聲音，呆呆地看着阿寶沉醉于男友的寵溺裏。
“你看你，吓到人了。”男友捏了一下阿寶的鼻子，然後轉頭看向小風等人，“真的很抱歉。”
阿寶也不完全是一個不看場面的人，她也道歉道：“抱歉，我就是想趁着人少試試看摔酒瓶的滋味。”
火塘裏的木板牆上貼滿了許多旅人的留言便簽，那天晚上，阿寶跟她的男朋友不僅留下了便簽，還因為阿寶這一“任性”行為，博得了老板的歡心，大家聊得也挺來勁，最後留下了一張大合照，貼在了牆上。
照片裏的阿寶是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紮着馬尾辮，衣着也十分樸素，顯然還是一個學生。
沒想到兩年後，小風又遇見阿寶了。
同樣的火塘，同樣是夜晚，但沒有人認得彼此，除了小風。阿寶6點就已經坐在那裏了，小風盯着她看了兩個小時，才終于拿起牆上的那張照片比對。那天的阿寶跟照片裏完全不一樣，她頂着一個波波頭，穿着大紅色新式旗袍，臉上化了淡妝，沒有戴眼鏡，沒有馬尾辮，沒有男朋友。
小風終于沒忍住，走到阿寶面前，指着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問：“這個是你嗎？”
阿寶看了看照片，沒有回答。小風有些猶疑，但還是準備回身坐到自己位置上，果然認錯了。
可是阿寶卻一把奪過了他手裏的照片，一下撕成碎片，丢進了火堆裏。小風驚訝地看着這個眼淚在眼眶裏不停打轉的女孩，心裏升起了莫名的滋味。
他第一次發現，他的世界不一定只有音樂。
小風将阿寶腳邊的那個綠色啤酒瓶拿起，喝下最後的幾口，緩緩走到了自己的階梯上坐下。他背好自己的吉他，調整好姿勢後，舉起那個酒瓶子，看着那個一直盯着火堆看的女孩，叫了一聲：“嘿！”
“啪啦”
玻璃瓶子碎裂在階梯上，尖銳的玻璃碎片灑遍了階梯，還殘留了酒水的晶瑩，像是閃着光。
“你叫什麽名字？”
“阿寶。”她回答，又問，“你呢？”
小風想了很久才回答：“小風。”
作者有話要說：
